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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是北京,哪裡都沒有多少人在良好生活

前兩天,北京的2000萬人如何生活神奇地成為了刷屏熱點。有人戲說:北京的中產階級們每個月都需要焦慮上兩三次,並且養活一篇點擊300萬+的公號文章。

所以,時不時談一談焦慮,談一談鄙視鏈,談一談學區房和興趣班,總是更容易觸到互聯網主流受眾的那個「點」,催生一次涌動的輿論潮水,即便是書評君,也難以避免有時被這種焦慮所感染。

但我們不曾忘記,所謂「生活」有豐富的向度。它不僅是收入、房子與生活方式,它還關乎意義,關乎德性。這樣的說法在如今好像顯得太遠、太虛,但就像哲學教授陳嘉映在他2015年的書《何為良好生活》中所力圖講述的那樣,「我該怎樣生活」是貫穿人一生的問題,而「良好的生活」遠比「快樂」的內涵更加豐富。

撰文 | 吳亞順

一不小心,柏拉圖「穿越」到了谷歌總部,與一位工程師爭論起來。

雙方的聚焦點是,有沒有一種生活值得去過?如果有,什麼樣的生活最值得過?對於這些問題,軟體工程師想開發一個「道德答案搜索引擎」,收集所有關於美好人生的數據,再根據每個人的個性,進行「定製」。一如既往,柏拉圖認為,值得去過的生活只有一種,那便是哲學或愛智求真的生活。

這是美國小說家、哲學家麗貝卡·戈爾茨坦在其書《柏拉圖在谷歌總部》中想象的情景,她藉由此書,帶領我們重返古希臘時期——西方文明的源頭,心智生活的黃金時代。

柏拉圖

在,學者陳嘉映亦從古希臘出發,對「該怎樣生活」展開倫理學角度上的探究。2015年5月,《何為良好生活》面世。在陳嘉映看來,「我該怎樣生活」這個命題不只是人生道路之初的問題,也是貫穿人一生的問題。「這個問題,主要不是選擇人生道路的問題,不是選對或選錯人生道路的問題,而是行路的問題——知道自己在走什麼路,知道這條路該怎麼走:我們是否貼切著自己的真實天性行路。」這也是《何為良好生活》的副標題「行之於途而應於心」的含義。

陳嘉映,1952年生於上海,年輕時插隊內蒙古。1978年,在北京大學外國哲學研究所隨熊偉先生讀海德格爾哲學。1983年11月赴美留學。1993年5月回國,翌年重返北大任教。2002年轉入華東師範大學哲學系,被華東師範大學聘為終身教授、紫江學者。2008年1月,轉入首都師範大學哲學系工作,任外國哲學學科專業負責人,特聘教授。被認為是「最可能接近哲學家稱呼的人」。2015年5月,出版倫理學著作《何為良好生活》。

《紅樓夢》里誰最快樂?陳嘉映說大概是薛蟠。「快樂有點重要,但是跟良好生活有時候不沾邊。步步為營地把日子過好,這也算幸福生活,但和良好生活比,還是差了一些。」那麼何為良好生活?簡單的快樂不是良好生活嗎?陳嘉映引用亞里士多德的話,「善好乃萬物之所向」,這個「所向」就是eudaimonia,英語通常譯為happiness,在陳嘉映看來,這個譯法太糟糕,eudaimonia既包含行為良好,又包含日子過得好,不同於快樂,也不同於幸福,而是「良好生活」。

「相比之下,良好生活或亞里士多德所說的eudaimonia則更多與品格、靈性、有所作為相連。尼采早就指出,在古希臘人那裡,良好生活與行動不可分離……」談到幸福與良好生活的細微區別時,陳嘉映寫道。無論是在書中,還是演講時,他都提出,德性與好生活「編織」在一起,要「貼切著自己的真實天性行路」,典範或者說德性榜樣在其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站在亞里士多德的立場,把道德、好生活編織在一起

