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時間：一個和文藝青年一樣不靠譜的內容付費產品

可以預見，「豆瓣時間」的死亡都不會有冗長的回聲。

一直被詬病「慢一拍」的豆瓣，這次好像只慢了半拍——嗯，我說的是豆瓣3月7日新上線的內容付費產品：豆瓣時間。

豆瓣官方為「豆瓣時間」做了帶著希望的註釋：

豆瓣時間是豆瓣推出的內容付費產品。我們甄選用戶最渴念的內容領域，邀請學界名家、青年新秀、行業達人，推出精心製作的付費專欄，每個專欄包含數十期至上百期不等的精品內容，以音頻、文字等多種形式呈現，每周定時更新。

在得到、分答、值乎、喜馬拉雅以及各大媒體內容付費業務競爭激烈的時代，慢吞吞的豆瓣突然加入，也頗令人意外。PingWest品玩替各位聽了幾期講詩課，現在想來聊聊這個「豆瓣時間」的第一款付費產品。

「豆瓣時間」的讀詩課質量怎麼樣？

「豆瓣時間」推出的首個付費主題是「醒來——北島和朋友們的詩歌課」，共102期，收費128元（第一期是各位講詩人的聲音片段，幾乎沒有價值，第二期才進入正題），按101期128元（一次交齊）的話，每期15分鐘左右的讀詩課，摺合不到1.3元。

既然是「收費交易」的商業行為，就別拿「情懷無價」來說事兒，不妨直截了當點——這價格值嗎？

第二期是詩人西川講鮑勃·迪倫的詩《在風中飄》（歌詞）。

考慮到鮑勃·迪倫剛拿了諾獎，詩作也被「豆瓣時間」的招牌詩人北島編的《給孩子的詩》所收錄，讓西川打頭陣講鮑勃·迪倫的安排，也算接地氣。不過西川開口就先抨擊人讀詩太「儀式感」，認為真正的詩歌朗誦是「我說給你聽」，即使在大庭廣眾期間也是「私人的」。

這……您老還是「知識分子寫作」的旗手西川嗎？！

但隨後的講讀令我相信，西川的表態絕非一個嚴肅寫作者的假裝接地氣之舉。在十幾分鐘講讀過程中，他甚至開口唱了幾句鮑勃·迪倫的歌（中英雙語哦）——但這並沒有什麼用，因為隨後的講讀畫風變得莫名尷尬：讀詩、講評。講評幾乎沒有什麼價值——電視台的教育頻道講詩，還講求「知人論世」，繪聲繪色講詩人的個人經歷和社會歷史背景呢；大學老師還要給你講一些美學和文學理論呢……更尷尬的是，雖然西川說譯詩來自張祈，但官方提供的文本和西川講讀的版本明顯不同。

嗯，這收費產品還可以再粗糙點兒。

被豆瓣官方用來撩撥用戶的招牌人物北島，則被安排到第四期講讀特朗斯特羅默《寫於1966年解凍》。

文藝青年的精神偶像北島，於62歲右腦中風，至今健康欠佳，「豆瓣時間」在官方說明中也特意指出了這一點。於是北島的「詩歌課」就變成了一篇散文朗讀：北島事先寫好了一篇有關詩歌《寫於1966年解凍》作者的回憶散文+詩歌解讀（北島的散文寫作可謂當世頂尖，而他的詩歌也一度是諾獎熱門），然後把全篇逐字逐句讀出來……

到這個份兒上，我們怎麼也不好否認北島在這節詩歌課上花費的精力和誠意吧？但聽課也需要用戶體驗，無論是講成李陽瘋狂英語的傳銷話術，還是講成新東方的彩色笑話，講師們都具備了「營造現場感」、「調動聽眾情緒」和「互動」等課堂的基本要素——相比起來，聽人板滯地讀朗讀散文，那種破滅感，可不是犧牲北島的名譽所能彌補的。

總的來說，從3月7日上線的這6期「詩歌課」來看，這是一款失敗的收費產品——它既缺乏「課堂」應有的現場感，難令用戶有所收穫，也缺乏知識付費所必須的「實用價值」。

問題是，這種產品到底是誰做出來的？

「活字文化」：憑什麼來提供付費內容？

「豆瓣時間」官網顯示，《醒來——北島和朋友們的詩歌課》出品方為「活字文化」。

「活字文化」來頭不小。PingWest品玩通過查詢官網發現，「活字文化」系北京傳世智庫文化有限公司旗下品牌。啟信寶信息顯示，這家公司成立於2014年，在2016年3月完成工商變更，現名「傳世活字（北京）文化有限公司」，其創始人是知名編輯董秀玉。董是個不折不扣的文化人，從1979年《讀書》雜誌創刊起即擔任副主編，歷任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副總經理、副總編，香港三聯書店總經理、總編輯，北京任三聯書店總經理、總編輯。知名的《三聯生活周刊》即是她一手創辦，她於2002年退休。

