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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作家」系列】獨眼:如果有一種小說叫喪小說 那可能是我的小說

區分作家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可以用他們擅長的文體加以區分;比如可以用世代進行分隔;但還可以有一種區分方式,促成了我們接下來要涉獵的這樣一群作家——

當代的作家基本有兩種存在形態,一種是「專業的」,他們加入各級作家協會享有某種身份和工資福利待遇。還有一種,則是體制之外的作家們,他們一個個更像是「單打獨鬥」的個體,沒有組織,也沒有體制。在日常生活中,他們大都還有一個別的身份和一份養活自己工作,甚至是養活自己的寫作。他們很多人的文學創作要在晚上或者周末的時間裡進行,他們生活得樣貌千姿百態,若論共同點,大概只有一直持續、默默地寫作著這件事。 我們就暫且稱他們為「野生作家」。

其實,無論中外,全職以寫作為生都是不容易的,很多人們耳熟能詳的大作家也都並非全職寫作:美國詩人T.S.艾略特是銀行的評估員,卡夫卡是公務員,捷克作家赫拉巴爾年過半百時才專職寫作,此前他做過列車調度員、廢紙收購員和舞台布景工,而他們的「兼職」寫作身份完全無損於作品的偉大。

回到,當代的「野生」作家們的寫作形態是怎樣的?他們對自己的寫作和環境有著怎麼樣的期待和認知?他們的寫作圈子又是怎樣的?他們是否期待全職寫作?我們將目光投向這些「野生」、自在生長出來的作家,就是想以他們的生存和寫作姿態還原出文壇的另類的、多元的又充滿生機的景象。

今天,讓我們一起了解「野生」作家獨眼的故事。

「胖子,我一定得從這個院兒里搬走,住了二十多年了,煩死了。」

從北京的77劇場出發,相繼走過美術館後街、錢糧衚衕、沿著東四北大街繼續往北,看著衚衕口的標識從東四五條一路遞進,到了東四八條時,右轉往東,就離我們的目的地不遠了。

一拐進衚衕,主路上的嘈雜、喧鬧和高音喇叭錄製的叫賣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榆樹葉、藏匿其中賣力鳴叫的夏蟬、街坊鄰里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談以及工人們翻新棚戶區時使用的機器轟鳴。

不寬的衚衕里有著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汽車、三輪車、電動車、腳踏車。一輛試圖穿衚衕而過的吉普車和一輛正準備停靠在牆根的小車杠上了,雙方僵持不下,誰也不肯倒退,衚衕里的交通命脈就這樣被切斷。「怎麼走吶您?」獨眼在後頭朝著前面的汽車吆喝了一聲,帶著一種北京人特有的轉調方式。

一番「周折」后,我們來到了一個大門緊閉的院子前。門是硃紅色的,看上去有點老舊,門的左邊掛著一塊金底黑字的牌匾,寫著「北京四合院 東城區文物保護單位」。大門的正中間貼著「非開放單位,謝絕參觀」的字條。這裡就是獨眼童年住過的地方了,她還記得兒時院子里有幾棵海棠樹,一棵黑棗樹,還有一棵很大的白丁香。

獨眼本名葉揚,在清華讀研究所的時候,她活躍在水木清華BBS上,寫連載小說,還是其中一個板塊的版主,網路id叫ugay。後來她的第一本書準備出版時, 編輯覺得ugay這個名字不太好,讓她換一個。「我在宿舍上鋪趴著,和室友聊天,有一隻眼睛被擋住了,所以就想到了獨眼。」於是,ugay變成了獨眼,一直到今天。獨眼豆瓣的頭像,是一張並不符合透視規律的臉。左眼比右眼不成比例得大了很多,食指放在右眼的下眼瞼上,像個在做鬼臉的孩子。

對時間不太敏感的獨眼,已經記不清究竟是22歲還是23歲那年搬出了這條衚衕。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衚衕在某種程度上構成了她生命的底色。

自小,她和家人一起生活在東四八條的這個院子里。她的國小時光,就在隔壁巷子里的東四九條國小度過。從院子出來,往東走一小段,向北拐進一條狹窄得只能容納一輛腳踏車通過的小衚衕,穿過衚衕,就到了東四九條。如今的東四九條國小,教學樓被刷成了亮眼的黃色,大門是西式拱門,上面有幾扇彩色玻璃。

《胖子》

獨眼著

世紀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7年1月

2007年,獨眼出版了第一本長篇小說《胖子》,講的是一個發生在衚衕里的他愛她她不愛他他愛他的成長故事。主人公胖子和小六就讀所在的國小經歷了改造:

「小賣部徹底被拆掉了。

我們學校也推了平方蓋樓房,借了別的國小的教室上課。

每天早上我們在衚衕口一個大飯館的停車場上集合,

背著書包拎著飯盒坐班車去上學。」

這其實是獨眼本人的經歷,國小三年級時,東四九條國小要改造成樓房。在接下來的兩年時間裡,全體同學每天都要在廣場上集合,再坐班車一起到別的國小上課。每人每天要帶飯去學校,到了中午,借讀的學校提供一個大蒸鍋,盒飯熱了以後再送到每個人的手上。到了晚上,班車再把孩子們接回家。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多。1991年,獨眼讀五年級下學期,東四九條國小改造完畢。

嚴格算起來,獨眼寫的第一個小說,是在國小。語文老師要求大家寫日記,獨眼寫了一個連載科幻故事。故事關於一個獨自飛到月球背面的男孩,他發現那裡不僅有人居住,還有一個社區。在那裡,他認識了一個女孩,她教會他月球上的生活方式和習慣。現在回想,寫這個故事獨眼可能受了爺爺的啟發。爺爺曾經是《中學生雜誌》和《我們愛科學》的主編,寫過一些科普小說,比如通過丟掉鼻子的大象和失蹤的胳膊的故事,講述和克隆、義肢相關的技術。那時候獨眼也看過一套蘇聯科幻故事全不知漫遊系列。

獨眼說這篇科幻小說的緣起其實是為了偷懶, 「當你開始寫連載小說的時候,就不用寫日記了,不用跟老師彙報今天都幹嘛了。」 後來,獨眼寫到男孩有點喜歡那個女孩,然後她不知道怎麼寫了。

國中時獨眼繼續寫故事,原因很簡單:國中還得繼續交周記。對於獨眼來說,寫謊話比寫真實的生活容易。那時候她寫過一個小男孩和另一個進了少管所的小男孩的故事。這個故事可能脫胎於她在衚衕里的所見所聞。當時住在衚衕里的大部分人生活水平比較低,父母也不怎麼管孩子。趕上離婚,那就是天大的事情。離婚的結果就是孩子沒人管了,很多衚衕兒里的小孩兒都拉幫結派。「那時候北京很亂,你會在市場里看到兩撥小孩打的、滾的滿地都是,捅人啊什麼的都是常見的。約群架就像《老炮兒》里那種,大家拿著所謂的瓜刀一類的東西,但是打架的是一群小孩。」

獨眼和貓

攝影:馬婧

現在回想,獨眼認為自己可能從小就意識到衚衕里的生活比較艱難。這裡大部分住戶沒有自家的衛生間和浴室,得上公廁,洗澡得去東四大街上的公共澡堂。家裡空間很小,有時候吃個飯都在門口扎個桌子吃。如果住在雜院里,基本上沒有隱私可言,要是碰上不好的鄰居,就更糟糕了。總之,在那種環境里,人很難改變自己的生活環境。

「那些中老年男子,吃完晚飯的主要活動就是在衚衕兒里看人下棋。那會兒還沒有棋牌室,就是扎堆兒在那聊天兒,看人下棋,女的就在家看電視,打毛線。好多人不理解,北京霧霾那麼嚴重,為什麼那些老頭還在外面下棋,其實這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這樣的生活經歷和見聞,在《胖子》里,也可見端倪。小說一開始,廖俊就對胖子說: 「胖子,我一定得從這個院兒里搬走,住了二十多年了,煩死了。」 又隔了幾行,獨眼寫:「天花板那麼低,糊著報紙、掛歷、柜子、箱子、紙袋子一直堆到頂。」壓抑。

也是國中時候,生活在衚衕里的獨眼開始看王朔的作品。獨眼認為王朔的語言雖然有那種流氓勁兒,但不是衚衕的語言,少了寫北京衚衕居民的巧妙。相比之下,劉恆的《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比較能把握北京人說話的「那個勁兒」。書里的張大民,永遠在動腦子,在調和各種關係。

但獨眼在王朔的小說里學到一樣東西,一種不同於西方小說中上帝視角的自然語言。「王朔的小說很少出現直接的反思性的總結。」王朔書里的主人公比較敏感,通常也比較倒霉,但不太表達自己對某些事兒的判斷,尤其是他早期的一些作品。比如寫一個男的,交往一個女朋友,那個女的對他挺好的,但是他對那女孩兒不怎麼好。那女孩兒坐他腿上他就把腿伸直了,那女孩兒就滑下去了。「他雖然覺得這女孩兒對他很好,其實對她也有點愛,但是他不寫這個。我現在記不清他是完全沒有心理描寫還是有,但是他那種行為方式和語言方式就跟以前看的小說不一樣。」

