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菜市場的成都味道

○易 寧

車停在青羊菜市場門口，就看到「我為人麵館」的招牌亮閃閃的，想起前不久我們才吃過它的抄手，還有點好印象，臨時改了吃米線的主意，徑直進去找個位置坐了，點了一碗大份的紅湯抄手。

天已經黑下來，菜市場門口還剩下一些賣菜蔬和水果的攤販，用喇叭播放各種吆喝，勸導大家把剩下的東西買走。最常聽到的吆喝，是「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其實單從字面上來看，這段話不錯，感覺是描述一段可遇不可求的姻緣。但錄製這段話的口音太過雜亂，既有方言土音，也有椒鹽普通話，而且情狀甚急，效果直奔功利而去，像是滿街都站著媒婆在扯嗓子。再加上後綴的「萵筍三塊錢一捆」、「洋芋打瓜賣」之類，把前面的抒情基調和詩意全部毀掉了。

坐等不到十分鐘，抄手端上來，只吃了兩口，比第一次來吃的感覺還要好，就對老闆說，再加一個小份，還是紅湯。至此，我吃抄手的點位，在青羊菜市場這個地方已經增加到三家，它們依次是「粵餃皇」（買回家自煮）、「未名抄手」（西安北路三巷路口，只是一輛三輪車擺攤，二十多年無鋪面無名字，姑且稱之為未名抄手，買回家自煮）、再就是這家「我為人麵館」，此處的紅湯抄手最合我的胃口。

青羊小區綜合菜市場離我家不遠，我們兩口子周末如果空閑，會走路到菜市場去買東西，這個菜市場像個小寫的英文字母「u」，總共三個門，幾乎包羅所有吃食，也有買賣家用廚具和小電器的鋪子，其間甚至有拔牙的攤位。據說在附近的幾個菜市場裡面，青羊菜市場的價格是最低廉的，而且品質都不算差。我沒有做過具體的調查和統計，反正就我個人的經驗來說，只要是一個人吃飯，這個地方可以在40元以內吃得很舒服：13元左右，買兩個鵝月君肝；17元，買一碗大份抄手；10元左右，買一點水果。我曾經這樣連續吃了將近二十來天，胃口不敗，營養均衡。有幾樣東西是我長期定點購買的：水豆豉、毛豆腐、鹵鵝月君肝。尤其是「劉鵝肉」的鹵鵝月君肝，和棗子巷的「李家老鹵」的鴨月君肝、青羊東二路口子上的「雅安本色滷菜」有得一拼。這家店去年才來，我看它下班時間經常有人排隊，就買了一次鹵鵝月君肝，果然不錯，然後就成了定點買滷菜的地方。

除了飯館和熟食，我在菜市場其實是沒有多少實戰經驗的，大多數時候，就是幫忙提東西，對於肉菜水果之類的價格起伏，缺乏準確的判斷。同樣，對於肉類蔬菜和瓜果的品質，也不咋個懂，只是直觀地覺得，每次去青羊菜市場的時候，看到那麼多的人在這裡買東西，就覺得一定有它的道理。對於成都人來說，除了進館子之外，在菜市場買東西回家，然後做一桌飯菜，也直接關係到這一天的日子是不是圓滿。

菜市場也是一個人最流露本性的地方，沒辦法，所謂食色性也，不管你平時咋個裝，一旦到了「食」的集散地，肯定會出於本能去嚮往最好的選擇，也會出於本能去嚮往自己最喜歡的食物。那天在菜市場遇到兩個年輕男女，在菜市場的肉攤兒前面吵架，他們的吵，只是為了一隻豬蹄。大概是小夥子想買豬蹄，女的不答應，說你為啥子就不忍一下嘴，看看自己體重，又不想控制了？那伙子就毛了，說老子就只是想吃一隻豬蹄子，又惹到你哪根筋了？！周圍的人和賣肉老闆就笑，都在勸那女孩放小夥子一馬。女孩難堪，扭身走了，氣得臉紅筋漲的伙子不管不顧地依舊買了豬蹄，朝反方向走。大家又笑，都說這小夥子不曉得癆了好久，居然把豬蹄看得比女孩重要。我倒是很樂觀地猜測，這也就是一時氣堵，等小夥子把豬蹄燉來吃了，氣一順，他很快就會去找那女孩賠禮道歉的——豬蹄都吃了，還有啥子邁不過去的坎兒呢？

前段時間，朋友陪一個法國的米其林三星大廚到青羊菜市場拍紀錄片，我就在想，對於一個評上米其林三星的大廚來說，對食材的品質應該是非常考究的，不曉得他到這兒來感覺如何？看朋友發給我的照片，這個法國大廚在菜市場逛得很開心。顯然，這個開心不僅僅是食材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也許就是在這個地方找到真正的成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