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會是下一個敘利亞嗎？

2017年3月15日，韓國，核動力航空母艦卡爾·文森號戰鬥群駛入釜山港。圖片來源：視覺

「像之前那種朝鮮進行核試驗——聯合國安理會制裁——朝鮮再核試——聯合國再制裁的循環模式不太可能再繼續下去。當前的朝鮮半島已經到了大變局的關節點上，要麼倒向軍事衝突，要麼通過對話解決問題。」

作者 | 嚴瑜

朝鮮半島上的火藥味越來越濃。針對美國近日調派「卡爾·文森」號航母戰鬥群前往朝鮮半島附近水域這一舉動，朝中社11日引述朝鮮外務省發言人的警告稱，朝鮮將採取最嚴厲的行動，用強有力的武器捍衛自己，回應華盛頓的挑釁。

9日，美國國務卿蒂勒森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一度鬆口，稱如果朝鮮停止核試驗與導彈試射，美國可以考慮對話。但朝鮮這一最新表態無疑將再次推動半島緊張指數走高。美國《國家利益》雜誌稱，川普政府目前傳遞出的信號是：是時候打破朝鮮問題的現狀，尋找其他的解決方式。而這背後，外界揣測已久的特氏「亞太再平衡」戰略呼之欲出。

一次「以強對強」的碰撞

美媒曾有報道，川普在競選總統時說過，為了化解朝鮮核武器計劃的威脅，他願意和金正恩面對面邊吃漢堡邊談判。不過，從這幾天的事來看，上任后的川普選擇了一種更加咄咄逼人的對朝態度。

美國海軍8日宣布，原計劃從新加坡駛向澳大利亞的「卡爾·文森」號航母戰鬥群已改變航向，駛向朝鮮半島。據悉，該航母戰鬥群剛剛參加過3月舉行的美韓聯合軍演，預計本周末抵達朝鮮半島臨近海域。

對於這次閃電般的突然轉向，美國太平洋司令部發言人貝納姆稱，這是一種審慎的措施，目的是為了維持美軍在西太平洋的戒備和存在狀態。

這是美國近年來在東北亞動作很大的一次威懾。」政法大學國際政治系主任李群英向本報記者指出，除了「卡爾·文森」號調轉方向之外，還值得注意的是，原本駐紮在日本橫須賀的美軍第七艦隊「里根」號航母估計將於本月完成維修，回到戰備位置，這意味著未來美國將在東北亞部署兩大航母戰鬥群。而在此之前，如果不是做戰前準備，美國一般在一個地區只部署一個航母戰鬥群。

這一強大威懾，目標清晰，直指朝鮮。今年3月，美國國務卿蒂勒森在參觀局勢緊張的朝韓邊境后就曾威脅，倘若朝鮮繼續發展核武器計劃，美國會對朝鮮採取軍事行動。

對此，朝鮮一如既往地選擇「以硬碰硬」。朝鮮外務省11日稱，華盛頓的軍事威脅證明了朝鮮發展核計劃和導彈計劃的正當性，現實證明只有朝鮮加強核武裝的選擇，才能增加軍事自衛能力和先發制人的能力。

「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擁核的國家遭受軍事打擊的先例。因此，朝鮮想當然地認為，憑藉自己擁有的核武器，別國不敢對其動武。」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研究員董向榮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指出，基於這種認識，朝鮮此次更有可能採取強硬方式回應來自美國的「敲打」。

戰略威懾背後的亞太謀划

這並不是美國航母第一次出現在朝鮮半島附近。但如分析所言，在美國借轟炸敘利亞釋放了「不害怕採取軍事行動」的信號之後，美國航母此次駛向朝鮮半島所展現的威懾力度與以往不可同日而語。

「朝鮮剛剛進行了一次導彈試射。更重要的是，目前美國方面認為朝鮮很有可能要進行第六次核試驗。」社科院美國研究所外交研究室主任袁征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指出，美國此舉意在加大對朝鮮的戰略威懾，以壓力促對話，要求朝鮮暫停核試驗和導彈試射。

近來，美韓方面關於朝鮮可能發射洲際彈道導彈或者進行第六次核試驗的預判不斷增強。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麥克馬斯特9日向福克斯新聞頻道直言，川普認為朝鮮的「挑釁性行為」模式不可接受，美國需要作出相應動作，派遣航母打擊群正是一種「謹慎」的回應。

