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影響了國民的生育率？

原標題:什麼影響了國民的生育率？

顏色（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教授）

縱觀世界人口史，可以發現人口增長的速度並不是穩定不變的。在工業革命前，世界處於所謂的馬爾薩斯式增長模式。在這一時期，人口和總產出只有緩慢的增長，人均產出基本沒有改變。西歐發生工業革命后，人均收入的提高帶來了人口的急劇上升，世界人口開始快速增長。1820-1870年世界人口的年均增速上升到了0.4%，1870-1913年年均增速進一步上升，達到了0.8%。二戰後，儘管西歐國家的人口增長率有所下降，但是新興工業化國家經濟開始起步，收入上升推動了這些國家的人口增長，使得世界人口進一步增加。1950-1970年世界人口的年均增速達到了1.9%。之後，世界人口增長略有放緩，1970-2008年的年均增速約為1.6%。

經濟學家將人口增長率隨著經濟發展先上升後下降的現象稱為人口轉變。不同地區由於經濟發展的階段和程度不同，人口轉變的發生時間也不一樣。西歐國家人口迅速增加的趨勢到十九世紀後期發生了巨大變化，開始轉為逐漸下降。從1865-1910年整個時期，英格蘭和威爾士、法國、德國、瑞典的人口出生率分別下降了29%、26%、21%和25%。二十世紀西歐人口增長放緩的趨勢仍然持續，西歐十二國的人口年均增長率下降到了0.4%，1970-2000年僅為0.3%。那麼，是什麼因素促成了人口轉型，這些因素的影響效應是暫時的還是長期的呢？

現代經濟學主要從家庭理性選擇的角度分析人口轉變，這一方法是由美國著名經濟學家貝克爾發展起來的。他認為，孩子的數量和質量（如人力資本）能夠給父母帶來回報，但是養育和教育子女又需要支付成本，於是家庭生育行為需要在回報和成本之間尋找最優點。人口轉變發生的直接原因是在現代社會人力資本日益重要，使得孩子的質量比孩子數量更加重要。隨著對孩子質量的投入上升，生育成本不斷提高，導致生育率下降。從而替代數量，使生育率下降。

技術進步還可能通過影響勞動力市場性別工資差距和家庭性別偏好影響生育率。一方面，隨著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積累，腦力勞動比重不斷提高，縮小了工資性別差距。經濟發展初期，性別歧視程度較高，資本積累提高女性生育成本的效應較小，此時人口可能隨收入上升而加速增長；當資本積累最終導致性別歧視程度降低時，女性相對工資上升使得生育成本提高，將促使家庭更多的為子女投資人力資本，生育率持續下降。另一方面，勞動力市場性別工資差距縮小又會降低家庭性別偏好程度。事實上，性別偏好顯著存在於世界許多國家，程度也不一樣。研究表明，一個國家在經濟發展初期，性別偏好程度較高，但隨著經濟發展，性別工資差距縮小，性別偏好程度也會相應降低，這又會進一步降低人口生育率。

因此，人口轉變是世界多數工業化國家普遍發生的現象，人口增長率受經濟社會發展等多種因素影響，即使性別偏好這種看似歸結為文化的因素，其程度變化也取決於經濟環境。於是，人口轉變的快速發生，既有計劃生育人口政策的影響，也受到了經濟社會發展的深刻影響。計劃生育政策逐步放鬆后，人口生育率也不會顯著反彈，資本積累、技術進步等經濟力量將降低家庭生育動機。

首先，家庭在決定生育行為時不但考慮生育數量，而且還要考慮教育和人力資本投入，二者體現為替代關係。發達國家的發展經驗已經表明，人力資本回報率受生產技術特點的影響，技術進步將促使家庭用教育替代生育。隨著加快技術創新和產業轉型升級步伐，技術工人相對回報率不斷上升，家庭將傾向於為子女教育投入更多資源，從而替代生育率。當然，居民收入不平等程度較高，城鄉差距和區域差距也較大，生育率和教育的替代關係在不同收入和地區家庭中存在差異。因此，資本積累、技術發展與收入分配相互交織，共同影響了家庭生育行為中數量和質量的替代關係。

其次，家庭生育行為受性別不平等的影響，而後者又取決於資本積累和技術發展。儘管的工資性別差距仍然較大，但正處於資本和技術快速增長期，性別工資差距在未來有很大的縮小空間，這將激勵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當然，這也會通過減少家庭對男孩的偏好程度而降低生育動機，並且男孩和女孩獲得的教育投入差別也會縮小，反過來降低勞動力市場的男女工資差距。因此，勞動力市場和家庭的性別不平等相互影響，共同發展，對家庭生育率也有著重要影響。

供圖/視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