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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該把一輩子的幸福都賭在我身上

1、

章老師右眼的酒瓶底裂開了,像被人兜臉劈了一刀。他是我國中的歷史老師,講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可是,當我們都喜歡他時,蹩腳就變成了性感。性感得讓班裡早讀時全是一片章式口音。在我們眼裡,他足以把電視上的相聲演員甩出幾條街。

也許由於幽默,矮冬瓜般的他娶到了大學師妹,年輕又漂亮,二十歲剛出頭就從江蘇嫁到我們這窮旮旯了。讓別的老師羨慕得牙痒痒。章老師家住教學樓后的低洼平房。我們下課都喜歡跑去逗他六個月大的兒子,六個月的小屁孩有啥好逗的呢,還不是想多看師母幾眼。

師母煲得一鍋好湯。章老師看書入神忘了回家,師母催過兩遍,就提著飯盒到他辦公室,把兩菜一湯和米飯齊齊整整排到桌子上,筷子遞到他手裡,他才肯放下書。章老師嘴裡嚼著菜,眼還是瞟著書,久久不喝湯,湯就涼了。師母後來便不用飯盒,把湯裝進瓦罐,小童毯裹著,拎個籃子過去,活像白骨精變的送飯村姑。湯香濃郁,把晚自習睡覺的學生勾醒了一大半。

師母溺愛他,溺愛得他連煮粥都不會。師母不在家,他只能下館子。家務也不用他做,他除了逗孩子,就是回辦公室看書。師母並無怨言,只是夜裡太晚時在樓下喊:「順生——順生——,回來吧!」

章老師讀書就是愛好而已。有人愛打牌,有人愛讀書,有人愛吹牛逼,沒啥兩樣。但師母不這麼想,在她眼裡,章老師讀書,是有王侯將相的命,早晚要出頭。別人調侃她,說你家章老師將來肯定有出息。她就紅起臉低下頭抿嘴笑了。

2、

也有章老師發愁的事。孩子大了,一家三口還擠在小平房裡,晚上親熱都不方便。學校有分房子的名額,論資格論能力早就輪到章老師了,可年年都有人把他頂下去。

這一年機會終於來了。學校換了校長,和章老師志趣相投,都喜歡歷史、書法、金庸……章老師常被叫到校長辦公室聊上好幾個小時。他一開始還很拘謹,去了兩三次,聊到興起,說話就沒遮攔了,二郎腿翹到校長辦公桌上:「老校長就是文盲,我讀的書比他認的字都多!」

校長不高興了。他是老校長一手提拔的。

「想過沒」,校長敲著煙灰缸皺起眉頭,「你書讀得不少,房子住得不大,為啥?」

「要說為啥,不該問我,該問你們領導班子。」

「嗯」,校長眯著眼點點頭,「張無忌咋學太極拳的你記得不?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端起茶杯推門走了。

那年有個學科組組長的空缺,他以為非自己莫屬,結果落選了。剛評完職務,學校書法比賽,章老師交了幅作品:「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

此後,校長再也沒請他去過辦公室。

章老師心知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決定考研。考了三年,每次都差一點。第一年差5分,第二年差3分,第三年差1分。

第四年,教務組把他的課從四個班增到八個班。他火了,跑去找校長理論。這一理論,把幾年來在學校的憋屈全倒出來了。

「那次讓你琢磨張無忌學太極,回去琢磨了沒有」,校長同情地拍了拍章老師的肩膀,「你活得太辛苦只因記性太好,你該把一切都忘掉,就離出頭不遠了。」

3、

章老師一肚子氣回到家,師母揉著肩哄他:「好好過日子,別跟人置氣。太累咱就別幹了,我賣餛飩也養得起咱三口呢。」

不久,師母就辭了印刷廠的工作,擺攤賣起餛飩來。

我去過他家一回。「你嫂子手藝不錯吧?別停筷子」,章老師不無得意,「來,給老弟夾菜。」師母一個勁兒往我碗里夾肉,也不說話,只有一句「多吃點多吃點」。孩子怕生,卻一直盯著我。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家半個月才吃一頓肉。

