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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治周末:反腐文學有點熱

「沒有哪個落馬官員是呈90度直角突然栽倒的,都是經歷了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從起步到落馬,這些官員心理上也經歷過鬥爭。」作家丁捷如是說。

丁捷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江蘇省某省屬文化集團的紀委書記。他曾經寫過《依偎》《如花如玉》這樣的青春浪漫小說,也曾寫過《賣乖王》《星公主》這樣的童話故事,如今,已經在紀委書記的崗位上工作4年多的丁捷,用《追問》重新闡釋他作為作家和紀委書記的雙重身份:這個時代「偽精英」的畫皮必須扒開,心靈的病灶必須要曝光,讀者有知情權。而對官員這個公眾人物群體,人民更有權追問他們,追問他們的政績,也追問他們的心跡。

由中央黨校出版社出版的《追問》是丁捷的首部反腐題材的作品,在近兩年的創作過程中,丁捷收集資料,閱讀案例,訪談違法違紀的官員,試圖解答「為什麼有的人被打垮時,才會追問自己內心的真實?為什麼有的人被打垮后,依然無法追問到自己內心的真實?」

反腐文學不是獵奇

從去年在中央電視台播出的紀錄片《永遠在路上》《打鐵還需自身硬》,到最近正在熱播的反腐題材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反腐成為百姓生活的重頭戲,霸佔著人們的朋友圈和日常話題,屢屢成為街頭巷尾的熱門話題。

以至於《追問》推出后,銷量和口碑都遠遠超出了丁捷的預期,連他自己都感嘆,最近反腐文學有點熱。但是丁捷寫作出版《追問》不是為了蹭熱度來的,而是作為親歷者有話說。

2015年,當同在紀檢監察學院學習的同學們知道,丁捷不僅僅是紀委書記還是作家的時候,迫不及待地希望他能夠「寫一本書吧,與紀委有關的」。由於工作的特殊性,這些紀檢人可說的東西比一般人多,但是可說的機會卻比一般人少。

法治周末:《追問》是你的第一部反腐題材作品,寫作的過程中也經歷了失眠,甚至停筆的痛苦,跟之前的作品相比,《追問》這樣一部反腐類的紀實作品,困難是什麼?

丁捷:因為這是一部紀實文學作品,需要以大量事實為基礎來創作,所以必須積累對這部書有價值的案例,並需要開展一定量的實地採訪,這裡面就需要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

但這些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如何取得豐富的案例供選擇,且這些案例不能平淡無奇;如何能方便地見到那些落馬官員,好容易見到之後,又如何才能打開他們的心扉,真正地與他們開展交流甚至交心。這是勞心勞神的一個高強度工作過程。這個過程的複雜性、曲折性,超出我的預想。

等到動筆開寫后,我突然發現,真正難的才剛剛開始——寫作的過程真心痛苦。好多年以前,我就看過喬治·奧威爾關於創作過程的一段話,大意是說創作一部批判現實題材的作品是一個漫長痛苦的過程,如果沒有某一種不可知的魔力驅使,你很難把這個過程堅持下來。我以前寫作的時候,並未對這句話有很多體會,此次創作《追問》,我不光體會到了,而且體會得很深刻。我一定是靠某種魔力驅使才走完這段創作的,一段完全沒有快感,深陷在泛濫的負能量中的跋涉啊。

法治周末:你即是作家又擔任紀委書記的工作,你在這本書的策劃時,就是打算用這樣一種紀實的方式去呈現嗎?你寫作的優勢是什麼?

丁捷:普通讀者了解我們的反腐敗工作,了解腐敗分子的違紀違法行為,主要是通過新聞報道和道聽途說,前者雖然客觀,但未必全面,未必深刻;後者可能繪形繪色,但難免娛樂八卦,面目走形。基於此,我想,紀實文學可以大有作為,它基於現實,提煉於龐雜,經過選擇概括,使題材更凝鍊,更具有代表性,使人物更典型。文學手法又使得讀者感到親切、生動,情感飽滿。閱讀的過程,更容易情感帶入,自然融入,不知不覺獲得感悟,受到教化。

儘管紀實文學區別於新聞報道,但它還是以文學的手段來呈現真實。就是說故事起因是真實的,結局是真實的,但不等於從情節到人物,完全對應現實裡面的某一個人,人物形象還是經過一些文學處理與藝術加工的。

法治周末:你一直在強調這本書意圖不是獵奇,不是八卦,而是這些落馬官員的心路歷程和心理演變,這樣一部作品想要表達的重要核心是什麼?

