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向何處去？

本文首發於2017年5月4日《南方周末》

5月7日，鹿死誰手？2017年4月23日法國大選第一輪投票，「前進運動」馬克龍和「國民陣線」馬琳·勒龐分別以23.9%和21.5%的支持率勝出，進入第二輪決賽。根據民調，勒龐落後馬克龍約20個百分點，但誰也不敢保證她不是「第二個川普」。

法國大選被普遍視為一個節點性事件，其結果將決定法國前途命運及歐洲前途命運。但勒龐的反對者與支持者，對法國/歐洲前途命運的定義是截然相反的，對勒龐當選后能起的作用也持截然相反的觀點。反對者大致認為，勒龐是惡魔，一旦當選，法國前途堪憂，歐盟也要完蛋。支持者大致認為，勒龐是「第二個聖女貞德」，將拯救法國於危難之中。

不過，從世界歷史的視角看，勒龐勝選與否的重要性，至少是低於下述三個事件的：川普當選美國總統；默克爾洞開大門，百萬難民入主歐洲；英國脫歐。這三個事件不是按時間先後排列的，而是按重要性降序排列的，所以排名分先後。而且，即便勒龐勝選，恐怕也難改兩個西方(英美與歐盟)漸行漸遠的大勢。

勒龐被西方媒體標籤為「極右」。左右的劃分標準有二：一是經濟標準，主張高稅收、高福利及高度管制的為左，主張自負其責、減少政府干預、自由貿易的為右；二是社會標準，主張打破一切傳統習慣束縛、自由放縱的為左，主張尊重自發秩序、尊重傳統習慣及其自發演進的為右。勒龐主張貿易保護，並不反對福利國家，按照經濟標準是偏左的(這些主張也無助於解決法國的經濟問題)；主張法國優先，以法國文化來同化移民，按照社會標準是偏右的。

大家普遍認為歐洲病了，只不過，對這病是什麼莫衷一是。很多人認為，「歐洲病」的根源是社會民主主義及其所衍生的福利主義、文化相對主義與文化多元主義。

高稅收、高福利及高度管制，極大損害經濟效率。世界500強企業名單，入榜的歐洲企業是清一色的老面孔，微軟、Google這樣的企業一個也沒有。高福利，寅吃卯糧、借債消費，財富由工作者、年輕人與下一代向退休者、老年人與上一代強制轉移，導致生產者越來越少、吃福利者越來越多。這意味著福利國家的內在不可持續性。

怎麼延長福利國家的壽命？引進移民以創造財富、提供福利吧。但「福利國家」金字招牌吸引來的大抵還是吃福利者。那些來自異質種群、異質文化的人生育率本來就很高，又有高福利助力，將慢慢改變一國的種群人口結構。

在這個意義上，我們看到法國的超低生育率，看到法國高達10%的失業率，看到歐洲範圍內所謂「右翼」崛起。這些癥狀，要麼是大病摧殘身體的外顯，要麼像感冒后發燒一樣是身體自發的免疫反應。

就法國而言，如果馬克龍上位，他可能不認為有上述經濟-社會問題存在，遑論解決問題。如果勒龐上位，她承認問題，還想解決問題，但可能看不到問題的根源。她所提出的貿易保護主義、再工業化，其實仍是在社會民主主義限定的經濟政策框架內跳舞，無助於提升法國的經濟效率，反而可能進一步損害經濟效率。「歐洲病」的根子不去，試圖揚湯止沸終究意義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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