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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25
如果孩子長大后，也像她一樣怎麼辦？
我現在的人生至高理想就是把婆婆趕回老家去，
不管她願不願意。
「
過去，總聽人說，老人帶孩子與年輕人有很大差別，我覺得這沒什麼可抱怨的，因為差別是明顯的，也是可以理解與克服的，直到我自己有了孩子。在與婆婆這三年的斗爭中，儘管沒有你死我活的打鬥，也沒有撕破臉皮的爭吵，我卻不得不撕心裂肺地看著好端端的孩子毀在一個農村老太婆手裡。
我婆婆是個樸實的人，對家庭別無二心，對老公孩子盡心儘力，對我這個媳婦也是好得沒話說。我懷孕的后三個月，她怕我躬身不方便，每天幫我洗腳。她一生大部分時間生活在鄂西山區，沒見過什麼世面，但在那個小山村裡，還算有見識的人。不知是否因為這個原因，她固執地堅持自己認定的事情。
我懷孕一波三折，直到35歲才順利產女。我與婆婆的第一次衝突暴發在是否剖宮產的問題上，她堅持讓我順，說在她老家，四十幾歲的女人順產稀鬆平常。進了產房，因為我的宮口打不開，醫生建議剖宮產，婆婆堅決不讓老公簽字，說鳥能下蛋，女人就能生孩子。捱了近兩個小時，宮口還是只開了三指，我一怒之下，自己簽了字。後來醫生告訴我，寶寶已經在羊水里拉便便了，再晚一點就有窒息的危險。婆婆對此頗不以為然，說是醫生為了多賺錢，嚇唬我的。
女兒出生后，婆婆不讓她用紙尿褲，更不讓她每天洗澡，還用布把她的身體裹得像木乃伊似的，說這樣寶寶以後腿直。先進的、現代的方法她一概排斥，堅決要按山村土方法帶孩子。因為考慮到我父母無法幫我帶孩子（弟弟的小孩需要他們帶），我又只有四個月產假，以後孩子主要是她帶，我們對這一切採取了容忍態度。寶寶六個月按理該吃米粉，婆婆卻認為把米飯、饅頭嚼爛喂她，也能長得好。每次看到她把自己嚼了半天的饅頭喂到女兒嘴裡，我都想吐。老公說這樣不衛生，她頭一扭，說我就是這麼把你喂大的，你看，你個頭比別人大，身體比別人好，還考上了名牌大學，還很能賺錢……老公敗下陣來，我只好硬著頭皮出馬。
我說年代不同了，我們小時候是沒條件，現在有條件了，就不應該再用老辦法。婆婆不吭聲。我以為她思想通了，興沖沖地買回米粉，並告訴她沖調的辦法。每天下班，問孩子吃米粉的情況，婆婆總說挺好的。周末，我沖米粉給寶寶吃，她一口都不吃。婆婆說她認人，我便讓婆婆喂。婆婆把孩子抱進自己的房間，關起門來。過了不到十分鐘，就拿著空碗出來了。我大讚她有本領。
如果不是小姑來我家小住，無意中說走了嘴，我真把她當能幹的好婆婆了。我指責婆婆不應該撒謊，更不應該自己吃嬰兒米粉，讓寶寶吃她嚼的饅頭，為了嚇住她，我還說如果在美國，我可以去法院告她虐待嬰兒。
沒想到，婆婆無比淡定，不急也不惱，她說：「你瞧，咱家寧寧長得比隔壁家的小派胖多了，還有樓下的壯壯，十一個月只長了4顆牙，寧寧才8個月，都長4顆了。那米粉吃起來就像漿糊，我吃了都不想吃飯，要不是心疼錢，我早倒進垃圾堆了。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寧肯聽專家的，不聽自己老媽的。」我像被白開水噎了，想了半天才說，按你的意思，文明不用進步了，科學也都是狗屎，人都按老法子生活算了。
婆婆繼續淡定地說，你說的那些我不懂，我只知道咱家寧寧長得不比別人差。我氣憤地拿起米粉罐，把米粉都倒進了馬桶。「咱家寧寧長得不比別人差」是婆婆的殺手鐧，卻常常是用自己家孩子的優點比別人的缺點比。如果我們說，孩子長得太瘦，她說，好呀，長大不用減肥了，如果我們說孩子多病，她說某某（鄰居家的小孩）每個月都打吊針，如果我們說孩子嬌氣，她說，嚴養兒嬌養女，再說我看某某（又一鄰居家的小孩）比她還嬌氣呢。孩子一歲后，我工作壓力大，睡眠質量很差，婆婆主動要求讓孩子跟她睡。我們把小床搬了過去，但我心裡很清楚，婆婆絕對不會讓她睡小床。沒想到的是，她不僅不讓孩子睡小床，還讓她含著奶頭睡覺。從此，女兒養成了不含奶頭就不睡覺的壞習慣。老公實在看不過眼，說了一次，婆婆笑嘻嘻地答，你含我的奶含到5歲，現在也沒啥心理不健康。晚上睡在床上，我問老公到底有沒有因此有心理陰影，他也說不清。孩子每次感冒，婆婆都用老家的土方法，用硬幣給她刮痧排毒，常常弄得眉心、後背紅腫不堪，小區里的一位奶奶跟她學了之後，給自己的孫子刮，結果被媳婦趕回老家去了。我與老公也動了許多次把她送回老家的念頭，可惜每次我們提出找個保姆帶孩子，她都說，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們休想把我的寶貝孫女交給別人帶。婆婆說什麼都是輕言細語，不跟你吵也不跟你急，但就是不聽你的。