丁捷:裡面的一些案例,重點不在描繪腐敗分子是怎麼腐敗的,而是追尋他們的人生足跡和內心世界的演變過程,以此來追問到他們為什麼生病,病灶在哪裡,經過了哪些發展和惡化環節,是如何積重難返的。這往往是一個漫長的、漸進的過程,也是一個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把這個過程說清楚了,也許能讓我們發現病根,找到更好的治療手段。

最關鍵的一點是,這個鏡子不光是照眼前,還可以照過去,照發展,照一個人成長、壯大后及至衰落的全程全貌。讀者在看清弄權者因腐敗而必然滅亡的結局的同時,也可以把作品作為一部人生警示錄來看。我想通過正反事實告訴讀者,真正有持久生命力的,還是一顆騰空了私利,裝進了奉獻,保持著純真的強大初心。

貪腐沒有一念之間

丁捷在《追問》一書里從中紀委和省紀委提供的633個案例中,遴選出28個以上地廳級與省管幹部違紀違法典型,最後與其中13人面對面長時間交談,獲得了數十萬字關於他們人生道路、心靈歷程和靈魂語言的第一手材料。最後,又從中選擇8位典型,進行深度記述。

《危情記》中的副市長,《最後的華爾茲》里的昔日的正部級高官,《曾記否》中的美女書記,《無法直立》中的市委副書記,《暗裂》的高校黨委書記、雙學科教授,《四海之內》里的交通廳副廳長,《風雅殤》里的文化廳副廳長,《曲終人散》中的國企一把手,讀者紛紛從中對應現實中的官員。當一些人被調查的時候,身邊的同僚,甚至不相信這些平日清廉勤政,一身正氣的人會是違法亂紀的貪腐官員。

但是正如丁捷一再強調的那樣,《追問》無意去關注那些被娛樂、八卦的內容,而是去揭示他們矛盾複雜的內心世界,刻畫出他們靈魂衰落的軌跡。

作家二月河認為,「《追問》是當下一部難得一見的長篇非虛構文學,更是一部令人震顫的當代『罪與罰』」。

法治周末:《追問》中的8個案例是從眾多資料中挑選而出,典型性如何體現?

丁捷:《追問》里的每一個人物形象,要麼是其違紀違法的內容可以代表一類涉腐官員,要麼是其人生軌跡、精神品格可以代表一類涉腐官員,它們和他們組合起來,應該可以概括這些年大部分腐敗形式和腐敗內涵。

選材上,我只對應事,不對應人,事情為人物形象的豐滿化服務,努力使每一個人物都具備代表性、概括性,但杜絕對號入座的八卦。

法治周末:受訪者對於接受你的訪談,成為書中的角色,是怎樣的態度?

丁捷:我通過各級紀委和監獄管理部門的聯絡幫助,也有通過被訪問者的親朋好友徵詢勸說,成功地獲得其中一些人的接受和信任。得知要把他們的故事寫進書里出版,大部分人一開始表現得不願合作,經過平等而真誠的溝通后,一些人會改變態度,配合甚至深度敞開自己的心扉。

事在人為,作家要跟受訪者站在平等的位置上交流,要能闡述清楚自己的創作意圖,要讓受訪者認識到這項工作的積極意義,心悅誠服。這個需要智慧、耐心,更需要良好的初衷和善意的態度。

法治周末:你在收集資料訪談的過程中,提到了《人生問卷》,這份問卷是什麼樣子的?

丁捷:為了充分有效地利用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面對面訪談機會,我事先做了很用心的功課,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設計了一個針對落馬官員的《人生問卷》,這個問卷有將近30條問題,每次針對不同的訪談對象,我會抽取一兩個問題問他,有時候還會現場發揮一兩個新的問題,圍繞這本書我至少設計出40個問題,可以組成一個很有意思的人生問卷題庫。

如果認真讀了《追問》,你會發現有些問題還是比較犀利的,一問一答也特別震撼人心。適當的時候,我會把這個題庫公開,讓所有人,特別是我們的官員或各個行業的成功人士來答一答,會得出很有價值的答案來。

法治周末:你在閱讀資料、訪談的過程中,從這些受訪者的表達、心態中感受到他們的腐敗有一種必然性嗎?

丁捷:是的,沒有「一夜之間」這回事,所有的「突發」其實都是悄然積累、滿負荷之後的「爆發」而已。「一念之差」的決定,背後是「萬念成型」!

凡「突然」的事,難免讓旁觀者驚愕,甚至疑問。「委屈」「沒有功勞還有苦勞」「運氣不好」等說法甚囂塵上。也有落馬者自稱「一時糊塗」,是不小心栽了跟頭。我在研讀了數百個案例,並與一些涉腐官員面對面交流后,發現並沒有真正的「突然」翻車,也不存在跌得鼻青臉腫是「一時糊塗」。他們幾乎都經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腐敗「醞釀」,最終用病變的心理、畸形的人格、扭曲的價值觀、低下的品德、混亂的生活邏輯,把自己煉成了徹頭徹尾的腐敗分子。

法治周末:這些違法違紀的官員,被查處之後的認知和態度是怎樣的?

