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捉姦記

美國總統川普任命的國家安全事務顧問弗林，上任不到一個月就被迫辭職，似乎坐實了美國媒體關於"俄羅斯姦細"的猜測。

在媒體列出的名單里，川普團隊中可疑的親俄派，弗林不是第一個出局的，恐怕也不是最後一個。川普早期的競選經理已經被拋棄了，國務卿蒂勒森的地位也風雨飄搖。

川普的競選經理 凱莉安娜·康韋

美國國務卿 蒂勒森

而所有這些人的搖搖欲墜，都指向一個"大快人心"的結局：最大的"俄奸"川普最終被挖出來，彈劾掉，關進監獄。就此美國就像結束了一場噩夢，一睜開眼會慶幸地發現，一切都好好的，什麼都沒有變。

這是美國媒體的美夢，但我怕比川普噩夢還要先破滅。弗林的倒台更像一場殘酷的宮斗，而不是一次正義的審判。川普為弗林辯護的話至少有一半是對的，那就是弗林的事可大可小。

美國平民和外國大使接觸、說些友好的話，本身不是什麼大事，川普的女兒還到大使館拜年呢！弗林在跟俄羅斯大使的溝通中，似乎也並沒有泄露國家機密，只是討論了解除對俄制裁的問題。這是在違法代表美國與外國進行談判？還是只是私人觀點的表達？至少可以拿到法院去辯論。

川普女兒伊萬卡現身駐美大使館賀新年

如果川普團隊一定要保弗林的話，還有大把的可操作空間。從目前的透露的信息來看，是副總統彭斯所代表的共和黨建制派陣營出手，迅速決定了弗林的命運。沒有幫派根基，又不太好控制的弗林被幹掉了。俄羅斯只是一個借口。算是躺著也中槍。

美國副總統彭斯

這不是俄羅斯躺中的第一槍。美國媒體都說川普對普京有點小崇拜，可是美國媒體對普京顯然有種大崇拜，因為在他們的筆下，普京無所不能，比如普京控制了美國大選。我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普京不喜歡希拉里，這肯定是真的；有黑客在美國大選中不斷爆料，這也是真的；這些黑客中有俄羅斯人，這很可能是真的。可是這些黑客是普京派去的，目前仍然是合理的想象。但合理的想象不等於確鑿的事實。我在想美國是電腦黑客的發源地，美國中情局和聯邦調查局是世界情報之王，怎麼搞到現在，還只是合理的想象？

這還不是最牛的。最牛的是，普京不但通過幾個黑客就輕鬆幹掉了希拉里，而且早就抓住了川普的把柄，把川普變成了俄羅斯的傀儡。這個故事就更無從查證了。

但目前看有一點不合常識：如果川普本人真的是最大的"俄奸"，為什麼如此勇敢地暴露自己？所謂"瓜田李下"，貪官都知道要大聲喊反腐，一個叛徒還好意思天天向東家叫好？這是喪心病狂了？還是套路也太深了？

問題是，川普為什麼頻頻讚美普京？有人說他和普京氣味相投，想做普京那樣的魅力型領袖。這個也許有，屬於合理的推測。但除非美國政治性情大變，否則公開暴露這樣的思想傾向，對川普的選情不利。川普是商人出身的功利主義者，他讚美普京一定有利可圖。

回顧選舉時期，我們會發現川普對普京的讚美，往往是和另一樣東西相伴相隨，那就是對歐巴馬的貶損。川普想說的是，歐巴馬不行，把克里米亞和敘利亞都丟了，中東亂成了一個馬蜂窩，根本不是普京的對手。神一樣的對手，豬一樣的隊友，不，隊長，這可怎麼得了！所以要讓我川普上。

這是川普大選期間談論俄羅斯問題的最主要語境。脫離了這個語境，是無法合理分析他的對俄政策的。如今歐巴馬已經卸任，希拉里已經敗走，這樣的語境就消失了。所以我們看到，川普上任以後對普京的讚美收斂了很多。這與其說是退縮了，不如說是不需要了。

當然，美國對俄羅斯政策仍然有變化的動力。川普既然指出了歐巴馬外交的軟弱無能，自己就得干出點樣子出來看。從目前來看，"伊斯蘭國"問題是相對容易出成績的外交突破口。

"伊斯蘭國"人人喊打，又到了窮途末路，在自己任內解決伊斯蘭國問題，既提升美國的領導力，又可以向國內展示反恐的成果，性價比很高。但要解決"伊斯蘭國"問題，就難免會和俄羅斯打交道。現在來看，為了實現"伊斯蘭國"問題上的重大收益，川普可能會在敘利亞問題上做出一些讓步，以換取與俄羅斯在具體問題上的合作。

但美俄關係要實現總體上的轉圜，仍然遙遙無期。美國想要換取的，是俄羅斯在敘利亞和"伊斯蘭國"問題上的合作，而俄羅斯想要換取的，是解除制裁和對克里米亞現狀的承認。

如果美俄在"伊斯蘭國"問題上出現局部的合作，對俄制裁的暫時鬆動是可能的。但要徹底解除制裁、並因而等於承認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的現實，川普政府多半不會邁出這步。

對川普來說，國內外的阻力都在其次，關鍵是還是沒有必要。美國歷史上不是沒有類似"不講原則"的時刻，川普也絕對可以列入美國歷史上最不講原則、只講好處的總統之列。

特約撰稿：

周鑫宇 北京外國語大學公共外交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