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動態】 高培勇：經濟所、經濟所人與中國特色經濟學的構建

高培勇（1959-），天津人，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所長、教授，社會科學院研究所院教授委員會經濟學部執行委員，當代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創新智庫學術委員。兼任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應用經濟學學科評議組成員、財政學會副會長、審計學會副會長、國際稅收研究會副會長等學術職務。主要研究專長為財政經濟理論、財政政策分析。出版《國債運行機制研究》《當代西方財政經濟理論》《市場化進程中的財政運行機制》等學術著作，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社會科學》《經濟研究》《經濟學動態》《工業經濟》等報刊上發表論文數百篇。曾先後獲得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優秀成果獎、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獎、教育部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成果獎和社會科學院優秀成果獎等學術榮譽。

一、 三個重要歷史背景

在紀念習近平同志《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以下簡稱《講話》）發表一周年之際，選擇以「經濟所、經濟所人與特色經濟學的構建」為主題作筆談，系基於如下三個重要歷史背景的一系列深刻考慮。

其一，2016年5月17日，習近平同志發表的《講話》，對構建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做出了全面部署。特色哲學社會科學顯然是涵蓋多個哲學社會科學類學科的統稱，其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就是特色經濟學。作為主要從事經濟理論研究、以黨和國家關注的重大經濟理論問題為主攻方向的經濟所和經濟所人，理應率先完成好構建特色經濟學這一十分重要的歷史任務。

其二，明年我們將迎來改革開放40周年。經過近40年的改革開放進程，我們不僅基本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框架，而且已經躍居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對於改革開放基本軌跡、基本經驗和基本規律的系統總結，顯然是特色經濟學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始終致力於為黨和國家的重大經濟決策服務、在改革開放事業的幾乎所有環節都留下了自己深刻印記的經濟所和經濟所人，理應擔當起構建特色經濟學這一十分重要的歷史責任。

其三，後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70周年。毋庸贅言，在近70年的時間裡，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建設成就。綜合實力極大增強，國際地位極大提升，在國際事務中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大。認識到經濟建設不僅對於改革開放后的，而且對於改革開放之前的，都是一條可以觀察到的發展主線索，建國以來經濟建設的實踐無疑為特色經濟學的構建提供了豐碩的思想源泉。作為始終以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為己任，為共和國的經濟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的經濟所和經濟所人，理應在全面梳理共和國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實踐並提升至規律層面加以認識的基礎上，履行好構建特色經濟學這一十分重要的歷史使命。

所有這些都表明，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植根於特殊國情，對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實踐做出創新性理論概括，並由此形成一個邏輯上自洽的特色經濟學理論體系，是經濟所和經濟所人的歷史任務、歷史責任和歷史使命。換言之，特色經濟學的構建之於經濟所和經濟所人，是必須擔當並完成、沒有任何迴旋餘地的重要任務。

二、 立足實踐、解決問題是特色經濟學的靈魂

舉凡理論體系的構建，一要有合理的框架，二要有足夠的構件。那麼，特色經濟學的框架和構件是什麼？其特色又體現在什麼地方？

拋開特色經濟學的構建須遵從經濟學學術規範之類的問題暫且不論，首先應當認識到的一點是，所謂特色經濟學的「特色」二字，其最根本的要義，就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立足實踐，解決問題。

特色不僅體現在經濟學所應體現的重大原則上，還須體現在納入經濟學研究視野的議題清單上。在新的歷史起點上構建特色經濟學，就要以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為中心，從經濟改革與發展的實踐中發現和挖掘關乎黨和國家事業發展全局的重大議題，讓特色經濟學的研究與實踐層面關注的實際問題相合拍。以此為基礎，提出並形成有用、能用、管用的特色經濟學研究成果，實現經濟理論與經濟實踐的良性互動。習近平同志講過：「只有以實際為研究起點，提出具有主體性、原創性的理論觀點，構建具有自身特質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哲學社會科學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和優勢。」

因而，構建特色經濟學的一項基礎性工作，就是堅持問題導向，圍繞和世界經濟發展面臨的重大問題著力提出能夠體現立場、智慧、價值的理念、主張和方案。

其次，經濟學作為一門致用之學，對於實踐的總結是其最基本的來源。就此而論，經濟改革與發展的實踐已經為特色經濟學的構建奠定了堅實基礎。

特色經濟學只能紮根於經濟改革與發展的偉大實踐。從常識來看，經濟改革與發展實踐之所以是成功的，一定是因為我們做對了什麼。這些做對了的東西，當然是從西方經濟學的教科書中難以找到的，也不可能是從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那裡照抄照搬來的，而只能從的實踐中來，只能在紮根於國情土壤的基礎上產生。把實踐中做對了的東西總結出來，本身就是理論創新，就是對經濟學的理論貢獻。習近平同志也講過：「把實踐總結好，就有更強能力為解決世界性問題提供思路和辦法。這是由特殊性到普遍性的規律。」

