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大「歸國潮」：這些精英「海龜」為何回上海創業？

近日召開的2017年留學人員回國服務工作部際聯席會議上，一組數字顯示了新成立以來最大規模留學人才「歸國潮」：截至2016年底，留學回國人員總數達265.11萬人，其中2016年回國43.25萬人，近五年來回國人數佔到總量的70%。

在出國留學完成學業后選擇回國發展的留學人員中，創業成為主要的道路。五年來，省部共建留學人員創業園49家，全國留學人員創業園347家，入園企業超過2.7萬家，7.9萬名留學人員在園創業。

日前，在上海舉辦的清華校友三創比賽上，記者專訪了幾名回國創業的「海歸」，他們大多是行業里的精英分子，為何選擇放棄國外生活而毅然回國創業？回國創業的他們又遇到怎樣的困難和機遇？

我不擔當，誰來擔當？

「當時選擇回國創業時，幾乎全家人反對，但是我認為，這是我必須要承擔的責任。」復旦大學部，清華碩士，耶魯博士，萬欣在耶魯的最後一年，就已經決定了要回國創業。

「我還記得那天我給父母打電話告訴他們創業想法時，一直打到美國時間的凌晨四點，我爸最後說了一句：『你這樣不能成啊。』可最終我還是回來了。」2015年9月回國，2016年4月，萬欣就創立了一家研發抗輻射功率半導體器件的公司，並拿到了第一輪90萬元融資。

半導體器件的應用很普遍，但是抗輻射半導體器件一直是國外壟斷並對禁運的產品。「核電、航空航天、核潛艇等領域都越來越迫切地需要作為電子技術心臟的半導體器件具有抗輻射性，但是這項技術在國內一直是空白。」

萬欣大學部和碩士學的是微電子專業，博士研究的是核科學技術，正好位於抗輻射功率半導體所需要的學科交叉口。「我從研一開始研究這個課題，當時在清華只有我一個人研究這個專業，後來覺得三年還不夠，於是博士四年又繼續深入，前後整整研究了8年。」

在耶魯的時候，萬欣發現，同樣都是一個國家最好的大學學生，學生畢業後背負著來自家庭、戶口、房子、甚至社會觀念等方面的壓力，最終選擇從事金融行業的比較多，而美國的學生在選擇職業和專業時則更純粹。「我突然想到，如果10年後兩國之間要競爭，我們這一代就是國家的主力軍，我們怎麼體現自己的優勢呢？」

那一年，萬欣29歲，猶記得大學課堂上，老師給自己講年輕人的責任和擔當時，萬欣覺得，清華有那麼多學生，有那麼多人才，並不一定需要自己去擔當。然而出國以後這種想法改變了。「我看到國外對的技術壟斷，而這種技術並非我們不可能做到的，作為這個領域的稀有人才，我不做，誰來做？」那一年，萬欣從肯尼迪機場登上國航的飛機回國，當飛機降落在北京T3航站樓的時候，他激動得熱淚盈眶。

回國以後，萬欣馬上開始著手創業，成為啟迪之星（上海）的一家入孵企業。然而作為一名工科生，需要學習的太多。「剛註冊公司的時候，連董事長和總經理都分不清，也不知道什麼是股權融資和債權融資。」萬欣找了一位學長幫忙。「我還記得我們繞著學校的操場一圈一圈地走，我問師兄可不可以幫幫我，他說，『行，我借錢給你吧』。現在才知道當時有多可笑，初創企業都是通過股權融資，沒有人真的投錢……」

如今，萬欣的公司已經進入天使輪融資。「以前做研究的時候，我一個星期都說不了一句話，現在我每天都在說話，跟各種企業、投資人、政府部門打交道。」因為功率半導體涉及軍工領域，需要拿到軍民質量體系資質才能生產，而作為國家戰略的「軍民融合」在地方如何實行目前還處在探索階段。但也正是在不斷與投資人接觸的過程中，萬欣得到了可以「只賣技術、不賣產品」的想法，將注意力放在技術研發上。

人才稀缺也是一個重要難題。處在初創期的公司，需要每一個崗位上的人都能獨當一面，但這種高質量的人才很難吸引過來。「選擇了創業，就相當於選擇了一條冒險的路，要放棄原來穩定的生活，這對誰來說都不容易。」萬欣說，目前在，寬容失敗的創業氛圍還沒有形成，「其實如果把失敗的風險拿走，我相信很多人會願意去創業。」

人學英語能成就多大的市場？

「我覺得我的生活就是在世界上劃了一個圈。」王翌出生在上海，成長於杭州，大學部畢業於清華，後來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攻讀博士。「在普林斯頓最後一年，我上了一門高科技創業的課，當時就在我的心裡種下了一顆創業的種子。」