事實上，川普此番在朝鮮半島附近大動干戈，進一步表明亞太依然是美國新任政府最為在意的區域。

「雖然為了和歐巴馬政府拉開距離，川普不會繼續沿用『亞太再平衡』這一說法。但事實上，自2011年推出以來，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已經基本確立，未來美國將繼續在亞太加強軍事部署、同盟關係和資源投入。」袁征指出，對美國來說，無論是從經濟利益層面，還是從地緣政治角度，亞太都是最重要的區域，美國新任政府的外交重心依然在此。

董向榮也認為，隨著亞太局勢的變動，美國將在這一地區部署更多的軍事力量。「川普政府對亞太地區的重視不會改變，尤其是在這一地區的軍事準備狀態，要能夠隨時打擊任何可能對美產生威脅的目標，確保美國及其盟友的安全。」

在亞太，對美國而言，目前最為棘手的對手就是朝鮮。此前，美國外交學會列出了2017年美國決策者需要「高度優先預防」的7個緊急事件，朝核危機赫然位於榜首。

「從國家行為體來說，古巴與美國的關係已經緩和，伊朗核問題則已得到基本解決，在敘利亞，美國已經採取了軍事打擊行動。目前在美國看來，最大的威脅正是來自朝鮮。」董向榮說。

這樣看來，川普此次強勢劍指朝鮮半島，或許正是繼歐巴馬「亞太再平衡」戰略2.0版之後，打算推出特氏3.0版的一次有力彰顯，而其根本目的正是控制東北亞，進一步捍衛美國的經濟利益與全球霸權。

朝鮮會是下一個敘利亞？

接下來，美國在東北亞是否還會有更大動作？

日前，在談到美國對敘利亞採取的最新一次轟炸時，蒂勒森將之形容為是向其他國家傳達一種信息，即「如果違反國際規範、違反國際協議，不遵守承諾並對他國構成威脅，那麼在某個時間點可能要承受某種回應」。

這裡的「其他國家」自然包括朝鮮。「不要以為美國的警告只是說說而已。當前，朝鮮半島爆發軍事衝突的可能性凸顯。」董向榮認為，美國此次兵臨城下不只是「秀肌肉」，還是一次非常強硬的立場宣誓。川普政府成員近期的多次表態，釋放出清晰而嚴肅的信號——如果沒有和平解決朝核問題的方式，那就只能武力解決。

時下的局勢讓這種可能性不容忽視。

「一方面，朝鮮無視聯合國決議，不斷進行核試驗與導彈試驗，美國認為朝鮮是在頻頻挑戰其底線，引發美國對自身及盟友安全的極大擔憂。另一方面，川普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風格及其想在國際國內樹立威信的需求等因素，大大增加了美國對朝採取軍事行動的幾率。此外，美韓對朝採取軍事行動已有多種預案，並不斷進行聯合演練，這使他們對朝動武的自信比以往更強。與十年前堅決阻止美國對朝採取軍事行動不同，當前韓國國內主張採取軍事行動『快刀斬亂麻』式地解決朝核問題的聲音越來越大。」董向榮說。

據報道，韓國峨山政策研究院去年年底的一項調查顯示，43.2%的受訪者認為危機情況下進攻朝鮮是「必要的」，反對武力進攻者則比之前下降9%。「相對而言，在最近30年間，軍事行動的可能性達到了最大時期。」日本學者高橋洋說。

不過，也有分析指出，對朝動武可能帶來的後果將讓美國非常謹慎地決定是否放出下一步大招。「與敘利亞不同，外界普遍認為朝鮮事實上已經擁有核武器，因此美國必須考慮朝鮮採取反擊造成的後果。」李群英指出，美國還將面臨來自朝鮮半島周邊國家對其對朝動武的反對。

袁征也認為，美國此次派出航母駛向朝鮮半島，心理博弈的意味勝於軍事打擊的可能。「朝鮮向來比較強硬，一旦採取軍事行動，半島局勢是否可能失控？川普要考慮這個問題。」

無論如何，一個已經顯現的態勢是，伴隨朝鮮半島局勢不斷升級，朝核問題到了一個變軌的關鍵時刻。「像之前那種朝鮮進行核試驗——聯合國安理會制裁——朝鮮再核試——聯合國再制裁的循環模式不太可能再繼續下去。當前的朝鮮半島已經到了大變局的關節點上，要麼倒向軍事衝突，要麼通過對話解決問題。」董向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