餛飩攤生意好起來了,章老師便辭職專心考研。考前兩個月去了鄭州,租住在一個叫大鋪的地方。他腸胃差,在鄭州吃不慣,總拉肚子,師母丟下餛飩攤去給他做飯。

考試那天,師母早早起床煮了粥,煨了雞蛋羹,把他喚起。吃罷飯,倆人一起去考場,天下大雪,路上迤迤邐邐全是考生,把半尺雪踩化了不少。他們棉鞋淌得濕透。

場外站定排隊,章老師嘴唇發紫,兩手打顫。

師母拖下羽絨服:「來,咱換換,你穿羽絨服,我穿夾克。」

「不行,我進去就暖和了,你站外面一天肯定凍壞了。」

師母急了:「手這麼冰咋考試呢?幾年辛苦就看這兩天,快穿上!」

章老師換了衣服:「放心,今年百分之百考上。」

師母笑得好燦爛,像春天的油菜花一樣。

第二年春天,油菜花開得比哪年都好。成績出來了,章老師差了20分,從此斷了考研的念頭。

4、

章老師把一切都賭在考研上,師母便把一切都賭在章老師身上。章老師花十分力氣考研,師母便花十分力氣照顧他,餛飩攤就荒了。章老師沒考上,學校也不要他了,只能和師母一起賣餛飩。他一不會做,二不會吆喝,三不會賣。來吃餛飩的客人有一半是沖著看師母來的,章老師一來,他們就走了。剩下一半是熟人,章老師又不好意思跟他們打照面。

後來,章老師一天到晚悶在家裡練書法。有陣子還拉下臉皮跑到街邊賣字。一幅四尺的字喊價從50降到20,最後降到10塊,一周賣了兩幅。章老師一氣之下把作品全燒了,從此低落、暴躁、鬱鬱寡歡,常沖師母發脾氣。師母不和他吵,默默出門,躲在沒人的地方哭。

師母一輩子不會吵架。女人有多溫柔,她就有多溫柔。可太溫柔的女人是沒福氣的。一個家,有人拚命掙錢就有人拚命花,有人拚命溫柔就有人拚命揮霍她的溫柔。

無論章老師怎麼發火,師母都不回口,也不辯解。她有些日子天天跑出去哭,可一到做飯時間,還是頂著兩顆哭腫的眼泡回來,把麵條下進鍋里,打兩顆雞蛋,再悄悄出去。

章老師希望師母能跟他大吵一架,好讓他把壓抑的痛苦、鬱結和不甘統統傾瀉出來。可師母從不吵。師母越是能忍他,他就越忍不住要發脾氣。他能容忍師母的一切缺點,唯獨不能容忍她總是能無限地容忍自己這一點。可除了這一點,師母哪裡還有缺點呢?如果愛都是缺點,還有什麼是優點呢?

總有某個時候,一個人的優點也會變成缺點——你不再喜歡她的時候。

章老師開始覺得師母無能,除了伺候男人外一無所長。他覺得自己是頭猛獅,而師母是跳跳床,跳跳床上的獅子只能是馬戲團的玩偶。

他對師母的不滿越來越大。這種不滿不是厭惡,不是不喜歡,而是倦怠。他怕自己的餘生會因這個女人而庸庸碌碌,一事無成。

有人天生就不安分,像被上帝施了咒語,他寧願顛沛流離、窮困潦倒,也不願忍受波瀾不驚的生活。他愛一個人不是愛她,而是愛她能給自己帶來刺激。他不愛一個人也不是不愛她,而是厭倦她再也給不了自己刺激。章老師就是這樣的人。

章老師問師母,你的理想是什麼?