這個特點影響到獨眼的寫作。雖然她寫的大部分小說都是第一人稱視角,但卻不是那種意識流類的或充斥著大段評論的第一人稱。

「你描眉畫眼,別人說手真好看。但是因為你手好看而對你不薄」

1998年,獨眼以理科生的身份,考入清華大學建築系。她用「比較無聊」來概括自己的大學時光,如果在百無聊賴的生活中還有什麼值得期待的話,那可能是電腦和網路。

1992年年底,清華大學校園網正式建成並投入使用。三年後,清華BBS系統正式開放,名為「水木清華站」。到了獨眼上大學的時候,清華的宿舍里仍然沒有電腦,想上網必須到學校的計算機實驗室。機位要刷卡,經常搶不到。獨眼大三之後,宿舍終於可以上網了。

大五寫大學部畢業論文期間,趕上非典。後來從家裡回到學校,獨眼被拉去隔離。所謂隔離,就是十幾二十個人在一個大教室里住著瞎聊天。在聊天過程中,大家提到BBS,那是獨眼第一次接觸水木清華BBS。

就這樣,獨眼開始「沉迷」於網路,她有事沒事就「蹲」在網上,不放過任何一次發言得到的反饋。有一次水木清華BBS文學版里有人拋出一個觀點,認為通俗是不好的。獨眼反對,為了證明庸俗的題材也可以寫出一個好看的故事,她開始寫連載小說。

「一開始的故事比較簡單,兩個人談戀愛又不能在一起或者他們有一些不同的想法,每天讀它的人會猜測小說中兩個人下一步要幹什麼,但是我會有一種逆反心理,我設置各種障礙,讓他們不能很好地溝通,不能好好地在一起,讓他們的關係變得怪怪的,以此取樂。」那時候水木BBS是黑色dos界面的,獨眼每天發一個帖子更新連載的故事。BBS最早用的是fterm登陸軟體,黑底白字,軟體上的字比較大。這影響到獨眼組織詞句的方式。凡是讀過獨眼小說的人,最先注意到的幾乎都是她獨特的分行寫作形式。

比如《胖子》的開篇,是這樣的:

「她說:『後天結婚,我。』笑著。

我坐在她身邊,仰頭瞧著房頂,說:『蜘蛛。』

『嗯?』她也順著我看見牆角蜘蛛網上趴著的大蜘蛛,打了個冷戰。

夏天潮,總會這樣。

我開始哭,哭到直哆嗦。

她一邊笑一邊扯了手紙塞到我手裡:『哭什麼啊。』

我知道,其實沒什麼可哭的。

她該結婚了。

歲數到了。漂亮女人都該早結婚。

她攥著我的手,很輕,我幾乎感覺不到她。

她說:到冬天我就特喜歡你。

『嗯?』

她看著自己的手指,晃來晃去:『你的手暖和。舒服。』

冬天,她的手指在我手背上划來划去,指尖點幾下,

像密碼:『來吧,來握住我吧。』

她的手總是冰涼,從手心到指尖,瘦瘦的。

我把自己的胖手握上去,用圓滾的指肚撫過她每一小片皮膚。」

這種分行的寫作方式,對於語言有更高的要求。大段大段撲面而來的文字是平庸字眼和辭彙絕佳的藏身處。而分行的、像詩一樣的句子則對每一個字的選擇提出了更加嚴苛的要求。稍有不慎,整個句子都會崩塌。

今年3月在上海舉行的一場活動上,獨眼對於自己分行寫作的習慣給出了一種解釋。她笑稱,可能因為自己是個控制狂,不希望讀者讀得很快,因此嚴格地控制每行的字數不超過BBS客戶端一行顯示的固定字數,又要那一行的意思完整、利落。「我每一段話要控制節奏,段和段之間就用空行分開,所以有了《胖子》的那種格式,當時我在BBS上面貼出的所有小說都是按照這個方式寫的。」

如果不是儲卉娟的出現,獨眼或許還繼續在論壇上玩著文字遊戲。早在2004年,儲卉娟成為世紀文景的文學編輯前,她就注意到了獨眼。

獨眼和很多貓

攝影:馬婧

那一年的春節儲卉娟沒回老家,留在了北京。朋友們都離開了,北京城也空了,她卻整日無事可做。在那幾天,陪伴她的是獨眼的文字,每個晚上,她都要在BBS上看一段獨眼的小說再去睡覺。13年後,她還能記起那種閱讀的感覺,「印象非常深刻」。儲卉娟喜歡獨眼小說里的語感,不光是形式上的分行,而是分行帶來的節奏感。她認為這是一個十分個人化的偏好,相比題材、類型、風格和人物設定,她更看重敘事的節奏感。「節奏感方面的新穎,我覺得那是真正屬於語言層面的嘗試和突破。」

