NBA與中國籃球的彼此成全

■本報記者謝笑添

「我很沮喪，聯盟里沒有球員。」NBA總裁亞當·蕭華年初時的感慨言猶在耳，這個在最具商業號召力的職業體育聯盟已迎來了味最濃郁的一個夏天。

過去一周，丁彥雨航儼然成了達拉斯球迷在引強援無望的休賽期里僅有的慰藉。儘管在邊緣球員們迫於生計而充斥著大量單打的夏季聯賽，CBA新科MVP的數據算不上耀眼，但其強硬球風以及成熟的心態，打破了美國輿論對亞洲球員的傳統認知，也為自己在球迷間贏得了「留在常規賽大名單」的強烈呼聲。

同樣在得克薩斯州，曾承載著人諸多期待與情懷的休斯敦，故事更為圓滿。經歷了一年前選秀順位暴跌以及奧運會的災難表現，幾度為外界看衰的周琦終與休斯敦火箭正式簽下一紙四年合約。而在驚艷的夏季聯賽首秀后，周琦曾經岌岌可危的NBA前景正在顯露曙光。

證明自己的到來並不僅僅因為背後有龐大的華人市場，這是每一位志在衝擊NBA的球員必須打破的刻板印象。只不過，刻板印象未必就是偏見。無論周琦、丁彥雨航等國內翹楚，抑或林書豪這樣在市場富於號召力的球員，在遭遇著外界對亞裔球員習慣性看低的同時，卻也毋需掩飾地享受著聯盟以及部分球隊基於市場卻又並不凌駕於競技層面之上的眷顧。

NBA的眷顧有時令人糾結

上世紀80年代，NBA的全球化進程就伴隨著大衛·斯特恩入主聯盟而開啟。然而，無論是在被職業足球統治的歐羅巴大陸，或是經濟基礎薄弱的非洲，斯特恩的商業帝國藍圖都有些難以施展，直到姚明的橫空出世，讓觸角延伸到了大洋彼岸。早在北京奧運會前，就已成為NBA最大的海外市場。

拓展海外市場有著極高的投資風險，「NBA」品牌的建立早年遭遇過許多質疑，其中就包括小牛隊老闆馬克·庫班。「當時的我錯了。」庫班並不諱言，卻也很坦率地指出，「但這些年NBA在市場的發展明顯減緩。」在圈內，這早已不是秘密。不再奇貨可居的NBA賽已漸漸從營利性功能的賽事向官方贊助商權益回饋的展示平台靠攏。《紐約時報》則認為，就連快餐巨頭肯德基都能在國內創立極具影響力的街頭賽事，NBA卻未能抓住時代契機建立品牌賽事，是其近年來在全球化戰略中犯下的諸多嚴重錯誤之一。這些或許都對，然而即便NBA在營銷戰略上做得天衣無縫，核心問題卻依然是它缺少一張具有號召力的面孔。

過去這些年，曾經歷過NBA夏季聯賽洗禮的球員並非少數。除了周琦、丁彥雨航這樣志在留隊的邊緣球員，多數其實根本不具備混跡聯盟的可能。從前上海男籃替補內線吳冠希，到大傷初愈的遼寧前鋒賀天舉，當火箭、鵜鶘等極其重視市場的球隊(從兩隊參加賽的頻率即可知曉)向這些球員拋來橄欖枝，很難找到市場之外的因素可以解釋。

對於球員，NBA從不吝惜給予合作的機會。據《瀋陽日報》報道，若非備戰全運會無法抽身，郭艾倫現在本該代表費城76人出戰夏季聯賽，而代替他的李慕豪同樣因傷缺席。在全運會與衝擊頂級聯賽的抉擇中，郭艾倫暫時捨棄後者。基於籃球複雜而又特殊的體制環境，面對外來世界的橄欖枝，類似的糾結並不少見。在為周琦逐漸在大洋彼岸站穩腳跟喝彩時，有一個細節卻幾乎被忽略———夏季聯賽前簽約這個特殊時間節點。與首輪秀的固定合同不同，次輪秀的合約由球員與球隊協商達成，而夏季聯賽展現出的潛力與能力往往是球隊權衡的因素之一，而夏季聯賽后簽約也可以為球隊在自由市場以及轉會市場提供更多操作空間。

問題在於，所有出戰夏季聯賽的非大學球員均需由母隊提供澄清信，以示雙方已終止雇傭關係。換言之，倘若火箭未能與周琦簽約，後者再回CBA時即是自由身，而這自然是新疆男籃不願承受的風險。畢竟，與賀天舉這樣的體制內球員不同，無論新疆男籃或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體育局，都無法對代表遼寧征戰全運會的周琦產生強制性的約束或影響。而這也就是在登陸NBA前景尚不明朗的去年夏天，周琦未能亮相夏季聯賽的重要原因。

更低的起點卻有更多可能

姚明的斐然成就為易建聯的高順位中選(首輪第六順位)鋪平道路，也讓外界對同樣天賦異稟卻性格內斂的「太空易」有了太多如今看來不切實際的期待。NBA從來不乏高順位中選卻未能達到外界期待的國際球員，然而鑒於球員過小的統計樣本，易建聯在NBA的掙扎與不適應則多少影響了後來者的選秀行情。ESPN曾援引多位球探的說法，周琦之所以會從最初預測的首輪樂透(前14順位)一路暴跌，核心顧慮正是易建聯也曾遭受廣泛質疑的年齡真實性。

順位暴跌對周琦的沉痛打擊，從其奧運會的低迷就可見一斑。正如時任男籃主教練宮魯鳴所指出的，弟子的心態出現了偏差。失落的情緒不難理解，樂透秀身份的背後除了更高的薪水、四年的保障合同之外，也意味著職業生涯初期擁有更高的戰術地位與更多的球隊資源。然而，僅就目前的局面而言，低開高走的軌跡或許才更有利於周琦的發展。

作為在市場最受青睞的NBA球隊，火箭管理層自然清楚周琦的成功對其賽場內外的龐大影響力。過去一年，儘管未與這位新秀內線簽約，但無論是派出訓練師整個賽季陪伴周琦，或是球探及管理層頻繁現身CBA賽場觀戰，均彰顯了球隊培養其發展的決心。即便拋開競技層面，僅就投資的角度而言，在這個受新勞資協議影響、球員薪資暴漲的時代背景下，能以四年共計577萬美元的低廉價格(且后三年均為非保障合約)完成一筆風險與回報不成正比的投資，對於向來擅長以數據與建模進行建隊分析的火箭總經理達雷爾·莫雷而言，幾乎是不需思索就能完成的決定，更何況在周琦身上所擁有的絕不僅僅是市場而已。

身為次輪秀，周琦不必面對如當年阿聯那般的壓力，而在完成克里斯·保羅的交易后，幾近真空的火箭內線卻又為其成長留足了空間。主力中鋒卡佩拉缺乏投射能力、替補內線內內已至職業生涯末年且體質易傷，在這個崇尚小球的時代，同時擁有出色的移動與護筐能力、並覆蓋三分線射程的周琦，比隊中同位置競爭者都更順應時代潮流。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大魔王」已鎖定前程似錦的未來。在克服自身在身體對抗、擋拆換防的缺陷，真正由機動型五號位轉型為空間型四號位前，周琦最常站上的賽場或許依舊只是發展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