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阿波羅計劃, 與戰略無關

阿波羅是個高大上的名字。回首崢嶸歲月稠……不對，話說在冷戰巔峰時刻，美國再次被激發了大國雄心，窮盡當時一個科技強國(現在仍是)的全部力量，取得人類歷史上的一大步——阿波羅登月計劃成功。

百度的無人駕駛計劃，同樣叫阿波羅，這一步自認為跨得不小，卻並不擔心扯到任何不可言說的重要部位。百度表面上野心勃勃地構築一個帝國，實際上則打著儘快落地賺錢的算盤。

問題是，誰來埋單?

牛仔很忙

7月5日一整天，半年前空降的百度總裁兼COO陸奇都很忙，忙於介紹各種高大上的概念。DuerOS(語音識別)業務和阿波羅計劃在前端，後端是百度大腦+智能雲。建立在AI開放平台之上，共同構築百度生態。實際上，阿波羅富於獨立性，至少目前遊離於AI之外。

百度總裁兼COO陸奇

陸奇宣稱，「百度是一家數據公司」，核心是形成百度數據生態。話說生態這個詞被樂視毀了以後，這是第一次被高調撿起來重新包裝。

陸奇全面主持百度的戰略和日常工作以後，舉著提刀大殺大砍，將之前無人駕駛業務砍得連李彥宏都不認識了。此前為百度無人車業務立下功勞的L4(自動駕駛事業部)總裁王勁、百度首席科學家吳恩達等人紛紛掛冠。可謂一朝宰相一朝臣。陸奇在微軟期間，向來以洞察力和管理能力著稱(雖然必應做得很平庸)，但在百度半年來，對內整頓頗具彪悍的牛仔作風。

百度已經徹底放棄打造谷歌式無人汽車的想法。王勁當時的想法是分拆L4並獨立運營。效仿谷歌將無人車業務從Google X試驗室拆分出Waymo公司一樣。陸奇反其道行之，將L3(人工智慧)事業部和L4合併，王勁、吳恩達靠邊站，樓天成、James彭等骨幹也前後離職。

前百度AI大腦吳恩達已從百度離職創業

王勁2015年喊出「三年商用、五年量產」也就成了笑話。還能量產什麼呢?百度試圖構建的，是通用研發/測試平台，而不是無人系統的整體解決方案。如果一輛能使用的自動駕駛汽車是一個應用軟體的話，百度想做一套操作系統。不管什麼軟體，都得在操作系統上跑。好算盤打得不錯，微軟當年制霸PC，就是憑藉幾乎所有第三方軟體都認可Windows系統。百度能讓整車廠商乖乖認可百度系統嗎?

阿波羅1.0賣給誰?

按照推介會上陸奇的解釋，現階段「阿波羅1.0」包含3個方面內容：一個是封閉場地自駕能力;一個是模擬引擎;第三個是系統更新能力。目標是形成一個無人駕駛軟體平台，幫助整車廠家在不同階段設計、測試自動駕駛的軟硬體系統，逐步提高自動駕駛級別。

幾乎所有的一線整車整車廠商，都大張旗鼓地進行了無人駕駛投資，領先的廠家與科技公司聯合，甚至擁有了測試車隊。Waymo與沃爾沃、FCA合作，而優步則與戴姆勒合作。無一例外，這些合作都由科技公司主導。百度也想要主導權，然後……，寶馬拂袖而去。

現在百度回過頭向整車廠商吆喝「搭建系統」，恐怕晚了點。當然，百度的「朋友圈」名單雖然糊了滿牆，主要是國內廠家，跨國整車廠商只有戴姆勒和福特。后兩者都有完善且正在推進的自動駕駛計劃，不可能上百度的車。按照某廠商的說法，他們只是「借Logo給百度」，後者則照單全收，並以夥伴數字上壓蘋果一頭而亢奮(蘋果Os系統夥伴12個)。

而封閉場地測試涉及到數字化改造，這個工作門檻不高。只要對待自動駕駛計劃稍微認真點的廠商，都將部分自家場地進行數字化改造或者外包。百度又來晚了。在系統未成熟、法規不允許之際，不在封閉場地測試，難道還跑到大街上測試?