無獨有偶,小說家趙松在一篇關於《胖子》的書評中,也提到了獨眼語言里的節奏感——「從《胖子》到不久前的幾部作品,獨眼的小說特徵是一以貫之的。概括起來說,就是『逐行浮現』。從結構上說,她的這些小說是以『行』為基本單位的。有時,一句是一行;有時半句也是一行;有時幾個字也是一行。如果我們非要找到『段落』的話,那麼其實只能說它是『行簇』,而不是傳統小說里的那種句句相連而成的段落。有多行一簇的,有兩三行一簇的,也有孤行一簇的。大簇小簇,生成章節。隨著小說逐漸展開,這一簇簇的文字就在那裡呼吸著、聚合著,但無論有多少章節,當你沉浸在閱讀中時,留在你的印象里的,總歸是一簇、一簇又一簇……就像夜空深處時升起、次第綻放的焰火。」

對於這樣的評價,獨眼說自己「是個幸運又倒霉的人。」

「為啥幸運,又為啥倒霉?」

「你描眉畫眼,別人說手真好看。但是因為你手好看而對你不薄……」

獨眼的回答有種直接得不可思議的坦率,但又透著一股機靈勁兒,像極了她的小說,也像她平時在微博上的吐槽。在微博「吐槽役」的標籤下,獨眼寫了很多讓人眼前一亮的句子。

「別人不開心就去買倆包,我買了倆空調。」

「天熱得……汗把衛生巾上的血都沖淡了。」

「小時候不懂『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現在整天琢磨怎麼流浪回家……」

對於獨眼來說,說話有意思比說話讓人舒服更重要。看見一個事情,她會自然而然地想用一種有趣的方式去描述。

2006年的一天,已經成為圖書編輯的儲卉娟聯繫上了獨眼,問她是否打算把自己寫的故事出版。

「寫小說不是為了成為小說家,而是在做一種模擬體驗」

2005年,獨眼從清華畢業,進入導師旗下的文化遺產保護研究所工作。這個工作最讓她頭疼的地方是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獨眼自認為是個情商不高的人,在還是學生的時候,她就說話不太注意,還常常後知後覺。獨眼大一期末暑假結束之後回來,老師布置了一個作業,讓班上每個同學都做一個和休息亭與環境相關的模型。有一個同學做的不是特別好,很沮喪。獨眼當時看完了說:「可能你學別的專業更合適」。後來,這個同學大二九月份開學的時候就申請轉系了,好幾年之後他對獨眼說:「我轉系是因為你說的那句話。」還有一次,獨眼碩士的一個師弟在清華讀了研究所之後又去義大利深造。在後來的一次聚會上,他說:「都是因為你當時說我寫的碩士論文沒意義。」

這種「無心之傷」,在工作中可能會付出更大的代價。在從事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過程中,最讓獨眼頭疼的就是和甲方溝通。三年後,獨眼認為自己還是不適合這份工作,於是辭職,成為《世界建築》的一名編輯,直到現在。

從校園到職場的變動也影響了獨眼的小說。在學生時代寫的作品里,獨眼強調個體的選擇和行為,小說主人公的感情強烈,有時候行為也會有些極端。而工作之後,獨眼作品里的人年齡逐漸變大,選擇和行為背後的原因與條件變得複雜,人物和人物之間的感情變得難以判斷,比如在《我們在哪裡》里,主人公出軌,又非常清楚對自己的劈腿對象並不是愛,小說里的人物不再像學生時代的作品里那麼單純地有明確的喜歡和愛。

《比如,單身》

獨眼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7年1月

在學生時代,獨眼就開始嘗試把人物寫得複雜,但那時候她傾向於相信,即使對旁人來說,主人公說的話真假難辨,但主人公知道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而在近幾年的小說中,就連主人公自己也不太了解自己的真實想法。「他已經來不及想清楚事情就逼到他眼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愛、真的在乎,而他接觸的人也變得比較撲朔迷離,互相之間最大的問題不再是愛和不愛。他們的感情變得比較複雜,有很深感情的兩個人沒有辦法互相信任。這種信任不是說對人格的不信任,可能是對未來的茫然。」

《林中巨船》

獨眼 著

第三屆豆瓣閱讀徵文大賽 懸疑組 入圍作品

獨眼2016年參加第三屆豆瓣徵文大賽的小說《林中巨船》是個很好的例子。

「我」為了吸引女朋友的注意,經常給她講自己小時候生活在國家軍事基地的故事,這個基地有放射性物質,還有一艘巨大的船。基地在內陸,女朋友懷疑這艘船的真實性,懷疑「我」的這些講述只是為了延續她對「我」的好感。「我」漸漸發現了二人的情感問題,於是決定帶著女朋友回到基地,尋找那艘巨船。到了基地后,「我」發現基地的情況和記憶中的有微妙差別。「我」並不知道這到底是自己記憶的偏差還是其他原因導致的。「我」說不清,也記不清。這時候女朋友拋棄了「我」,獨自離開。後來「我」回到城市,卻發現女朋友永遠留在了基地里。

