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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家,我們三個人,過著三種生活

本文圖片來源於網路

我們三個把日子過得看似各自獨立卻早已和彼此的命運相纏,我們的人生是長在一棵大樹上的枝枝蔓蔓,有著共同的年輪,到底是誰的歲月早已分不清。

人人都有故事

這是有故事的人發表的第764個作品

作者:遠晨

黑暗裡,我問她,媽,你幸福嗎?

身旁突然沒了聲息,良久之後,她伸出一隻手撫上我的額頭,悠悠吐出一口氣。我愛你,我只盼著你幸福。睡吧。

白月光透過窗子照在牆上,打出一個圓圓的輪廓,像一個沒有進口也沒有出口的洞,我微微側過身,哭了。

十一歲之前的事,我很少記得。

03年那個夏雨淅瀝的早上,身患敗血症的弟弟在床上過世。那時,我十一歲。我從沒見過死亡,而那天我親眼看到一個人躺在那裡斷了氣息,也是從那天開始,一些模糊的概念突然在腦海里清晰起來。

弟弟過世后,父親這一支就只有我一個女孩子了。母親總覺得低人一等,在親戚那裡抬不起頭來。我已經懂得一些道理,知道他們都重男輕女,心裡也曾難過過一陣。但畢竟年紀小,很多事轉眼第二天就忘了。

我小的時候,和在外討生活的父親聚少離多,有些生分。那些年,他很少回家,一聽說他要回家就緊張得不行,追著母親問他幾點到家好盤算著到時候趕緊去同學家玩,這樣就不會和他突然照面了。每每那個時候,母親臉上總是喜滋滋的,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他每次回家來,總是先在爺爺奶奶屋裡逗留半天,然後從行李里把一堆堆臟衣服拿出來讓母親洗。母親對他總是噓寒問暖,而他呢,不知道從哪裡聽人嚼舌頭根說母親對奶奶不好,不容人辯解,就對母親拳打腳踢。

我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面,很多時候他們吵架的原因我都不知道,我只記得最嚴重的一次,他一拳把母親打倒在地,從手邊拿起一個板凳就往母親身上砸,砸得多狠啊,母親差點昏過去,他還不覺得解氣,一腳一腳往她身上踢,爺爺攔都攔不住。我站在邊上,心裡又氣又害怕,使勁咬著牙,淚一滴滴往地上掉。於是一個早上,母親走到我床邊,說她要走了,她實在受不了了。

我迷迷糊糊看她拿了一個包往外走,嚇得趕緊起來,來不及穿好衣服就跑出去追她,外面下著大雪,母親用那條圍了很多年的圍巾包著頭,眼睛通紅,我在後面哭著追她,還那麼小,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是哭著說你不要走。我去扯她的包,她回過頭,只說了句"你快回去別感冒了,我還會回來的"便推開我頭也不回地走了。果然,一個傍晚,在爺爺不知多少次的勸說下,父親騎著機車載著我去舅舅家接回了母親。

我記得那天我們很晚才回家,那輛機車上馱著我們三個,月光非常亮,灑在大片大片的田地上,我們都沒有說話,可我知道後座的母親心情很雀躍,她的手緊緊抓著父親的衣服,圍巾被冷風吹著鼓得老高,她都沒有用手去掖起來。

我上中學的時候,在家翻到了父親的日記。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偷偷看完了。那些日記里並沒有關於母親的隻言片語,卻提到了另一個女人和孩子。我心裡惶惶惑惑,去問母親。那是父親的前妻和孩子。那些日記記得那麼深情,我問母親看過嗎?"看過,怎麼沒看過。""那計較嗎?"母親笑笑,有什麼好計較的,誰還沒有過去,只要能一起踏踏實實過下半輩子就好。

後來,父親找了一份離家近的工作,一個星期回家一趟,我在外上學,也總見不著面,我們還是很生分,他們也總還是吵架,只是顧忌著我,父親已經不輕易動手。我高一那年,父親有一天坐在我的床邊,神情悲切地問我,他們倆要離婚了我跟誰。我閉口不答。父親嘆口氣,你母親是個良母,但不是賢妻。我很想替母親辯解。但這麼多年來,我從沒有主動跟他說過什麼話,一時僵在那裡。他們冷戰了許久,母親整日小心翼翼,他們之間算什麼戰爭,母親從一開始就處於劣勢,這麼多年,她從沒贏過。那日父親來問我要跟誰,其實我是有答案的,是母親,對,我要跟母親。

這年17歲的我已經知道了很多事。是很多事,很多難以啟齒的事。從小到大,我從沒介入過他們的故事,我沒有在他們的故事裡。

誰還沒有過去。父親有。母親也有。

張愛玲說,生活像華麗的旗袍,上面爬滿了虱子。旗袍?母親沒有旗袍。

母親29歲嫁到這裡前,也有過一段婚姻。那個男人脾氣很壞,也總對母親拳打腳踢。用被子捂住她的頭朝死里打,把懷著孕的她扔在門口整晚不管不顧,把尿尿在她的洗臉盆里哈哈大笑。十月懷胎,母親生下的是個女孩,不招婆婆丈夫的喜歡,還沒出月子,就得下床幹活,大冷天給孩子一遍遍洗尿布。母親才二十幾歲的人竟然斷了月經,臉色蠟黃,身體日漸不好。孩子七歲那年,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母親找人打官司離婚,村裡人怕事沒有人敢出面,哥哥嫂嫂也沒有人管她,她只好一個個去求人,終於有一個人好心的文書幫了她,才得以成功離婚,孩子判給了她。