要是看出我要發火，她就會不做聲，擺出一副我聽你的還不行么的樣子，可是一轉眼，她又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了。現在，孩子躺在醫院裡，肇事者，我的婆婆，正在哭哭啼啼地照料她。前天，婆婆帶孩子去家附近的小山上玩，孩子不知吃了什麼有毒的植物，上吐下瀉，幾乎休克。對於這件事的發生，我絲毫不覺得意外。因為每次婆婆帶孩子出去，都喜歡這摘一朵花，那摘一片葉，給孩子玩。我告訴婆婆，植物很複雜，說不準哪些是有毒的，而且現在城市裡的行道樹上打殺蟲農藥。婆婆以一貫的不以為然回應了我的提醒。她的理由是，我老公就是這麼長大的，而且他的聰明，肯定跟小時候每天在水邊山上摘花摘草有關。出事後，看她哭得那麼傷心，我承認，她的確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孩子的老人。可當我試圖以此來教育她，不要總守著老習慣不改，她又變成了一個固執的老巫婆，她竟然說，寶寶不是吃了有毒的花草，而是中了邪。還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寶寶大難不死，今後一定大富大貴。我真要吐血了。我現在的人生至高理想就是把婆婆趕回老家去，不管她願不願意。因為事情明擺著，如果繼續讓她帶孩子，她還是會按自己的那套方法。就算我們能容忍她的老習慣，但如果孩子長大后，也像她一樣，怎麼辦？我實在無法想象，我的孩子將來滿身帶著我無法容忍的習慣。每位母親，在孩子成長過程中，都容易患上不同程度的焦慮症——擔心她長不大，擔心她不健康，擔心她性格不如自己所願。為緩解此癥狀，有些母親選擇了做全媽，事無巨細，必親躬之，全力以赴地繪一幅藍圖，而自己則是藍圖實施過程中的總監工。
另外一些不能如此的母親，會將希望寄託於育兒專家或早教機構，並且將他們的建議傳達給育兒的實際執行者，比如娘家媽、婆婆或保姆，認為只有她們按此執行，孩子才能健康成長。
對於孩子如何才能健康成長，路明顯不止一條，雖然早教專家總想告訴我們，只有按照所謂「科學」的方法才能培養出科學家，而實際上，他們的方法絕對培養不出科學家。
如果你關心時事，喜歡讀各種人物傳記，不難發現，那些讓我們敬仰的人，通常都有一個非凡的童年，他們的父母絕對不是用科學育兒方法培育他們成長的。緩解你的「育兒焦慮症」還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就是看看你孩子的父親、你的丈夫。他是你婆婆的第一個試驗品，如果他不算太糟糕的話，你當然不應該嚇唬自己。
如果你覺得我站在了你婆婆的陣營，我必須說抱歉，因為我無意於此，相反，我反對她的越俎代庖。幫忙帶孩子的婆婆，不過是一個有身份的保姆，並不應該有自己的想法。她是帶孩子這件事的執行者，而不是決策者，一旦她無法擺正自己的位置，所要承擔的風險就會很大。現在，寶寶食物中毒是她的過錯，將來，孩子的身心健康任何不良反應，皆可歸咎於她。
家政公司保姆受訓的第一課就是，絕不要自作主張，否則吃不了兜著走。你的婆婆是個質樸的人，一定沒想過這些，所以才以主人翁的姿態，實行大包大攬。最終，這樸實的責任感害了她，她成了一個必須被攆走的老太太。這是用力過猛的悲劇。
同樣用力過猛的還有你。在有些人家，娘家媽也會加入這場用力過猛的遊戲。於是，育兒便成了一場硝煙迷漫的混戰。套用一句台詞，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悲劇，而是時代的悲劇。
在每個人家都有三五個孩子的時代里，大家都很輕鬆，沒誰用力過猛，最壞的結局可以每方認養一個孩子，進行實驗田式的育養，比一比誰的孩子更健康更有出息，因為大家都不對自己的方法無法找到試驗對象而焦慮，育兒焦慮症便在江湖上消失了。
現在，你與你的婆婆都憋足了勁，卻無法一決勝負，誰心裡都挺憋屈。放手讓婆婆去干，然後給寶寶找個好幼稚園，好學校，那些老師不用你提醒，也會按照「科學」的方法教育你的孩子。在統一模式下，你家寶寶的非主流學前教育，倒可能是她成為創新型人才的基礎。
如果你堅持自己的孩子必須在任何時候，都生活於統一模式下，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不經你婆婆同意，給孩子請個全職保姆。這樣做的結果，一是你婆婆大哭大鬧一場，然後「被攆走」，二是你婆婆屈從於保姆。別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通常，固執是婆媳之間尋找安全感的武器。
最後說句閑話，禁錮我們的永遠不是旁人，而自己——內心那些不必要的焦慮、擔憂與敵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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