在這個故事中,愛與不愛不再是重點,對於未來的絕望,對於自己的不信任,對於自身記憶的懷疑成為了故事的主題。相比學生時代寫的那些諸如他愛她愛他的愛情關係,以及對於相愛的雙方是否真心,彼此究竟有多相愛的探討,工作后的獨眼慢慢察覺到許多生活的無奈以及現實情況的交叉影響。「很多時候是沒有辦法剝離出一個非黑即白的解決方案,一個人認為最妥善的解決方法可能會讓人受到傷害,有人覺得這個解決方案不好,有人覺得不夠有原則,也有人覺得何必這麼多事兒,把別人牽扯進來。」獨眼越來越意識到生活情境的複雜性,越來越意識到相互理解的困難。

獨眼沒有專職在家寫小說。她也不知道,如果真那樣做,自己能寫出什麼來。「雖然我不寫跟生活完全一致的內容,但是如果我只是在家裡看新聞,寫的可能更差。我可能需要不斷地接受這個社會和真實生活傳達的的信息,才能知道很多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以前做文化遺產保護和現在的這些工作,都會讓我覺得世界和它表面看起來不一樣。」

對她來說,寫小說不是為了成為職業的小說家,而是在做一種人工智慧的工作,做一種模擬的體驗:假如我是別人,我會怎麼樣?代入一種角色,一種身份,一種性別,去體驗獨特的個體在生活中會經歷的情景,會碰到的障礙、渡得過的和渡不過的難關,愛得到的或愛不到的人,這是寫小說帶給她的樂趣。

什麼都不缺,什麼都有,但沒有值得高興的事。

獨眼的小說,一直在描述著都市人的愛情。她基本上窮盡了兩性的各種排列組合:男男之愛、男女之愛、男男女女之愛。她也寫遍了愛情的各種形態:純情的愛、越軌的愛、絕望的愛、憤恨的愛。

《通俗愛情》

葉揚 著

華僑出版社 2012年8月1日

2012年出版的《通俗愛情》是四個關於男女之愛的故事。獨眼說:「《通俗愛情》的所有主人公,都是自以為不是主角的真正『主角』,他們愛上了、愛著曾屬於他們的、離開他們的,早已愛著、依然愛著或者是漸漸愛上他們的女性。這些女性的情感可能並不比他們弱。但是,感情中仍然有各種各樣的困難,最大的障礙是『我』沉重的自我懷疑和軟弱的固執。」文學評論家李敬澤在《通俗愛情》的序言里寫道:「我很少看到,有哪一位小說家把這個時代的愛情表現得如此痛切、生動、敏感和糾結,這麼雄辯又這麼脆弱。」

《醉:我要去的地方春暖花開》

獨眼 著

豆瓣閱讀 2013年 3月

在另一些故事裡,獨眼寫的是男男之間的掙扎和糾結,比如《胖子》、比如《醉:我要去的地方春暖花開》。在一篇叫做《胖子,胖子》的文章中,獨眼說:「我最喜歡給故事裡的人設置障礙,讓他們自己想辦法逃避或者應對。」

如今,已經寫了很多愛情故事的獨眼不想再寫愛情了,而想寫家庭,家庭的複雜性。「即使一個家庭人很少,它仍然有一種複雜性,這種複雜性會影響人們做判斷的能力。家庭生活已經不是感情上的愛或不愛,從心底里互相扶持不扶持,而是會考慮更加長遠的東西,家庭的營收能力,包括未來的互相支撐的能力等等。」

獨眼坦言這可能是受弗蘭岑作品的影響,他的作品很多都是關於美國中產階級的,每部作品都特別長,寫到人們的家庭,幼年,成年的經歷。他也寫中產階級的很多理想和願望,但實現這些理想之後,他們還是不快樂。這種不快樂的背後,不但是每一個個體的命運,還有大的時代背景。如果說獨眼以前寫的不快樂是不能得到喜歡的對象,那麼現在寫的不快樂則是沒有未來。

《在無盡無序的汪洋里,緊挨著你》

獨眼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3年5月

2013年出版的《在無盡無序的汪洋里,緊挨著你》講的是一位中年父親和一個天才兒童的故事。父親是個研究所里的小職員,他的妻子真雅在兒子核桃出生不久之後就到美國了,在那裡也混得不錯。現在回看這部小說,獨眼依然覺得自己喜歡主人公這個人設:「他找不到意義。一方面他兒子已經是個天才了,沒有什麼可為他做的。另一方面他喜歡的女人也遠在天邊,人家自己也挺好的。接下來他要為自己幹什麼嗎?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取之處。」