誰知,某天她前夫帶了一幫人把在門口玩耍的孩子搶走了,她哭著去追,對方人多勢眾,對她一點也不客氣,她去求哥哥嫂子但並沒有得到援助。那些日子,她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只是整宿整宿掉眼淚,怨自己沒有能力。再後來,她就嫁給了我的父親,因為都是二婚,所以儀式相當簡樸。她是以為自己從此懷不上孩子了的,沒想到,嫁給父親不久,身上又見了紅,只在30歲生下我之後,才真正閉了經。

拋去那些前塵往事不提,母親只想著既然嫁了過來,就好好來過剩下的日子。她並沒有讀過多少書,國中都沒有畢業,生活對於她來說,就是丈夫孩子。

她幼稚得像個孩子,可讓我一想起她就心疼。

有一天,已很久沒回家的父親神色慌張地跑回家,急切地去開抽屜拿錢,母親問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說你別管了,我把書放下看著他,心裡也是十二分疑惑。父親拿了錢並沒有回來。又過了許久,我問起母親,她支支吾吾說我別管。我去看存摺上的錢,少了5000,到底什麼樣的事會需要5000,讓父親這麼慌張?

我高三的時候,去柜子里找東西,在父親的記賬本里發現了另一個女人的照片,我心裡轟然一下,彷彿有什麼東西缺了一角。怪不得他接電話的時候,不管多晚都要出去躲得遠遠地去接,我對他從不上心,也不常探問他的消息。從沒想過他會做出這種事。我拿著照片去問母親知不知道這是誰?母親終於流下淚來,"還是讓你發現了"。我腦子亂亂的,因為父親的風流債,因為母親的那句"還是"。所以,我一直是這個家的邊緣者,小時候母親被打我一句也不敢勸,從前到現在我和他一直生分著我也從沒想過去主動和他熱絡一點。他們過他們的,我過我的,一個家,我們三個人,原來一直過著三種生活。

母親還是告訴了我。真相真是血淋淋,其實它一直擺在那裡,我早該發現的。

母親說,你當那5000哪去了,他嫖娼被警察抓了個現行,那是他贖自己的錢。這個女人,是他認識的一個妓女,時間長了,生出了些感情,總哥哥妹妹這樣叫著。

我哭著問,媽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怎麼會發現這些?我從沒往這上頭想過,是……是你爸一句一句親口告訴我的。

我只覺得氣血不斷往頭上涌,你幹什麼就任他欺負!我要去找他評理。

"不要去,他不讓我告訴你,說要是你知道了,他就活不成了!"母親拉住我的胳膊,"不要去,他說那些事的時候,給我道歉了。"

我回頭看她,第一次看清她。這些年,她衰老得真快啊。"你們那時候真該離婚的呀,你為什麼不離啊?"母親握住我的手,"要是真離婚了,你肯定跟我,我拖著個病身子怎麼給你掙學費?我苦點沒關係,不想你跟著我受苦。"

從前,我的世界就只有我自己,哪有真正關心過她。我這麼懦弱自私,從不敢為她去爭取什麼,她卻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搬到我眼前。那時候,她總是在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有時候是三點,有時候是五點,接通了電話又不說什麼,我在被子里壓低聲音,恨恨地說不要再打電話了,我明天還上學。放假回家,鄰居把我叫到一旁告訴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媽總是自己跟自己說話,她信基督教,前幾年還好,這兩年跟著了魔一樣,總是神啊鬼啊的。

那些事,我從沒在意過,也沒去深究過。而今想來,才覺得這樁樁件件像雷霆萬鈞,風雨滿樓,瞬間淹到了胸口。她的現實世界早已斷壁殘垣,那精神世界根本就寸草不生,野火燒了一場又一場,燒得什麼也不剩,還要忍受每個夜晚,白月光照進來,照得周身寂寞如雪,照得人想逃也逃不了。她的心裡有很多洞,讓她相信,只有上帝才能救她。這些年,她似乎寬恕了每一個人,那她自己呢,她自己又去了哪裡?誰又曾想起過她?

一個人的尊嚴怎麼能讓人如此踐踏?也許正是因為她沒有讀過什麼書才讓她得以接受現在的生活,因為對精神的需要很混沌,才會去求救上帝。

很多事,也許有感同,但萬萬是沒有身受的,我們代替不了別人生活。

我上大學那四年,也會和母親拌嘴,因為她還是那副小孩子脾氣,幼稚地要命,像偶像劇里的袁湘琴,總是笨笨的,傻得可愛。我每次回家,看到她一天比一天蒼老,卻還是那笨笨的樣子,讓人又氣又好笑。她越來越離不開我,只要我一生氣她就趕緊給我道歉,雖然她總氣得我想跳腳,但和上中學那會兒不一樣,那年她的更年期和我的青春期撞在一起,我心裡是討厭她的,而現在,我其實氣得是我自己,我總在想,我什麼時候才能讓她過上好日子啊?

