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頻繁被家暴，為何不離婚？

孫傑 作品

她們頻繁被家暴，為何不離婚？

文： 峻瑛

一位讀者找到我，她說：「爸爸開始摔東西的時候，我就打了110，但半個多小時過去了，爸爸把媽媽兩次摔在地下，警察始終沒到。最後，媽媽受傷了，要帶我離開家。我再次打通110，還是那位女警察接電話。她說沒事吧？我說怎麼沒事？媽媽搶過電話去，說沒事。我問媽媽為什麼這樣說，明明有事。媽媽說打110幹什麼？人家才不會過問，又不是死了人。」

為此，我特意找了幾位做警察的朋友，說起此事，他們說警力不夠，深夜值班的警察很少，經常只有兩三個人。主要也因為夫妻吵架是家務事，通常不會形成命案，基本可自行解決，比如床頭打仗床尾和。而且，吵架夫妻也未必希望警察的介入，我們輕易出警，會白白浪費警力。

真的會浪費警力嗎？多數時間會，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警察不愛介入。

這樣的案例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家暴法雖然出台，並不等於你真的可以獲得萬全保護。

那麼，被家暴的女人會怎麼辦？這樣的問題發出，一定會有不少人讓她離婚、讓她反抗、讓她自強自立，甚至讓她出軌，一報還一報。可是，這談何容易？就算看上去最容易的報復性出軌，一旦東窗事發，她將遭受到比男人嚴重上萬倍的傷害，會被孩子、親朋及社會指責與唾棄，這樣的後果，當事人通常難以承擔。

春節期間，微博曝出的那則「重慶江津孕婦當街被家暴」的消息，想必大家還記憶猶新。

1月29日，一位15歲女孩發布微博，講述自己目睹家暴並報警的全過程。一時間，聲援如潮，並連連提到了家暴法，認為這位孕婦完全可以依賴家暴法，懲治那個惡棍。

令大家意外的是——僅在第二天，發布者不僅刪除了該微博，居然說「男女願意和解，警察說孕婦平安」。

真是猜得了開頭，猜不著結局。

於是，更加兇猛的評論暴發了，大家紛紛遣責這位可憐的孕婦，甚至認為打得輕了，打死才好。

事實呢？當我們拔開雨點般對渣男的指責，誰捨身處地考慮過孕婦的處境？除了那位網上發聲並報警的少女，誰真的對孕婦伸出了援手？婦聯？警方？還是工作單位及相關心理機構？

曾經有一位被丈夫暴打多次的孕婦，哭著向我說：「我跑到街上，鄰居和他一起追我，還有他的同事。我哭著看向每一個人，但每一個人都在勸我跟他回家。他們是真的在幫我嗎？他們是綁架，是想著讓他繼續打我。我承認他們指責他了，但指責有什麼用？那怕他單位領導嚴重警告他一下也成，沒有！我跑回娘家，他跟著追過來，我說要離婚，你猜我媽說啥？她說你也不嫌丟人，敢離婚就斷絕關係。沒辦法，我只好跟著回去，因為肚子那麼大了，馬上就要生了。到孩子兩歲的時候，我實在堅持不了，寧可誰也不管我，豁上凈身出戶，帶著孩子離了婚。」

像這樣的案例不少，誰對她們的無助給予了切實的幫助與關照？其實，她們只能自己掙扎，期待著生活會通過努力或機遇好起來，最棒的，就是遇個好男人了，而這樣的機遇，真的不多。通常，她們會因為有了孩子及婚史這樣的「缺陷」，選擇向生活妥協，比較隨便地找個也沒什麼愛情、但可以讓生活輕鬆些的男人嫁了。

就算捨得一身剮，錢不要了，房不要了，只要離婚，但是，也不見得那麼容易。

有位讀者多次提出離婚，她的老公不僅威脅她，還騷擾和舉報她的家人，甚至四處誣衊她不正經。她說：「我到現在也沒離婚，過著委曲求全的日子。我天天很少說話，也從不主動和他親熱，每次他爬到我身上，我就覺得自己連妓女都不如，噁心透了！每次結束，我都要洗澡，把床品全部扔進洗衣機。」