儲卉娟喜歡獨眼小說里「那些膩膩歪歪的小情節。在她的敘事節奏里,粘膩的感覺大幅下降,反而暴露出內里的清冽和冷脆。我們這些普通人俗氣的生活里那點反反覆復的糾結、嚴肅,能夠被表達出來,我覺得挺罕見的。」

趙松在今年3月份的一篇評論中,談到獨眼的寫作:「經歷過2000年後國內互聯網初興階段的人都知道,文學論壇BBS的出現,迅速打破了傳統發表傳播作品的方式。但是,當『網路文學』變成一個專有名詞、大量的『作者』蜂起的時候,不難發現的是,在很多熱情高漲的『網路小說』寫作者那裡,其實始終有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就是缺乏文體意識。我們看世界文學史的時候不難發現,每每社會環境與傳播方式的劇變,通常都會催生小說文體的變革。可是,當我們回頭去看過去十幾年網路小說寫作的實際狀況時,還是不免深感遺憾的是,有著強烈文體意識的作者,很少。獨眼無疑是其中之一。」

「會介意別人說你的小說是言情或者網路小說嗎?」

獨眼答:「我其實不知道網路小說指的是什麼。如果指的是貼在網上的小說那肯定是網路小說,沒什麼可辯解的。如果指的是唐家三少那種,那我比人家的複雜程度差太遠了。所以必須指明網路小說是什麼意思。」

「那言情呢?」

獨眼答:「我覺得這個輪不著作者自己判斷。因為我最關心的是心理狀態,但是確實每一篇都講的愛情,你說它是言情我也反抗不了。如果有一種小說叫喪小說,那可能是我的小說。」

獨眼坦言她對於一種人慫的狀態是非常有感覺的。「有時候你會被某種場景吸引,覺得自己置身其中也不意外。」她喜歡觀察常年盤踞在清華門口麥當勞里的流浪漢。「我經常觀察他們的生活狀態,那種感覺很奇怪。他們又臟又乾淨,又漂亮又難看。那裡長期住著一個雙目炯炯有神的男的,嘴裡念念叨叨的,他有時候穿得很潮。」獨眼曾經在一篇小說里,寫到一個短暫地離家出走的女孩兒,獨眼寫她如何在麥當勞里呆著,如何靠吃別人吃剩的東西維持生活。「有時候我是理解那種狀態的。如果只是為了活下去,其實並不需要很多東西,也不需要有家。」

在獨眼的微信公眾號一篇名為《瞎掰 | 喪》的文章中,她寫:

「有時候以為逃避是一種膽怯,其實不是的,

不敢逃避也是一種膽怯,沒有逃避的方法……安部公房有一部叫《箱男》的小說,裡面對『寄居』在紙箱里的狀態的描寫令我……神往。

我對這麼想的自己也感到害怕。

之前sk問我:你什麼都不缺,學歷也不錯,為什麼你小說里的人都那麼……不上進呢?

不知如何回答。而且我甚至家庭都幸福得不成……

什麼都不缺,什麼都有,但沒有值得高興的事。買什麼能讓自己高興呢?

中年危機可能不是真的危機,而是因為無計可施而對無能為力之感的一種過敏。這和年輕時候的了無興味不同,那時候只是(假裝)蔑視中年人拚命去追討的東西,多少是誤會了中年人,以為他們喜歡那些。現在才知道,並不是……只是因為沒辦法。

對於簡單的事也會感到沒辦法。放棄真是要多難有多難。」

獨眼筆下的「喪」不同於「傷痕文學」里那種對於文化大革命給人們帶來的精神創傷和靈魂扭曲的描寫。「我寫的喪都是個人的喪,他們不是因為父母把他們遺棄了,受到了家庭迫害。他們大部分也沒有外界的迫害,沒有人真的要惡意針對他們。」相對於經歷了國家或者社會整體動蕩或者洗刷之後的一蹶不振或者精神創傷,這種在日常的平順和庸常中的一蹶不振和空虛無力可能是當下這個時代的典型病症。

獨眼認為現在的喪是一種掙扎的喪,是一種希望從喪里脫身的心態。「你希望別人給你葯,把你從喪里拉出來,所以現在才有知識分享,各種課程,實際上是為了傳達一種信息:你掌握了某種技巧之後,你可以不那麼喪,人生問題可以迎刃而解。」

有時候在活動上,獨眼會被問到:你認為你的小說傳達了什麼有益的價值觀?獨眼回答:沒有,它只是表達了某種狀態。獨眼又想了想,覺得如果硬要說自己的小說有什麼積極的意義,那可能是在看了她的小說后,人們會突然發現:原來上班還挺好的,原來我這麼喪還可以活下去。