幾年前我氣自己懦弱,幾年後我氣自己無能,我頂害怕那種無能為力感,我怕我不能讓她幸福。這些年我們全家一直心照不宣,父親守著自己的秘密,怕我知道了壞了他為了維護和我的感情在我面前樹立的形象,我和母親守著我們倆的秘密,有一天我要帶她走去過好日子。然而,當我們扎進時光里被生活拖著往前走的時候,有些事早已在變了模樣,那些稜稜角角眼看就要磨平。

小時候我最羨慕那些能和自己的老爸撒嬌哭鬧的小夥伴,也羨慕那些有一個妻管嚴丈夫的妻子,每次別人說他家的錢是他媽媽管著的時候,我就在心裡替自己的媽媽不值。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還是從母親身上看見了無怨無悔,儘管父親並不是合格的丈夫,可每次一聽到父親要回家,母親還是非常開心。

父親腿骨折的那年,我上大二,母親在醫院衣不解帶地照顧他,甚至那個晚上母親因為和姑姑拌嘴被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地趕出了病房,那個夜晚母親哭著給我打電話說完,三更半夜打車回了家,第二天還是照樣出現在病房。雖然給病房裡的人看盡了笑話,她還是因為擔心他而可以不管不顧。她已經低到塵埃里很多年了,還能再低到哪裡呢。我想,那就是母親的愛情吧,這愛情讓人可氣可恨,但卻是母親生活的憑證,至少有些存在感。

而我呢,我和父親一直這樣不溫不火著。我知道他的任何事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偶爾,他取笑母親幾句,我還得若無其事地和他一起笑。我問自己,恨不恨他?恨,恨透了。但那是站在母親的立場上。而我自己呢,我該怎麼去恨自己的父親呢?他供養著我,雖然他總為我和他的關係而氣惱,會怪我,也怪他自己。他看過很多書,懂得許多道理。

想那時候,在飯桌上,他忽然看著我說"女兒,你愛不愛爸爸?"我低著頭扒飯並不回答。他早已準備好了答案。"我知道不愛,你一定把我當成了個掙錢的機器。其實也不能怪你,是我忽略了你。"那是我之前跟母親說過的話,我把他當掙錢的機器,是的,那些年,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我也覺得好笑,我自己到底在這個家扮演了個什麼角色啊!在母親那裡,我已經覺得抬不起頭,在他這裡呢,他在我眼裡早已不堪,可我又有多好。我把自己的父親當掙錢的機器,只有在要生活費的時候才會想起他,我恨他,曾一度恨到想讓他死在外面。我哪配為人兒女?捫心自問,這些年他真的對我不好嗎?

那個時候我上私立國小在外住校,大熱天他下班過來看我,為了省車費,走過來得時候滿身塵土,還執意拉著我去買吃的。他肚子里有不少墨水,那些年他又怎會不知我和他之間的隔閡,他笨拙地想要過來縫補,可我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我覺得他不配。我一直記得有一天他上班走時跟我說過的話,"我有時候特別不想回家。因為回到家感覺不到這是個家的樣子。妻子不是個賢妻,女兒不像個女兒。"他一直覺得母親不是個賢妻,是因為母親從不能和他進行精神上的交流,幼稚地像個小孩子,總喜歡胡攪蠻纏,他知道母親人好,但不是他要的那種好,他的愛情不是母親。他沒有機會認識別的什麼人,只認識那麼個女人,還偏偏懂他。但他同樣為了我,到底不願拆散這個家。我試著去理解他,也是這兩年的事。

這一年夏天,我在北京實習的第一天,接到醫院電話的那一刻,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老趙,你絕不能有事,我不能讓你有事,你要是有事我們家怎麼辦。手術完他被推進重症監護室的時候,我看著病床上戴著氧氣罩的他,眼淚啪嗒啪嗒掉,我心疼他,我心疼他啊,我哪兒那麼恨他呢!十二點,我去火車站接母親,看著人來人往,你的生活過成什麼樣,誰在乎呢,除了他們,誰在乎?就算我們千瘡百孔,那也得抱著一起取暖。我們血脈相通,誰的血都是另外兩個人的淚。我一面照顧母親的情緒,一面給親戚打電話借錢,我從來沒有這麼發現過自己,因為生活,我一直是個邊緣人,因為生活,我又被拉了回來。因為是這樣貞親的人世,平凡又普通的我們才得以生存。

雖然我並沒有蓋世神功能讓他們都幸福,有的時候也有點無能為力,但我們在踽踽獨行的路上,能始終抱著希望互相寒暄,就好過在故事的邊緣湮沒。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有一片白月光,那裡寂寞如雪,沒有進口又沒有出口,誰都救不了誰。但白月光是夜晚的輾轉反側,這陣痛時常互相提醒著我們抱緊身旁人。我們多麼渺小啊,因為愛,卻又如此偉大。

責編: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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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嚴彬(微信 larf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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