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平衡取決於美國再工業化進程

今年4月，中美兩國元首在海湖莊園會晤提出，雙方將共同研究制定中美經貿合作「百日計劃」解決各自關切，實現互利共贏。隨後，美方放棄指認為匯率操縱國，同時不再提及對輸美商品徵收45%關稅的話題。5月11日，美國商務部網站公布了「中美經濟合作百日計劃早期收穫」。近日，財政部副部長朱光耀表示，雙方工作組正在緊鑼密鼓開展工作。

從時間周期推測，「百日計劃」可能在7月正式推出。「百日計劃」涉及的中美經濟金融內容複雜廣泛，本文僅就貨物貿易不平衡問題做部分前瞻。

中美貿易不平衡由來已久

中美貿易不平衡是長期問題，其背後的經濟基本面因素非常複雜。過往幾十年間，對美出口增長迅猛，同期美國對華出口也在持續增長，但增速遠低於從進口，美國向的出口金額還不到順差體量的一半。

區分商品貿易和服務貿易看，目前對美國商品貿易順差約3500億美元，對美服務貿易逆差約300億美元，商品貿易順差遠超服務貿易逆差，縮小貿易差額將主要從商品貿易領域著手。

在此前雙方關於貿易不平衡的討論中，中方強調承擔了東亞經濟體對美貿易順差的轉移，跨國公司實際上拿走了主要貿易利益；美國存在對華高科技產品出口限制導致貿易進一步失衡。而美方則強調經香港等地的轉口貿易實際也是的對美出口，逆差水平被低估；採取了控制匯率及其他非關稅壁壘手段謀求「不公平」出口競爭優勢等。

糾纏於上述經濟機理和統計口徑問題，顯然不是解決矛盾的態度。從目前情況看，雙方會採取切實有效措施，爭取立竿見影地縮小差額、促進貿易平衡。

貿易再平衡的短期和中期路徑

「百日計劃」涉及的合作計劃分為三個類別：一是早期收穫；二是在百日內可以取得重大成果的領域；三是在百日之內可以取得階段性的成果。按照此前美國商務部長羅斯的說法，圍繞中美貿易不平衡問題，中美元首會晤明確了兩大目標：一是顯著減少雙邊逆差，二是增加雙邊貿易總額。這意味著平衡雙邊貿易的主要手段，是擴大從美國進口，而不是美國壓縮從的進口。

目前，「百日計劃」10項早期收穫已經公布，涵蓋農產品貿易、投資、能源、金融服務等多個領域。在貨物貿易方面，重點是增加從美國的進口。雖然雙方有足夠的意願，但現有促進自美進口的措施與龐大的貿易不平衡總量不在一個數量級。例如，2016年牛肉總進口量為25億美元，即使進口需求全部轉向美國，增長空間也不過10億美元量級。再如，2016年天然氣總進口額約164億美元，但美國總出口額僅44億美元，即使美國的出口全部由市場吸納，其對貿易不平衡的影響也是邊際意義上的。

進口是內生的，短時期內難以創造出新的進口需求。擴大從美國進口，意味著擠占其他國家在的市場份額。例如，美國牛肉進口替代澳大利亞牛肉進口，美國天然氣進口擠佔中東俄羅斯在的市場份額。從角度分析，這種貿易轉移效應不改變經常項目總的收支格局，不會對經濟金融運行構成衝擊，只是貿易的國別構成發生變化，但從第三國角度看，則難以接受，如果規模過大，勢必引起反彈。

平衡貿易的另一條路徑是在穩定現有貿易存量格局前提下，在貿易增量上做文章。未來新增進口需求規模依然龐大，關鍵是美方有沒有能力和意願去佔據這一市場空間。

根據國際貿易標準分類（SITC Rev.3），我們大體可以篩選出20類從美國具有進口潛力的商品。假設進口市場規模按照過去五年平均增速擴張，美國相應出口能力也按照過去五年平均增速擴張；雙方進出口完全匹配，三年後大約可以縮小雙邊貿易不平衡規模約800億美元。在市場化條件下，中美雙方都面臨經濟安全、產業安全、市場分散等諸多制約，因此，800億美元大約是川普總統任期內，中美雙邊貨物貿易再平衡的靜態極限。

最終貿易平衡取決於美國再工業化進程

我們看到中美兩國在內政外交各領域的相互需要，也看到了雙方管控分歧的決心。中美兩國同為市場經濟國家，貿易同樣受到市場力量的驅動。經濟增速兩倍以上於美國經濟增速的態勢將延續許多年，這既意味著出口繼續增長，也意味著進口規模持續擴大。

此前大量實證研究表明，外需是影響出口的決定性因素，近期美國經濟復甦可能拉動對美國出口進一步擴張，而同期進口結構不會有太大變化。我們注意到，今年前四個月，對美國貿易順差1165億美元，比去年同期的1023億美元還擴大了42億美元。為了貿易平衡，美國需要在能礦、農畜產品之外，找到新的對華出口增長點。

中美同為全球製造業大國，雙邊貿易既有絕對比較優勢驅動，又有相對比較優勢因素；既有產業間貿易，又有產業內貿易，平衡貿易的空間遠比想象的廣闊。從2016年數據看，是機械和運輸設備的進口大國，而美國也是該類商品的出口大國；在第0類、第5類、第6類、第8類和第9類商品貿易方面，美國總的出口甚至超過總的進口。只是在這些類商品貿易方面，從美國進口較為有限。

無論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如何改革，美元都是人民幣匯率體系中最重要的貨幣。人民幣匯率高估還是低估，解釋不了為何更多從其他經濟體、而不是美國進口。之所以企業較少選擇從美國進口，只能歸因為美國出口商品與其他貿易夥伴相比，不具有競爭優勢。

未來如果美國在吸引製造業迴流、推動再工業化方面取得實質性成效，雙方產業內貿易規模可望迅速擴大，進口需求與美國出口能力進一步匹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貿易不平衡問題，這是未來中美貿易的主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