丁捷:我所採訪到的,大多是已經被立案調查得出結論或已在服刑中的違紀違法官員,表現懊悔、不斷懺悔的居多,也有個別人認為自己「倒霉運」的,但都不否認自己的違紀違法事實。當然,如我題記里所說的,有的人雖然被徹底打敗了,但他依然無法認清自己的內心。他們中有些人,對自己的人生認識依然是渾沌的。這個問題很複雜,這個群體也很複雜,要看透、說透,並非容易,也不是區區篇幅可以承載的。

法治周末:從你的經驗和收集到的案例來看,主要是什麼樣的原因造成這些落馬官員貪腐問題的產生?

丁捷:這個原因是很多的,得看不同的個案,具體分析。權力大、公私不分、任性,是他們走向腐敗的一大原因。也不能用年齡段位來劃分是否腐敗,腐敗分子里年輕人有的是,我們江蘇去年曾逮捕了一個非常年輕的職務犯罪,年齡只有30歲上下,涉案金額巨大。

當然,《追問》是一部人生警示錄,所以我選擇的人物,都是有相當長的人生閱歷的,都是職位較高的官員,這個,可以避免人物形象單薄,也具有普遍人生意義。

當代「罪與罰」

紀委書記遇到的故事是這樣的:「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我是某某的秘書,首長讓我跟你說一聲,你們查的那個事兒,情況很複雜,牽涉的人到高層了,你們懂的,大差不差就行了吧』。我趕緊回答,『是是是,請轉告首長,一定照辦!』『首長說了,你這兩年工作幹得不錯,很辛苦,首長心裡有數。』『是是是,謝謝首長!』我都懶得去查號碼,核人頭,對口音,弄真假,就讓那人去意淫吧。」

這個故事來自南京市六合區紀委書記谷以成的辦案手記。

但是這種經歷並不僅僅屬於某一位紀委書記,假冒高層、行賄、威脅……這幾乎是每個辦案人員都會面臨的誘惑和危險。

在成為紀委書記之前,丁捷曾在宣傳口擔任文職多年,但是這幾年他的所聞所歷、可以嵌入記憶深處的非常故事,比以往任何一個工作時期發生的都要多。

正如他轉換工作跑道時,上級紀委一位領導所說:你是一位作家,比一般人更敏感,這份工作中有懷疑、曲解,也有助陣、反感,你要梳理清楚,替我們發聲。

作家和紀委工作,在本質上有共通性,作家面對的是各種各樣複雜的群體,而紀委面對的也是一個非常特殊的人群。

如果不是《追問》中提及,也許很多人都不知道,心理輔導課是這些紀委書記學習時固定不變的課程,他們累積的負能量信息,沉重的故事,也許隨便一件就能讓普通人心驚膽戰,捫心捶胸,甚至心理崩潰。

也正是基於此,丁捷打算講講這群人,寫一本暫定名為《紀委書記》的小說,還原紀委書記辦案過程的心理感受。

法治周末:你在書中提到,一位上級領導認為,紀委書記和作家本質上沒有區別,做的都是人心、人性的工作,你如何理解這其中的人心、人性?

丁捷:文學必須表達人性,你對人物形象可以有自己的好惡,但不能過於概念化。《追問》里的官員,他們的確不是好人,但也絕對不會是徹頭徹尾的壞人。他們都有人性的複雜性,他們有邪惡貪婪,但也不可能是時時邪惡、事事貪婪。西方人說,性本惡,強調要以正直善良克制本來的惡;我們人強調性本善,強調要用善行善舉釋放自己的善良正直,殊途同歸。

只是有些人,比如我書中記述的這些人物,最要命的是,他們剋制不住自己的性子,釋放了人性的陰暗,又沒有保持善行善舉的初性,所以客觀上他在危害社會,必然相應地毀掉了自己。

法治周末:你是近幾年開始擔任紀委書記的,與之前相比,對這個工作有什麼不同的認知?

丁捷:權力是腐敗的溫床,放縱權力必然導致腐敗,而有條件掌握權力,能夠有機會放縱權力的,往往都不是一般的黨員幹部,而是一個地方,一個單位,一個圈子裡的「成功人士」「公眾人物」。他們的墮落,具有「輻射力」,破壞了一方事業,還敗壞了一方風氣,污染了一些人心,其危害有放大效應。紀檢幹部每天在其中「排污」,有的污染源就在身邊,甚至來自於自己的同事群、朋友圈,但不管多震驚,你得保持冷靜,保持正義立場,用理性去擺平正常人都有的感應、反應。

每一個紀檢幹部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沒有一個紀檢幹部是天生的,我們都來自各個行業、各個領域,許多人都是「半路出家」的,需要在很短的時間內適應並勝任這項特殊工作。業務上的事其實不是最複雜的,最複雜的是如何處理好自己的心理和情感,如何把自我小感情隨時準確放置到國家利益的大感情從屬里去!(記者 武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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