如今獨眼已經搬離東四的衚衕十幾年了,她很少回來,甚至每次來東城的時候,都覺得不方便,因為「已經對這兒很不了解了,不知道產生具體需求的時候應該去哪兒。」至於會不會懷念衚衕兒時光,她說會經常想起,但不敢說那是懷念,但她也不恨。

現在東四八條的院子里還住著她的親屬。外院里有一棵十分高大的樹,獨眼說,那是臭椿。東屋是獨眼和她父母曾經住過的房間。窗戶上的紗窗破了個大洞,從洞口朝里看,黑乎乎的一片。窗戶對面的牆根兒下有一方規整的土地,裡面種了一些藤蔓類的植物,正在順著鐵絲慢慢往上爬。

「我們走吧。」獨眼說著,關上了院子的大門。

同題問答

界面文化:你最欣賞的外國作家是誰?為什麼?

獨眼:翁貝托·埃科。我比較喜歡那種很聰明的感覺。同時他不僅僅在文學上,而是在某一個領域有比較專業的部分,是別人沒法兒超越的。那可能是我現在比較羨慕的狀態。

界面文化:你最欣賞的作家是誰?為什麼?

獨眼:說實話作家我了解不多,可能是莫言。讀他的作品我覺得他也很聰明。他不是一種情緒化的思考,而是一種帶有智慧的思考。當然我沒有讀過他全部的作品,在我讀過的有限的作品里,他有一種聰明的表達方式。

他和埃科是不一樣的聰明。埃科的小說是一種智力挑戰,但是和推理小說又不一樣,他召喚讀者跟隨他的思路,顯得博學多才,但那些內容又有虛構的成分。比如其中提到的書可能是偽書。他的作品對讀者提出一種要求,如果你沒有這個知識水平,也能讀出一種快感,有了跟他呼應的知識時,可能會發現更多的趣味。在兩個層面上實現這種操作,這是很難的。

但他與莫言有相似的聰明,他們的小說講的不完全是現實的事情,不希望自己的小說像鏡子,都在現實之上做了一些調整。尤其在這種政治氣氛下,像莫言做的那種處理,時常有一些描寫有強烈的批判成分,但因為那不是一個純現實的小說,所以他的攻擊性不是直接的。埃科也在批判,我們和他不是在同一個文化環境中,也有時間差,並不會感受到那種強烈的對抗,但能看到一些端倪。他們在某個層面有某種相似,能做到恰如其分其實很難。

界面文化:你的社交圈裡是否有許多作家朋友,或者是否認為寫作應該進入某個圈子?

獨眼:我不知道很多是怎麼定義。恐怕是沒有吧,相對於那種經常見面打牌的朋友來說,肯定是很少。認識的,和他們偶爾在微信上說幾句話的,不超過二十個。我覺得圈子,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如果是學文的,你周圍肯定很多,你迴避不了。但因為我是學理工的,本來不是以這種方式介入的,所以理論上應該少一點,或者比我現在認識的要少一點。

界面文化:你寫作的習慣是什麼?是否會在固定時間寫作?

獨眼:我希望每天晚上都寫,但實際上我很難做到每天有節奏的寫作,有空的時候就寫一點。

界面文化:除了寫作和閱讀,你還有什麼愛好?

獨眼:睡覺。因為我最近一年多睡眠有點混亂,我晚上吃完飯九點多就開始睡覺,兩點多醒,看一會兒書,三四點繼續睡,每天七點鐘起來。所以這嚴重影響到我的時間。

界面文化:你如何看待影視和文學的關係?

獨眼:我覺得影視和文學不太一樣。文學作品是通過閱讀文字實現的,文字有讀取速度的問題,很多東西是緩慢展開的。比如桌子上有兩杯水,文學是你讀到它們的時候它們才會出現,而影視作品是你一拍到,包括沒有提到的東西都會看到。所以它們在空間感上的表達是不一樣的。

比如我寫的小說,很少描述人的外貌、穿著,也很少描述他們具體在一個什麼樣的房間里。凡是我認為和當時描述的東西不太有關的事物我就很少寫。但是如果設想以拍攝影視劇的方式,氛圍環境中的具體實物對人物和情節發展很重要。

在文學上你可以剝離掉這些,有點像話劇是空場,只有兩個人。我的小說里有大量對話,他們有時候在床上,有時候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兩人只是對話。這時候只是一個非常私密的狀態,完全沒有其他東西。但實際上影視是不可能讓他們在空場中的。

界面文化:我們談論一部小說,會說到語言、結構、節奏、故事等等,對你來說,你最在意小說的哪個環境或部分?

