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鄉，卻美如仙境

小時候，覺得故鄉很大，路很長，走著走著就不耐煩。長大后才知道，故鄉很小，路其實也很短，短到從這頭能望到那頭。

我的故鄉老河口是一座小城，下屬襄陽，古稱陰國、光化縣，春秋時期為楚之屬地。城區加鄉鎮總人口僅50幾萬，漢江之水穿城而過，柔柳拂岸，風靜閑階，從光陰的彼岸走來，從未停歇。

當江面升起第一縷薄霧，公雞伸長脖子發出第一聲鳴叫，城市正以它慢悠悠的姿態醒來。每天清晨，早起的人不會錯過這樣類詩若畫的場景：江水被霧氣籠罩，縹緲如仙，江岸的建築物彷彿海市蜃樓，浮在空中。燕逐雀飛，戲水破霧，江水清涼透澈，如夢如幻。

當悠閑地吃完一碗就著蒜瓣兒的牛肉麵，當陽光穿透楊柳露出斑駁的光影，當江堤上逐漸熱鬧起來的時候，江霧也正悄無聲息地慢慢褪去，不知道它從哪裡來的，又往何處去了。對岸的樹變得清晰可見，漁船也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冒了出來，江邊撐著的魚竿不知道它們的主人已經守候了多久，彷彿霧散了，真相露出了水面般，連野鴨都快活地翻著跟斗。

小城的白天是很熱鬧的，除了城裡的人，從各個鄉鎮趕過來的人，把他們認為最好的東西拿到城裡來出售，再買一些鄉下稀奇的東西回去。小城是充滿人情味兒的，總能在街邊看到拉著板車，或者開著三輪車兜售的小販，被陽光曬得黑紅的臉，透露出賣個好價出售一空的神情。有時候，交個一塊兩塊的管理費，也能去客串一把小販的角色。

在老河口有一條街叫太平街，東接兩儀街，南鄰樂盛街，西北緊靠漢江太平街碼頭，大概建於清朝道光六年。古老的建築群清一色青磚黛瓦，歷經千山暮雪已經矗立了近200年，牆面已經斑駁，透著歷史的滄桑。霞散綺，月沉鉤，千帆過盡，徒留百年興衰。很難想象，就是這樣的幾條街，讓老河口有著「小漢口」之稱，享有「天下十八口，數了漢口數河口」的美譽。這幾條街上的商人，以「誠信是金」為經營方針，有俗語：「走到連山坡，看到河口的金銀窩」，這銀窩指的就是太平街。

最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始終是江邊。遠遠望著江面黑黑的影子在動，走近了，才知道是在江里游泳消暑的人。牽了狗的，往江里扔一隻鞋子，狗撲通一聲跳下去，一口叼起鞋子，熟練地游回主人身邊。江水一年四季都清澈冰涼，像一個天然冰箱，春夏秋冬，流轉無窮。

夏日的白天很長，到了傍晚，一輪紅日從江面上漸漸西沉，門掩黃昏，霞光晚照，一江清水浮光躍金。人們吃罷晚飯，陸陸續續搖著蒲扇晃晃悠悠地行到江邊，或蹲或坐，兩兩成雙、三五成群地互相聊著白日的見聞或新鮮事，更有情調的，則坐在商家擺放在江邊的椅子上飲茶。直到夜色逐漸氤氳了整個天幕，鳥也歇了，船也停了，才各自心滿意足地返回家中，只餘風搖燈影，良夜迢迢。

離開小城很多年，只是偶爾才會回去一次，一次只停留幾天，成了地地道道的過客，故鄉，也成了回不去的故鄉。生活在大城市裡，每每感覺很孤單，可是一回到故鄉的小城，便會覺得很溫暖。

樂途專欄作家：開心菜菜 發布時間：2017.0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