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德報怨的人，有多可怕

本文是【大鵬說《通鑒》之230】

一

孔子對以德報怨有個經典觀點。

有弟子問夫子，以德報怨，何如？

請問夫子您是如何看待以德報怨這件事的？

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夫子說，你要以德報怨，那拿什麼來回報別人的恩惠呢？對別人給自己的傷害，該怎麼來就怎麼來。要以公正來對待仇怨，決不能寬恕輕易繞過。

孔子之所以反對以德報怨，不但因為這種道德極端主義破壞了倫理的秩序與平衡；還因為以德報怨的人，在另外一些事情上，往往會心懷奸詐，做出讓你意料不到的舉動。

比如唐朝前期那個文武兼備、出將入相，因白江口之戰狂虐日軍而流芳百世的劉仁軌。

二

劉仁軌還未發達的時候，因為秉公執法，得罪了宰相李義府，被從中央貶到青州當刺史。

在刺史任上，劉仁軌負責為朝廷的朝鮮遠征軍從海上供應糧草。因為風向不對，糧船不能按期起航。

李義府頻頻催促，劉仁軌被迫出發。結果突遭大風，打翻船隻，糧草漂沒，連帶水手也死了不少。

這下劉仁軌終於落到了李義府手上。

李義府派監察御史（相當於中紀委的一個處長）袁異式到青州審理此案。

袁異式秉承李義府的意思，幾乎要把劉仁軌逼死。

幸虧劉仁軌堅決不自殺，非要到長安討個說法。

西去長安的路上，袁異式對劉仁軌百般羞辱，「自掣其鎖」，親自用鐵鏈鎖住劉仁軌。

幸虧朝中有人力保，劉仁軌才躲過一劫。

幾經沉浮后，劉仁軌當上了御史大夫（相當於中紀委書記）。

袁異式驚得眼珠都掉地上了，做好了讓劉仁軌拿自己眼珠子當泡踩的心理準備。

劉仁軌當著袁異式的面，將一個酒杯摔在地上，「仁軌若念疇昔之事，有如此觴！」。我如果還把過去的事放在心上，有如此杯！

劉仁軌不但寬恕了袁異式，而且在當上宰相后，將袁異式從正八品下的監察御史提拔為正六品上的詹事丞。

幹部們對此議論紛紛，劉仁軌乾脆又將袁異式「遽薦為司元大夫」，又火箭提拔為從五品上的戶部郎中。

三

經過這一番運作，劉仁軌披上了「以德報怨」的馬甲。

但有些人，穿上馬甲也能暴露出本來面目。

劉仁軌對袁異式以德報怨是在乾封元年公元666年。

十二年後，儀鳳三年公元678年，劉仁軌鎮守青海對抗吐蕃，給朝廷的奏疏多次被中書令李敬玄「所抑，由是怨之」。

這口氣劉仁軌必須出。

他明知李敬玄不是將帥之才，卻給高宗上摺子，「西邊鎮守，非敬玄不可」，要打敗吐蕃，必須李敬玄出馬。

很明顯，劉仁軌給李敬玄挖了個坑，逼著李敬玄往裡跳。

李敬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死活不去，就是不跳。

高宗李治怒了，「仁軌須朕，朕亦自往，卿安得辭」。

被高宗趕鴨子上架的李敬玄，帶著十八萬遠征軍在青海湖畔與吐蕃軍隊大戰，很自然的大敗而歸。

此時的劉仁軌，不知當初「以德報怨」的道德操守到哪去了！

四

又過了六年，公元684年，武則天執政時期。宰相裴炎被打成反對武則天篡黨奪權的反革命頭子。

自認為是劉仁軌好友的姜嗣宗，私下在長安與劉仁軌討論此事，「嗣宗覺裴炎有異於常久矣」，我早就看出裴炎這小子腦後有反骨，已經很長時間不正常了。

劉仁軌問，「使人覺之邪」，你確定很早就發現裴炎的反革命行徑，看穿裴炎的反革命本質了嗎？

姜嗣宗信誓旦旦，「然」。

劉仁軌當即拜託姜嗣宗一件事：我準備給在東都洛陽的太后武則天上個摺子，正好你要去洛陽，就幫我帶上吧。

姜嗣宗到洛陽，幫劉仁軌把摺子遞給武則天。

武則天打開一看，「嗣宗知裴炎反不言」，姜嗣宗這小子很早就知道裴炎的反革命密謀，就是不主動揭發。

可憐的姜嗣宗，當即就在大殿之上，被武則天下令拉斷手腳四肢，然後拖到外面砍頭。

五

在對待袁異式、李敬玄、姜嗣宗的態度上，你看到的劉仁軌，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對袁異式以德報怨，對李敬玄睚眥必報，對姜嗣宗暗下黑手。

以德報怨的那個劉仁軌，應該是假的劉仁軌。

睚眥必報、暗下黑手的劉仁軌，才是真的劉仁軌。

對袁異式以德報怨，劉仁軌要收穫的是個人名聲，為此可以拿朝廷爵祿當人情去送。

對李敬玄睚眥必報，劉仁軌要發泄的是個人怨氣，為此不惜拿國家大事當兒戲、做賭注。

對姜嗣宗暗下黑手，劉仁軌要保全的是個人富貴，為此可以出賣戰友向當權者聊表忠心。

遇到劉仁軌這樣有「以德報怨」美好聲譽的人，最好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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