獨眼:我很少想這個問題,因為文學素養差。我經常寫的是兩個人在干A事,但是我時不時插入其中一個人的回憶,或者把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B、C、D插入現在的時間線,有點像在做記憶的歸類,相當於把時間線通過某些時間點重新建立一個組合,而不是完全按照時間順序進行。這肯定不是無意的,但不是每次都預先想好。有點類似結構性的操作,但又不太像真正意義上的文學結構。

我喜歡打亂時間線可能是因為我本來就是腦子裡的想法會跳來跳去的人,會串起好多事情來。我猜大部分人也是這樣。比如兩個人吵架為什麼會突然翻舊賬,這實際上因為吵架時候不是單純琢磨語言本身的意義,你會突然想起之前相處的相關的情節或者某種對方指責你的時候類似的憤怒。這些東西都會給你一定的影響,沒有人是單純的按照時間線思考的。

我寫的東西無論是第幾人稱,那種有一個人在想事兒和講故事的感覺會比較強,而且多數是第一人稱。一個人在描述「我怎麼想」的時候,就不太按照順序。

界面文化:寫作的時候你會想著讀者嗎?

獨眼:不會啊(笑),顯然我對我的讀者不怎麼好的。經常有人說看不懂我的小說,但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解釋,實際上看懂不重要。每次插入的其他情節,比如以前的事情,或者主人公的一些想法, 這些東西對這個人形成的感覺是最重要的。像倆人吵架,每一個局部都不重要,為什麼翻到那箇舊賬也不重要。但是整個不斷地情緒化的發展和最後受到的激發、產生的決定性傷害可能是重要的。

尤其是在第一人稱寫作的時候,我比較希望看的人也跟著主人公的想法走,完全融入主人公身上。

界面文化:作家是否要關注政治和公共性話題?並且有義務將這種關注反映到作品里?

獨眼:我可能算不關注時事的,也不關注政治和公共性話題。但現在誰能完全隔絕這些呢?不可能不看到或者不聽到,看到聽到之後肯定會對你有影響。比如說畢業演講這樣的事情,你不想看到,但是毫無防備的它就衝到你面前了。以後會不會變成一個小說題材,一個小說情節,也很難說。

其實我的小說里也涉及政治背景。最早的那本《比如,單身》,裡頭有一篇叫做《來來來我們講故事》,涉及到一些政治話題,事件成了故事一小部分的背景,當然儘可能寫得比較隱晦了。這些巨大的公共事件有時候對一個人的人生是有影響的,作為小說的主人公是沒辦法迴避的。

我小說里的人物是隨著我年齡和周圍環境的變化而變化的,我二十多歲寫的是二十多歲的人,三十多歲寫的是三十多歲的人。二十多歲的時候確實可以不關心一些公共事件,到了三十多歲那些東西是不可能視而不見的。比如說二孩政策,類似這種事情。二十多歲的時候你覺得這些對人生毫無價值,但是三十多歲的時候在工作中都不可避免的受到這些影響。當它們成為你生活中必須跨越的障礙的時候,你就必須關注這些事情。

雖然我的故事都很狗血,但是還是有一定的現實背景的,它們總是有一個具體的現實化的背景。包括他們居住的場所、他們生活的環境,都不是那種空中樓閣式的。最後他們必須和整個社會的發展同步推進。

界面文化:你覺得未來文學作品的讀者是更多還是更少?

獨眼:我現在的感覺是更少了,因為大家都很忙。我不太關心我的讀者,或者應該反過來說,我不知道怎麼吸引我的讀者。我寫的完全是跟爽文相反的。爽文需要一個人能夠不斷地殺死敵人、加官進爵、成為皇上最喜歡的愛妃。主人公是所向披靡的狀態。我寫的人物就是遇見一件事兒,再遇見一件更倒霉的事兒。我能想到的我的小說的最積極功能就是你看完這個小說,覺得太他媽喪了,就覺得上班這件事還可以接受。所以我確實不知道讀者為什麼要看這個。

界面文化:你是否認為作家與評論家應該保持距離?

獨眼:這個評論家指誰?我沒有什麼特別關注的評論家,寫自己的小說的時候我認為人們都是讀者。我並不是很清楚文學評論的框架是怎麼操作的,我也沒辦法模擬他們。當時《人民文學》發了我一篇小說,有的人想和我交流,他們就說了一些類似語言、節奏方面的東西,但我並不是刻意那麼做的,所以我並不知道要怎麼迎合或者怎麼對抗。我沒有在那個框架上思考,所以也沒有抵抗的、或者迎合的操作方案。我覺得我沒辦法考慮這件事。

界面文化:你在寫作這條路上對自己的未來期許是什麼?

獨眼:當然是希望寫得更好了。我昨天剛寫完一篇小說。可能今年希望有規律地寫,把拖了好幾年的一些先寫完。

獨眼,本名葉揚,北京人,1980年生。清華大學建築學院畢業,從事數年文化遺產保護,現任建築雜誌編輯。已出版小說集4部,發表中短篇小說10餘篇,並在多家媒體上開設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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