李彥宏在百度的「自動駕駛汽車」上

而百度就當眾幹了這種事。李彥宏坐上「自動駕駛汽車」上了城市快速路，還來個現場直播，結果被交管部門約談。到底是李不把交通法當回事，還是李歸國多年還以為自己身在加州(加州也要走申請批准流程)。現場演示這事兒，一定經過高層討論並演練過，但沒有一個人指出來李的行為違法。難道是李身邊連個懂法的明白人都沒有?更大的概率，是百度內部言路存在問題，無人敢於指出。難道陸奇主持的是假工作?

而阿波羅的迭代更新，也是基於操作系統的進化路線。但自動駕駛方案中，缺乏大家公認的數據交換、處理和匯流排協議，都是各搞一套。能不能做到像手機操作系統那樣幾個月更新一版，或者這樣做是否意義，見仁見智。

唯一有點新意的是模擬引擎。外行表現也在這裡。軟/硬系統調試、測試，一般走數學模擬、半實物模擬、縮尺測試和全實物測試的漸進過程。數學模擬系統搭建起來以後，只須改變輸入變數，在計算機上跑多少遍都沒問題，勝在成本低。陸奇所指的「模擬引擎」，就是虛擬的訓練系統，連半實物都算不上，意義並不大。隆而重之地推出，多少有點搞笑。跨國整車廠商目前已經走到做全實物模擬的地步，還會對方案設計階段的虛擬訓練系統感興趣嗎?

顯然，百度更多地是對沒有自動駕駛獨立研發能力的廠家喊話。但這些廠家可以買大陸、德爾福、博世的成套軟/硬方案，沒必要和百度搭手從頭研發。百度可能高不成低不就。

再者，整車廠商對於矽谷勢力企圖進入供應鏈是非常警惕的。技術合作是一回事，技術方案主導權是另一回事，更別提支持一個通用平台了。如果讓百度定義了「無人駕駛通用設計平台」，整車廠哭都找不到地方。

真有AI這操作?

陸奇宣稱，將以AI作為對阿波羅的後台支持。他一直將ABC(AI+Bigdate+Cloud)掛在嘴邊。和谷歌方案不同，百度的新方案，似乎打算繞開本地智能決策陷阱，轉而依賴空前強大的智慧雲平台(暫時只活在PPT里)。依賴雲端系統，全面接管汽車駕駛行為。城市交通基礎設施都可以發送數據流，自動駕駛汽車將實現端到端、端到雲的數據共享。所有汽車在有限範圍內可以「看到」其他交通參與者。從而降低本地智能和感測器精度的要求。

既然百度在數字化地圖上已經積累了足夠的「Big date」，整個城市的數字化之後，現有技術的基礎上就能實現完全的無人駕駛。

聽上去不錯。但是，如此強大高效雲平台，結合高速網路(5G)、天量投資的數字化基礎設施，需要整合電信運營商、通訊設備製造商、交管部門、科技公司、整車製造商的超級大系統工程，顯然超出了百度控制範圍。百度就算當初有心玩這麼大，陸奇已經嫌棄王勁的路線燒錢太多，不可能攢出一個更燒錢、更無法控制規模的方案來。

因此這種分析可能多慮了。目前，百度AI與無人駕駛的結合，即便從紙面上看，也缺乏說服力。百度在任何一次公開測試中，都看不出AI發揮了任何作用。百度放棄了王勁的一步到位的無人駕駛理想，改為幫人設計平台，掙點散碎銀子，可能是被2016難看的財報逼得沒辦法。阿波羅計劃，只是個企劃案而已，與戰略無關。

不過百度你贏了，因為牛在天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