而「活字文化」之與北島的合作也非頭一遭，2014年「活字文化」成立之後，陸續策劃出版了北島主編的《給孩子的詩》、《給孩子的散文》等書，如今推出「付費內容」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儘管背景深厚，但在內容付費領域的產品還是太糙也太幼稚了，他們可能以為，建一個主題，拉上文化領域幾個招牌人物，隨便講幾句，就可以變現了？現在滿世界都在花式叫賣，賣笑又賣俏，根本不是這些學人或文化精英們「躺著就賺錢」的時代了，醒醒吧。

豆瓣的內容付費業務會有多難？

豆瓣將在3月10日上線的第二期節目，是白先勇講《紅樓夢》，已經有豆友表示，楊照講《史記》也在路上了。有豆瓣用戶冷嘲道：「理想國也是這些人，還有什麼陳丹青之類，反正到處走穴都是同一批人。」說起來，廣西師大理想國做了一波「看理想」的視頻，至今也沒多少人知道（也是瞎眼選土豆那種不入流的平台）。

內容付費（或說知識付費）註定成為2017年最熱門的行業趨勢，豆瓣時間至少要面對得到、分答、喜馬拉雅和值乎等直接競爭。

「羅輯思維」在本月8日宣布併入「得到」平台，長視頻改為8分鐘以內的音頻，且徹底放棄「得到」之外的音視頻渠道，事實上實現了母項目被子項目吞併的效果。雖然「得到」上不少付費大V的專業度也會被質疑（比如被古典音樂從業人士吐槽的《雪楓音樂會》），但總體而言，「得到」是相對精品化的產品。「得到」用免費內容補充付費內容低效生產的弊病，用知識新聞補充聽書低效生產的弊病。

值乎是分答的前輩，但經過去年5月一場大戰之後，因為「好玩」而做的「值乎」完全敗給了內部創業的「分答」。因為互動特性的加入，令「分答」成為目前信息流動最快的內容付費產品。即問即答的主體形式，令其更像是個「諮詢產品」。

喜馬拉雅的優勢在於終端安裝量極高，但內容生產端最為良莠不齊。這樣會令用戶在篩選有用信息時花更多時間，從這個角度來說，其信息流動性也會被削弱。

從剛推出的「醒來」內容來看，豆瓣似乎還是願意從它賴以起家的「文藝清新」的標籤出發，從「垂直用戶群」尋找內容變現的可能性。但從讀詩到讀《紅樓夢》再到讀史，這些製作門檻並不高，如果對手們願意，分分鐘可以山寨一個出來，用戶多、口碑好、付費意願強烈、內容提供方分成也多。

而豆瓣的問題是，想讓文藝青年付費的嘗試，豆瓣早就做過，也失敗了——2013年1月，豆瓣FM推出了付費版本的豆瓣FM Pro，用戶可以通過每月10元或半年50元的價格獲得Pro使用資格，好處是提供192Kbps格式的音樂。要知道，網易雲音樂一開始就打出320Kbps格式的音樂，而且還是免費。毫無誠意的Pro版的推出，成為豆瓣FM用戶大量流失的開始，上千萬級的豆瓣FM用戶群紛紛改換平台。

人常說「世道變壞是從嘲笑文藝青年開始的」，別逗了，世界上沒有幾個真·文藝青年！世道變壞何嘗不是從假文藝之名佔便宜和騙炮開始的？你所見的所謂「文藝青年」是最不靠譜的用戶群體，懶惰，喪逼，唱民謠，囊中羞澀還裝小資。你跟他們講情懷，可以；想收費，對不起我沒錢，拜拜。

如今，豆瓣FM還是沒能成為豆瓣的主力業務（而品玩君在查證時才發現，自己不知為何已是Pro會員，且續到2018年了）。

#一切往事都在夢中#

總的來說，判斷內容價值高下的標準是：流動性越強，可提供的金錢價值越高；流動性越弱，可提供的收藏價值越高；實用性或潛在實用性越強，可提供的金錢價值越高；實用性或潛在實用性越弱，可提供的金錢價值就越低。

很不幸，就剛推出的「醒來」系列來看，「豆瓣時間」恰恰是那種「實用性或潛在實用性弱」的付費信息，不僅無法用付費內容撫平用戶的生存和信息焦慮心態，且在可見的將來，講《紅樓夢》和《史記》，也沒有看得出它能跳出既定命運的可能性。或許真如北島自己說的那樣——

一切都是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