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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回憶錄:我和導師的故事

作者 | shaoqinglong11 版主 編輯:學妹

跟導師的第一面就是不順利的。他不了解亞洲以及亞洲文化,也沒有帶過亞洲的學生。所以他假定我的英語很好,可以輕鬆的融入那個社會;他甚至假定我有環境科學的背景,了解相關知識。因此,在交談中當他發現我聽不懂他的方言英語並且對環境知識一無所知時,很不開心,並認定我是個不愛學習的壞學生。但事實是,我只是一個從未去過西方的經濟學學生,我懷疑我在他的工作任務中微不足道,以至於他不願意改變自己原有的工作邏輯去面對我。

孔子在兩千多年前提出的「因材施教」的方法,他怕是半分都沒有領會。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求我去旁聽碩士的環境課程。我英語不好,他們的南歐英語讓我感覺非常痛苦;課程時間緊張,身體得不到休息,經常上課時打哈欠,頭腦一團漿糊;上課多是討論,我不知道怎麼參與;更重要的是,我沒有任何環境專業的知識,像聽天書一樣。但是他不會理解你的難處,也從沒有詢問過或者專門找你聊天;如果你學不好,那就是壞學生。

還有一次,他在發課程考卷,臨到我時,看到分數只有60多分,很生氣的扔在地上,轉身就走。周圍同學很驚訝,教室一下子寂靜起來。但是我沒有辦法,只能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默默地把試卷撿起來。那時我感受到的不只是羞辱,還有歧視。我還清楚記得旁邊一個本地同學驚訝和憐憫的目光。我心裡很感激她,哪怕只是一個目光。

有次我做了幾個圖並附有文字解釋發給他提建議,結果他不好好提建議,抓住一個remarkable(我想說「曲線明顯的增長了」)的單詞使勁的批我:這個詞能用在這裡嗎?你告訴哪裡明顯增長了?語氣十分激進。全篇沒有建議,只有批判,這樣的態度,我哪還敢把寫的東西發給他?才發現,「穿小鞋」不是人的獨創,只要你得罪了他,幹什麼都是錯的。他都可以挑刺,然後抓住那一點使勁批你,讓你連話都不敢說,厚黑的功夫一點不比國內差。

還有一門課程實在聽不懂,就逃課了,老師給他打小報告,他知道后極為憤怒,之前所有的不滿都通過這個機會宣洩了出來:給我連發幾封郵件,幾乎每一句都有問號和感嘆號,看著讓人心驚肉跳。一封罵完意猶未盡又接著罵,把所有的憤怒和不滿都罵了出來,看得我膽戰心驚。

我只是人生地不熟的一個外國學生而已,他掌握我的生殺大權,一句話就可以把我趕走然後我就要打道回府還要賠錢,而他有十個博士生少一個對他沒有任何傷害。所以在我與他的博弈中,我沒有任何優勢,只能委曲求全。那種寄人籬下卻又無法擺脫的滋味讓人痛苦至極,現在回想起來還唏噓不已。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可奈何怕是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和理解的。

那天我不知道怎麼回復他,也不敢回復,怕哪句話惹到他又會把我狗血淋頭的重新罵一次。我很難過,那是一種死寂和生無可戀的難過,我看不到任何希望。他像一個電源一樣,接觸就會被傷害,不接觸他會抱怨你不懂得合作不努力。

但是很慶幸有個博士去陪了我,坐在學校的草地上一直說著寬慰我的話,讓我的心重新明亮起來。如果沒有那次寬慰,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因為面對面交談經常挨批,所以我只敢發郵件致歉,告訴他我聽不懂,自己看書可能更有效率。結果他針鋒相對的說,既然你覺得不用上課都可以學會,那你去參加考試吧;聯繫課程老師說自己是主動要參加考試,考完了試卷拿給我批。