用時下流行的話來說,陳嘉映堪稱古希臘「真愛粉」。1978年,他考入北大,后留校任教、赴美留學,90年代回國,先後在北京、上海兩地高校任教,這一路,作為古希臘的「業餘愛好者」,陳嘉映未改初心。上個月,他還在上海宣講古希臘的城邦生活。彼時,希臘人的理想是面向更高的生存,追求——希臘詞「arete」,大意是「卓越」,後人譯之為「品德」或「德性」。「不過,卓越和現在所謂『有道德』還是很不一樣。現在所謂道德,幾乎變成了個人的甚至內心的語詞。以希臘人的率真,他們不會把卓越當作只求內心滿足的德性。」

在古希臘,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都把哲思視作最高的生活。亞里士多德認為,善好乃萬物之所向,而人生之所向乃eudaimonia——這個詞語譯作「良好生活」更為貼切。「我大致站在亞里士多德的立場上,(將)道德、好生活編織在一起。」上海演講時,陳嘉映說。在北京,又笑稱,「我所講的所有有意思的東西,多多少少都是從亞里士多德那兒偷來的」。

從現實的角度來說,成功人士很容易被認為過上了好生活,但如果德性缺位,「好生活」將大打折扣,甚至遭到唾棄。「有所作為跟成功學沒多大關係。今人把有所成就的人統稱為『成功人士』,實則,成功人士和不成功人士一樣,有的過著良好生活,有的品格低下、靈魂乾癟。」陳嘉映寫道。

《何為良好生活》

作者:陳嘉映版本:上海文藝出版社 2015年4月

隨之而來的一個問題是,在不甚理想的社會環境中,能依靠品格而不鑽營取巧來獲得成功嗎?陳嘉映的回答帶著過來人的口吻,他說:「……你要是有心好好生活下去,就得在這個社會現實里建設你自己的良好生活——毫無疑問,這種建設包括批判和改造。不過,我們仍應留意,不要讓批判流於抱怨,尤不要因習於抱怨而放鬆自己、放縱自己。說到底,並沒有誰應許過你一個良好的社會環境。」

對於社會「道德滑坡」的流行看法,陳嘉映坦承自己並不確定這是否是一個事實。「人的道德在下滑?我不是特別知道。比如上世紀六十年代鬧『文革』的時候,打地主,打老師,丈夫出賣妻子,兒子出賣爸爸,也不是說道德高尚得不得了。如果那時起點特別高的話,我們可能看出下滑,但起點那麼低……」

好榜樣、壞榜樣,都有力量

在培養德性的過程中,人首先進入學習階段。「如亞里士多德所認為的,我們通過彈琴學會彈琴,通過行正義之事學會正義。在德性領域,就像在其他實踐領域一樣,典範有不可替代的作用。」陳嘉映寫道。他認為,德性上的學習,主要不靠讀書或聽課,而靠典範——來自「身邊」,而非硬行樹立起來。

這時候,成功人士又一次扮演了世俗而重要的角色。儘管陳嘉映多次對成功人士宣揚道德、售賣「心靈雞湯」感到厭惡甚至憤怒,但他也認為,在德性學習時,成功人士具有榜樣力量。「知道這樣做而不那樣做是好的,最突出的標誌是成功和名望。當然,它們並不同於卓越,然而,如維特根斯坦反問:有什麼比成功更具說服力呢?」

2015年6月,在北京一家書店舉辦講座時,陳嘉映再次強調培養德性時典範的力量。他說:「絕大多數時候,我們都是從身邊的人攫取榜樣,這個人在這裡比你做得好一點,那個人在那裡做得比你好一點,他們完全不是道德楷模,但是你能夠從這些人身上實實在在地學到東西,德性得到培養,不斷地生長。」同時,陳嘉映分享了一條「路徑」,即從夠得著的地方開始,學習成長,慢慢深入,追求自我與有德的融合。

陳嘉映在講座現場。

學習階段之後,人的主要任務是做事,此時,典範成了參照。我們要以做事的方式來實現個人進一步的成長,在實踐中漸漸明了自己的本性,而要培養更高的德性,實現自身,就需要對某些本能、感覺、慾望加以抑制與克服。陳嘉映解釋道:「我們在一時一事上學習何為德行,是為了學做一個整體有德之人。我本來是吝嗇,但我知道吝嗇是個缺點,我因克服缺點而感到高興——我想成為一個較為優秀的人,在優秀的人身上,吝嗇是不協調不自然的,是一種扭曲,就像城裡人在街頭撒尿不協調不自然。」