朋友們，面對被家暴的女人們，要給方向給幫助，別隨便指責。

這些受傷的女人有錯，錯在選擇錯誤，所有的苦，也是她們該受的，所謂認賭服輸。

但是，那些指責她們的人啊，我想問問：你幫她了嗎？你用什麼方式幫她了？她餓了，要給錢給飯才算幫；被打了，要伸出手和懷抱，給她一個避風港，才算幫。除此之外，請免開尊口。

我的老鄉多次找我談心，因為他對我寫的東西很不滿。他說：「你天天發布些負能量的東西，就不能發點正面的？首先，為什麼被打？肯定有問題唄。就算遇了個暴徒，那還是她的錯，人家是裝在麻袋賣你的？瞎嗎？就算她是個好人，倒了霉，可以勇敢地自強自立啊，你就寫她經過努力，最後成了老闆，給大家樹立個榜樣。」

我說老闆那麼好當？當不了乍辦？他說沒事，你可以編啊，你們作家不就會編嗎？反正用來激勵啊，讓她以為自己未來挺輝煌的！

他居然還給我提供了個案例——某丈夫不僅家暴還嫖娼，妻子以德報怨，懷著度夫成佛的心，跑到派出所。以各種謊言、各種狡辯，力證丈夫是老實人，最後派出所無奈放人，丈夫終於被妻子感化，回家也不打妻子了，立地成佛……

婚姻代表著家庭的圓滿，代表著孩子有完整的原生家庭，如果僅從這個角度出發，這個女人的所作所為難評對錯，見仁見智吧。

但是，我們可以從朋友的話中感受到另一個意思——男人們更容易認可同性的家暴行為，也有相當一部分女人，找到了寬容暴力的角度。但更多的女人，正慶幸家暴法的出台。

我想說：那個讓好多女人熱血沸騰奔走相告的「家暴法」，其實沒有太多的用處。你不僅需要先受傷害，當對簿公堂，你還需要舉證。因為你生活在，不是在澳洲，不可能男人一動手，就能胸有成竹地報警，而警察也會很容易取證，比如小孩點點頭就可以成為證據，就可以讓男人留下永遠無法去除的犯罪記錄。你如果跑出來，還可以去社會的相關救助機構，可以申請公屋並會優先獲得安排，還可以獲得福利部門的家庭補助，你可以輕輕鬆鬆開始新生活。

於是，在我們，男人暴打老婆的例子，屢見不鮮。親密如夫妻，居然也遵循了叢林法則，優勝劣汰，弱肉強食。我看到某男人從四樓一直把妻子踹到一樓沒人管，當有個小姑娘出聲要報警，他說隨便！我看到某男人拽著妻子的長發狠摔在樓道，四鄰無一人出聲！

有次，我和做律師的朋友聊起家暴，她說：「你是作家，你可以寫故事讓她們學壞！當對方施暴時，可以採取無限制防衛。反正，就算你在防衛中把對方弄死了，也是合法的。總之，要機智，完全可以在對打中機智弄死對方！」

我說：「別做夢了，就算教給她們，她們也只有實在無路可走時，選擇同歸於盡的方式，比如毒死或趁對方睡著打死，然後一命對一命，你又不是沒看到，多少殺夫入獄的。真要當場對打，還不知誰打死誰呢。」

女性在生理上先天是弱勢方，後天又受到社會傳統而標準的淑女教育，無論在心理還是精神上，都難以真正地強大獨立。女性是人，更是母親，她們的地位、思想、人格、尊嚴，代表著社會的文明程度和人性良知，唯有給予女性最完整的教育與幫助，才會使人類的進化、社會的秩序、道德的完備有完美的運行與發展。

我希望大家在婚戀選擇伊始，至少要選擇一個心態平和的人，至少要選擇一個品質善良的人。更重要的是——你要抱著不離婚的願望，卻有隨時離得起的實力。

更希望施暴的男人們明白，當女人驚恐受傷，有可能導致胎兒畸形或智力發育障礙，一定會把孩子絞進你們的傷害，使ta從此懷疑愛情懷疑人生。因此，請一定記住：你們所傷害的，絕不僅是嫁給你們的女人。當你們的狠毒淋漓盡致施放之時，你們孩子的健康、人格及未來幸福，也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