就這樣,我成了旁聽生里唯一一個要去考試的人。期末時,考了9點幾分,班級前列。他在辦公室跟我說我考的很好,他的表情告訴我這出乎他的意料。只有我不覺得驚訝,因為我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學期結束后的一天,我跟同一個導師的博士聊天,他告訴我他已經和導師確定了未來研究的主題和具體計劃,那時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被遺忘了,每天幫他傻乎乎的找一些數據做一些計算,然後就是旁聽跟自己完全不相關的課程,我甚至不知道以後要做什麼研究,而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幾天後我找機會向他提出了這個問題,然後他突然愣住了好幾秒——原來他壓根就沒想過我的培養計劃,我不過是給他和他的項目打雜的免費勞力。那一刻我深刻地意識到,我只能自救,否則這裡會毀了我,以及我的前途。若干年後,我在人大經濟論壇偶遇了一個帖子,是一個被邊緣化的德國博士半夜發的無奈呼喊,他只被安排做一些跑數據的無技術含量的工作,畢業時把他的名字加在作者目錄的後面,導師簽字也就可以畢業了;雖有德國博士的名號,但是含金量卻還不如國內。他想上進,但卻無能為力。我很能理解他,我曾經也是如此。

當地的生活與世隔絕,因為南歐人教育水平低不會英語,我們留學生也不會當地語言,所以基本算是瞎子和聾子。再加上長期巨大的學習壓力,身體受到了極大的損傷,精神也接近崩潰的邊緣,開始變得鬱鬱寡歡,沉默不言:不跟人說話,不去辦公室,不參加任何活動和聚餐,周圍同事經常拿著看神經病的眼神看我,路上碰到也會遠遠躲開。那是我人生最痛苦的一段時間,這相當一部分是他造成的。記憶尤深的是,有次邀請隔壁系的朋友來所里廚房吃午飯,正好他跟另外一個老師過來吃飯,我就笑著跟他打招呼,他卻斜眼都不看我一下,冷笑著回應了兩句從我身邊走過,然後在隔壁桌子吃飯,一直用當地語言跟另一個老師交談。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只知道那個老師用非常驚訝的眼神看著我。我猜,他在向那個老師盡數我的「劣跡」吧。就這樣,一對師生連最起碼的見面交流都無法進行,他已然放棄了我,在笑看我的「覆滅」。

曾經一直百思不解一個問題,為什麼他沒有經過仔細面試審核就願意接收我,後來在慢慢的了解中才發現,他的研究主題,是一個非常偏激以至於遭人恥笑的主題,國內更是沒有市場。那一思想來自於地中海沿岸國家勞工的街頭運動,他們通過街頭抗議表達對自己底層身份的不滿,偏右翼激進派,骨子裡就是偏激的。我曾在年度測評提及這一主題,結果一個老師樂了好久,他覺得這很可笑;另外一種反應,就是瑞典老師聽到我研究這個主題的時候,驚訝的說 「it is stupid for me!」;我無奈的跟他說我導師研究這個,我也沒辦法。他默默地點點頭,我感受到了一種理解的尊重。所以,稍微理解這個理論的經濟學碩士生都不會去申請,只有我這個不了解內情的傻瓜才會去申請。

另外,他想要用實證去支撐他的理論,否則沒有說服力。所以他想要找一個會計量的經濟類學生幫他,於是我「幸運的」被他發現了。但是他卻不知道,的經濟學教育與歐美不同,很多隻學理論不學計量,所以當他有一次跟我meeting時問我這個模型什麼意思然後我說不知道之後,他才明白我沒法幫他,如意算盤打空了,收了一個沒用的累贅,他當時驚訝和泄氣的表情讓我記憶猶新。從那之後他就開始敷衍我,沒多久就不聯繫了,這一斷聯情況持續了博一的冬季學期,接近半年的時間。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才明白,這是冷暴力,他想趕我走但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於是故意不理我,讓我知難而退自己離開。