2009年王翌畢業以後，順理成章地進了矽谷，成為谷歌的一名萬里挑一的產品經理。「當時我的博士項目已經在矽谷拿到了專利，也有公司邀請我加入，但自己就是一心想創業，覺得還是國內的市場更大，目前國內很多行業的運行效率還比較低，而這也意味著機會更多。」

回國初期，王翌並沒有想好具體創業要做什麼，於是先加入了一家媒體工作。「我不認為創業就是拍腦袋想一個創意，必須從市場內部需求出發，先找到問題，再設計解決方案。」

就在這個過程中，王翌發現身邊有很多大學生畢業以後都紛紛掏錢上英語班，花了很多錢，但很多沒有堅持下來。一些英語學習機構的朋友告訴他，大部分學生交了12個月的錢，但上了2個月就不來了。人學英語的市場有多大？據公開資料顯示，有3億人在學習英語，的英語學習市場規模超過3000億元人民幣。

創立「流利說」時，王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做一個2C（直接面對用戶）的英語口語學習軟體，並把它做到極致。2013年2月14日，流利說正式上線，第一周就獲得蘋果公司在大陸和日本的推薦，后又陸續被評為蘋果的「年度精選App」。

「做成一件事，需要選一個最容易成功的地方，我認為上海就是這個地方。」上海的海派文化為英語學習創造了氛圍，眾多的高校為公司招聘工程師、教研人員和設計師提供了巨大的人才庫，而楊浦區支持創新創業和海外人才的政策也給了王翌切實的幫助。

如今，流利說已經從初創時8個人的團隊成為現在接近300人的公司，從完全沒有營收，到今年營收達到幾億元。其中有一個重要時刻，就是在2014年流利說用戶超過一千萬以後，當時有用戶跟王翌說：「我天天用你們的App，真的很喜歡，但我昨天又給某線下機構交了一萬元學費。」這促使王翌開始反思，流利說只是人們學英語的「配菜」，「主菜」還是線下的培訓機構？

從那時起，王翌開始自建教研團隊，一心當「主菜」。他找到了美國語言學家Lance Knowles，基於他的RHR層級遞歸理論進行研發，於去年發布了一款基於智能AI技術的自適應移動英語課堂「懂你英語」，這個軟體能為學習者創造沉浸式的英語學習體驗。

「長期以來，人學英語仍是一種以老師為核心的教育模式，但我認為教育應該是個性化和講求效率的，我不認為一對一是好方法。」王翌指出目前在國內教育市場面臨教師資源稀缺的環境下，AI人工智慧提供了解決途徑。

「未來如果用戶數量足夠多的話，流利說將有機會建立世界上最大的人說英語的語音資料庫，依靠大數據還有很多商機可待挖掘。」王翌的目標是依靠大數據和人工智慧來改變人們的學習方法，幫助每個人成為世界公民。

要把技術留在國內

46歲的李暘抱著一個信念：在上海組建一個人工智慧研發基地，為國家研發出「真正的人工智慧」。

憑什麼有這樣的底氣？這位畢業於伊利諾伊大學的博士，在美國花了近20年時間研究人工智慧，只為了找到那條能作為人工智慧開發理論基礎的「普遍方程式」。「任何科學領域都有一個理論基礎，大多數是一條簡單的方程式，人工智慧也是如此。」李暘介紹，人工智慧的「普遍方程式」，就是一個能表達人腦普遍思維過程的數學公式。

李暘指出，目前已有的人工智慧機器人都只是某個領域的「專才」，而且他們不具有超越人類的學習能力。「一個能自動駕駛汽車的機器人不叫人工智慧，一個能和人一樣通過教練的教導，用少於人類的時間，就能從一竅不通到學會開車，這才是人工智慧。」

製造出具有學習能力、通用的人工智慧，李暘稱之為一個奇點。「人工智慧一旦越過了這個奇點，就會遠遠地超越人類，而到時候哪個國家能掌握這項技術，其綜合國力也將遠遠超越其他國家。」

在美國工作了近20年，李暘認為自己已經觸及到這個「公式」的核心演算法了，下一步就是組建一個團隊把它算出來，而在這個節點上，回國創業是他的不二選擇。2010年和2011年，李暘兩次回國創業都沒有成功，直到去年年初的第三次嘗試，終於在楊浦長陽谷的啟迪之星（上海）孵化器創立了「智矩機器人」。

「技術還不成熟，沒有得到權威的認證，合作的夥伴也僅限於過去的校友，甚至行業內還沒有人相信我。」李暘目前正與電信公司合作開發114對話機器人，從一些小的人工智慧產品開始做起。「如果我能研究成功，當然要把這項技術留在國內。」

本文圖片：作者供圖 題圖來源：視覺 圖片編輯：邵競 （編輯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