因而，構建特色經濟學的另一項基礎性工作，就是全面而系統地總結好的經濟改革與發展實踐，講好經濟的故事。

第三，經濟學作為一門科學，其成果最終要凝練於客觀規律的提煉和理論體系的形成。這意味著，只有將經濟改革與發展實踐提升至規律層面加以認識，才是特色經濟學的特色之所在，也才能對世界經濟學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毫無疑問，在經濟改革與發展實踐的背後，隱含著經濟學界的理論創新和理論貢獻，只不過我們在過去總結、提煉得不夠好。當然，這些具有理論創新意義的觀點、主張、理念、思路等，主要是從經濟實踐中、立足於經濟的土壤得出的，是循著與西方主流經濟學不大一樣的研究範式而生成的，但它們是「接地氣」的，是有用、能用、管用的，實踐也可證明是做對了的東西。從這個意義上講，加強對經濟改革與發展新理念、新思想和新戰略的研究闡釋，從而做出創新性的理論概括，既是擺在經濟學界面前的一個躲不開、繞不過的重要課題，也是構建特色經濟學的一條必由之路。習近平指出：「這是構建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著力點、著重點。一切刻舟求劍、照貓畫虎、生搬硬套、依樣畫葫蘆的做法都是無濟於事的。」

因而，構建特色經濟學的第三項基礎性工作，就是在深入研究和認真分析各種經濟現象背後總邏輯的基礎上，提煉出有學理性的新理論，概括出有規律性的新實踐。

做到並做好上述這一切工作，不僅可以極大推動特色經濟學的建設進程，而且有助於極大增強特色經濟學的國際話語權，甚至可以對全球經濟的復甦和發展產生借鑒和指導作用。

三、 構建特色經濟學是經濟所和經濟所人的天職

構建特色經濟學無疑是提交給經濟學界的共同任務。不過，注意到經濟所和經濟所人的自身特質和特殊的歷史傳承，還可以指出，構建特色經濟學也與經濟所和經濟所人之間具有一些特殊的關聯點。

這樣說，固然有經濟所是社會科學院直屬的國家級專業研究機構，經濟所人須擔負並履行經濟研究的國家隊義務等方面因素的考慮，但是，除此之外，更應提及的是如下一些基本事實：

在經濟學界，經濟所歷來有「老所」、「大所」之稱，也曾經被稱作「天下第一所」。之所以是「老所」，是因為，經濟所的歷史起碼可追溯至1926年7月創辦的中華教育文化基金會社會調查部。1929年7月，社會調查部改組為社會調查所。即便從社會調查所組建之日算起，已有將近90年的光陰，且經歷了中央研究院、科學院和社會科學院三個不同發展時期。在，還沒有哪一個經濟領域的研究機構有著如此久遠的歷史。在社會科學院，經濟學部所轄的除經濟所之外的其他研究所，也都是歷史上從經濟所分化出去的。

之所以是「大所」，除了人員編製規模確實較大的意義之外，還是因為，經濟所是以學科門類立所的，覆蓋並擁有理論經濟學和應用經濟學兩個一級學科及其項下的若干二級學科，因而它的研究領域相對寬廣。社會科院經濟學部所轄的除經濟所外的其他研究所，則多以二級學科甚或三級學科立所，沒有哪一個研究所的研究領域如經濟所這般寬廣。而且，經濟所又以理論經濟學和經濟史學研究見長，沒有哪一個研究所如經濟所這般彙集了如此眾多的理論經濟學和經濟史學科及其研究人才。

之所以被稱作「天下第一所」，是因為，在歷史上，經濟學的研究曾經有過一個時期是以經濟所的研究為中心的。作為經濟學研究的中心，經濟所不僅湧現過以顧准、孫冶方、劉國光、董輔礽、吳敬璉、張卓元等為代表的一大批引領經濟學方向的老一代經濟所人。而且貢獻過一大批對經濟學以及黨和國家事業發展全局具有重大影響的研究成果。正是由於幾代經濟所人的堅持和堅守，才有了今天經濟所的學術研究基礎，也才有了今天經濟所的學術文化傳承。

作為經濟所人，每當說起經濟所的時候，我們總是不無自豪感地講，一部經濟所史，就是一部經濟學研究的發展史，也是一部經濟所人以經濟研究成果報效祖國和人民的歷史。

考慮到上述的這一切，可以毫無疑問地說，經濟所、經濟所人與特色經濟學天然地綁在一起。對於今天的經濟所和經濟所人來講，構建起在指導思想、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等方面體現特色、風格、氣派的特色經濟學，是當仁不讓、義不容辭的天職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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