而我當時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那段時間,經過痛苦的思考,我意識到如果我不學計量將無法畢業,我不想被趕走灰溜溜的離開,我也要讓他看得起我,我要證明給他看。於是我悶在屋子裡幾個月的時間,除了出去買菜,我幾乎都在電腦前學模型。這很痛苦,對於沒有數理基礎的學生而言,有人教尚且不易,沒人指導更加艱難。於是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我自己制定了學習計劃,買了一本中文STATA教程一頁頁的看,一點點的學,沒有具體內容的地方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嘗試,錯了再試,一點點的往前推進,十分的艱難。有些問題書中沒說,也實在沒法解決,就上經濟論壇諮詢。可能是有過切身體會的緣故,一般提問題都會有人解答;有時心中很著急一天發幾個帖子,有壇友感受到了我言語中的不安和慌亂,就會好心回復我,像在幫助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所以我對論壇很有感情,可以說沒有論壇的幫助,我不可能發表之後的英文SCI,也不可能以優異的成績順利畢業。所以第一篇SCI出來之後我專門發了一個獎勵回帖的帖子,去幫助那些像我一樣急需幫助的人。我很感恩這個論壇,她陪伴我走過了人生最痛苦難熬的時光。

在這樣的努力下,我終於完成了三篇論文的初稿,主要是計量分析和一些跛腳英文的解釋。但我已經很開心了,因為這些文章的創新想法是我自己的,我發現了前人研究的缺陷和沒人注意到的近幾年的趨勢變化;模型也是很先進的模型,是我自己努力做出來的,很有成就感。我天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討好他,不會被他趕走,順利的合作下去。於是我主動要求去見他,沒想到等我高興地把三篇文稿放在他桌前的時候,他輕蔑的冷笑了一聲,翻都沒翻直接扔在桌子一邊,跟我說,這個主題已經研究到頭了。然後開始指著鼻子罵我,似乎要把之前的不滿都發泄出來。我傻乎乎的聽完,再次嘗試跟他解釋我的文章內容,結果又被他打斷,繼續斥責,一直到下一個博士過來。等我離開辦公室時,我側身看見那個博士很奇怪的問他我是誰,他嘲諷的笑著跟他說些什麼,我猜,他在笑我是個自以為可以憑藉一己之力做出新研究的傻瓜吧。

回到辦公室,我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萬念俱灰。自己再努力,在他眼裡也不過是個無法教育的外國學生。我自學計量做出來的模型,他也覺得是靠不住的:哪有不上課自學模型可以發表好文章的?他自己四十多歲教授級了一個模型都還不會做。我至今記得那時欲哭無淚的感覺,沒有退路,卻也找不到目標,人生被擠壓在無奈的現實中,無所適從。

那天晚上,我像一個沒有感情的紙片人一樣,不知道怎麼走回家的。躺在滿是熱水的浴缸里,想著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沒人能幫我,不敢告訴家人,周圍屈指可數的幾個朋友也無力幫忙。但是這樣僵持下去最終倒霉的是自己,我畢不畢得了業對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現在已經撒手不管樂得在一邊看笑話了。最終,我做出一個決定:他讓我做他的主題?可以,就當是為了畢業;但是他的主題太偏激沒有市場?沒關係,我自己找有價值的主題自己做,大不了多花一倍的時間,沒有休假沒有娛樂而已。當我做出這個決定時,全然不覺半個小時已經過去了,水完全冰冷,感冒了。但是那個晚上是我博士期間最重要的轉折點,我在他的胡亂指揮和各種壓力下渾渾噩噩的過了將近一年,現在終於有了清晰地方向,雖然會很累,但我最起碼知道該往哪走了。同時,我學會了和現實做出妥協,而不是針鋒相對的匹夫之勇,並做好了在之後幾年中與不得已的事情相存共生。但是可笑的是,這個時候在那裡讀博士已經成了一種拖累,我無法從所里和同事老師那裡得到計量方法、研究方法和創新思維,這一切都得靠我自己,我還不得不去花時間去完成他的主題,否則無法畢業。即便如此,那晚的我還是豁然開朗了。回想那時,驚訝於自己有那樣的勇氣,並感謝自己拯救了自己,否則哪有現在閑庭信步、風輕雲淡的生活和心境。