不過,在現實社會中,我們還需要面對「壞榜樣」。2009年,青年學者周濂撰文認為:「示範倫理的另一個潛在危險在於,雖然好榜樣能夠觸動我們的人性,但是壞榜樣卻往往更具誘惑力。柏拉圖在《理想國》中這樣問道:如果不正義的人過得比正義的人更幸福,那我們為什麼還要成為一個正義的人?」

周濂提到陳嘉映所寫《夢想的》一文,其中說:

我夢想的國土不是一條跑道,所有人都向一個目標狂奔,差別只在名次有先有后。我夢想的國土是一片原野,容得下跳的、跑的、採花的、在溪邊濯足的,容得下什麼都不幹就躺在草地上曬太陽的……

周濂表示,這樣的夢想無法寄托在幾個好榜樣身上,同時,「若要遏制壞榜樣的無窮破壞力,歸根結底還是要回到正義制度的建設上,這個社會必須要能帶來比『靠人們的信念堅持』更多的保障」。

「德性能帶來好生活嗎?」

陳嘉映曾反覆演講的一個主題是「德性能帶來好生活嗎?」這是一個開放式的問題,他通過各有側重的演講,不斷深入思考。與此同時,怎樣才能過上良好生活,也是讀者閱讀他的新書時自然追索的一個問題。

書中,陳嘉映對知行關係、善惡概念等進行了學理意義上的探究,這一探究基於實踐活動,即便如此,不能反過來,把探究當作「良好生活指南」。事實上,道德問題並沒有「路線」和「答案」。

「這類探究並不指導我們怎樣做到知行合一,怎樣從善去惡,甚至並不直接回答『哪些品質和做法是善好的』這類實質善好問題。指望倫理學來指導倫理生活,指望『道德哲學』來提高『道德水平』,這些都是錯誤的想法,因為『理論』做不到這一點而責備它無能則是錯誤的責備。」陳嘉映強調。

《價值的理由》作者:陳嘉映版本:中信出版社 2000年5月

在他看來,倫理學「以更加曲折的方式與倫理生活相聯繫」,其路徑可以是——比如通過分析,糾正「一切行為皆在於追求快樂」這種流俗看法,據此做出相關的調整、改變。這並不意味著說服他人,而是採取開放的態度,以加深思考,相互學習,彼此理解,使個人更通透、更豐富,最終實現自身。

在華東師範大學演講時,陳嘉映說:「每個人的好生活都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的。」除了過良好生活,那麼,是否也有人要過一種不那麼好不那麼快樂甚至自毀、作惡的生活?推理小說《八百萬種死法》中,教堂的一個常客瑪麗說:「知道嗎?我有個很棒的發現,那就是人活著,不是非覺得好過不可。誰規定我有快樂的義務?以前我老以為如果我覺得緊張或者焦慮或者不快樂,我就非得想個法子解決不可。但我覺得這不是事實。」

瑪麗雖然純屬虛構,其想法卻與現實雷同。北京講座尾聲,一位男生站起來向陳嘉映提問:「你說要把德性編織到生活中,過良好生活,但是,我們為什麼要良好的生活呢?」話音未落,現場一片笑聲。

陳嘉映先講了一個獨立、叛逆的青年讓人「心痛」的故事。這個青年人和母親極難相處,憤而離家出走,幾年後,被母親找到。為緩解關係,兩人一起遊玩了兩天,但最後決定,還是各自回歸各自的生活。分別之際,母親說,你走什麼路都行,我就希望你好。青年稍微停頓,回答她:「但不好又怎麼樣?」

「作為母親,這是人生的一種極端體驗。無論如何,我是想說你說的這個問題是存在的,但是呢,我回答不了。」陳嘉映說。

沉默了四五秒鐘,講座結束,掌聲響起。

本文為獨家原創內容,原載於2015年7月11日《新京報·書評周刊》。撰文:吳亞順;編輯:小鹽。較原文稍有刪節,未經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載。歡迎轉發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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