半年多以後,以我為獨立作者的第一篇文章發表了。那時我在維也納交流,他發郵件祝賀我,然後問我作為導師為什麼他不知道?這很有趣,當年把它甩在一邊說沒有研究價值的人又是誰呢?我如果告訴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在炫耀?我只能「認錯」並告訴他下次我會注意。從那之後,他對我的態度和善了很多,因為他開始意識到我是有一些科研實力的,而不是他當初認為的學術混混。又過了一年左右,被他甩開的第二篇文章上線了,發在了一個質量很不錯的期刊上,在辦公室里他向我祝賀,語氣很柔軟,全然換了一個人,但是我注意到他低著頭,眼睛一直沒敢與我對視,因為他記得這是他曾經說過的沒有研究必要的那篇文章。又過了半年多,第三篇上線,一位美國老師在推特上說,這篇文章改變了他對這個領域一貫的看法,因為文章部分否定了前人的結論。有趣的是,博士期間發表的三篇文章,全是他曾經否定過的;而他的主題文章,至今都沒定稿。回想起來,如果不是開闢自己的研究,我至今一篇文章也沒有,連畢業的基本要求都達不到 。

畢業前一年左右的時候,我跟他談論畢業時間。我說想提前幾個月畢業,因為我的各方面成果已經完成甚至超額完成了。他跟我說他的要求比較高,所以博士一般都是4-5年畢業;而他最優秀的一個博士四年才畢業。然後他看了看我,言下之意是你不是最優秀的,為什麼要提前。我什麼都沒說,最後曲曲折折、緊拖慢拖的終於畢業了,還是提前了幾個月,是他所有博士中最早畢業的,並得到了評審委員一致給出的「Excellent」的成績,還是國際聯合培養。一個海歸博士能得到的,我大都得到了,我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答辯結束的那天晚上,他出錢請答辯委員和其他老師一起吃飯慶祝我畢業,飯桌上當著所有人的面跟我說,以後去發展,就要靠你了。全桌的人都很驚訝,一下子安靜下來。我說沒問題。這不是敷衍,而是實話,我會儘力幫他。沒有感激之情,也不存在什麼憤懣了,哪怕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次無可奈何和多少個不眠之夜了。因為我已經明白,憤懣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傷害的只是我自己;在我忍受他的時候,他也在忍受我,只是我承受了更多。晚餐結束離開,已經半夜十一點,一個人走在路上看著熟悉的城市,突然間意識到:近四年的困獸之鬥終於結束,我可以離開隱形的牢籠開始新生活了!回去后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覺,告訴國內的朋友我畢業了。我發了一個微信朋友圈,引用了蘇軾《定風波》里的那句很有哲理我也很喜歡的句子:「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後記:

猶豫了好幾次終於貼上論壇了,把傷疤揭開給眾人看,是因為之前有前輩也回憶了自己艱難的博士歷程,給我很大的觸動,心有戚戚焉。我希望通過此文告訴大家,能找到一個好導師是一種幸運,碰到一個不合拍的導師是一種錘鍊。我一個朋友從博一被他導師用髒字罵到了畢業,他那麼憨實的人有次氣的差點動了手。受錘鍊的遠不止我一人,只是我說出來了而已。國外學術界未必多乾淨,導師素質未必多高,國內博士的研究成果優於海歸博士的也大有人在。至今為止,我都自負的以為我的能力配得上更好的學校,也會做出更有價值的成果。但是現實無法改變,只能在已有的平台上儘力做到最好。於我而言,國外讀博一個很大的收穫是,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知道如何抗壓,並能夠成熟的去理解和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這些能力的培養,在以後的工作生活中比論文本身更重要。希望我的經歷可以給後人以指導,不要誤入歧途,造成終身的遺憾。讀博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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