師母說,伺候你一輩子。

章老師想,完了,一輩子就這點追求。

可是,章老師又清醒地知道,一個女人在最好的年華里,從那麼遠的地方嫁過來,為自己搭起家,生下孩子,無論從道義上還是良心上,都萬萬不可以拋棄她。

乾脆為了她,我也平平庸庸一輩子得了,宿債今償,兩不相欠。

想想容易,做起來難。長夜闃寂時,師母鼾聲輕勻,章老師睡不著,成夜成夜地睡不著。寂寞如狂,如困獸,血脈賁張,無處著力。原來寂寞這一劑毒藥沒有人能給出解藥,無論是最愛你的人,還是你最愛的人。

寂寞是上天對不甘寂寞者的懲罰。

章老師覺得自己不該待在這破地方,不該住在14平米的房子里。天大地大,自己命里本是呼風喚雨的人。

可師母的命呢?師母認識他之前連飯都不會做,現在能一口氣炒二十個菜不重樣。師母是家裡的獨女,從小被爹娘伺候,又漂亮又嬌氣,性格也好。現在整天辛苦不說,還受氣。

5、

有天,章老師差師母去郵局寄信,師母前腳出門,他後腳就拐出去了。師母回到家,見小方桌上擺滿了菜,還有瓶干紅,又驚又喜。章老師拉她坐下,打開干紅滿滿斟上,又往她碗里夾了幾道菜,勸她吃了兩口,這才緩緩開口:「要不,你再找個人過吧?」

話還沒說完,自己眼淚先吧嗒吧嗒滾下來。

師母木偶一樣癱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眼淚一個勁兒流。等到流不出來了,風把淚痕吹乾,像刷子刷過似的一道道畫在臉上,師母抽抽噎噎開口了:「只要能……能跟你過,我……我賣一輩子餛飩,都沒二話……」

章老師抱緊她哭,前面的話就當沒說過。

這麼過了倆月,有天夜裡,師母迷迷糊糊醒來,看見窗前一個黑影,呆立不動,當場嚇得坐了起來。緩了半天,發現是章老師。他見師母坐起,也不吭聲,也不開燈,就默立在黑暗裡望著窗外。圓月皎皎,恰掛在教學樓頂層的窗欞上,正是當年深夜讀書的辦公室,多少次師母披了衣服,站在樓下喊:「順生——順生——,回來吧!」

師母起身把章老師拉回床上,章老師呆了半晌,說:「我有個念頭,很可怕。」

師母抱緊他,好像怕一鬆手他就沒了似的:「總不會比上次可怕。」

章老師也不看她,兩眼死盯屋角:「我想吸毒。」

章老師沒吸毒。第二天,他把家裡所有積蓄都取出來了,總共也沒多少錢,他要跑出去看看有什麼生意。可他真是徹徹底底的書獃子,人剛到東北,錢就丟了。

他給師母打電話說有一樁好生意,得長期盯著,一時半會兒回不去,讓她不要挂念。

6、

章老師在東北晃蕩了兩個月,沒找到工作,又跑去深圳,自此像個遊魂一樣四處飄蕩。

他飄蕩到廣州,見了我一面。我帶他到學校旁邊的小館子,點了幾個熱菜,我說喝啤酒,他非要喝白的。氣色憔悴,鼻上依然掛著酒瓶底,「刀痕」還在。

他說自己不是干體力活的料,想寫書掙錢,跑了過十多家出版社。人家說他的東西太學術,建議找高校的出版社問問,他就打聽到了我。

我帶他去了中大出版社。編輯看了看稿子,說這書也不是不能出,但得自費。章老師冷笑幾聲:「我寫的東西撂到哪都是響噹噹的,摔到地上就是坑!叔本華當年的遭遇你們知不知道?」

我頓時羞得想走了。

編輯被他逗樂了:「老弟,你想聽實話嗎,聽了別難受——我們一個大學部生寫的東西都比你好一百倍。」說著翻出一沓學生的課程論文撂給他。

這一下把他徹底打懵了。原來,所有的高傲終不過是自己狂妄的幻想。

章老師的稿子都是手寫,那時已是2008年。他買不起電腦,縣城缺資料,他飯都吃不起,還勒緊褲腰帶跑到外地買了不少書背回家。

離家時衣服沒帶幾件,卻帶齊了手稿。他把手稿和錢一起放在書包里,手稿放裡層,錢放外層,錢丟了,手稿沒事。後來他又借了點錢,放在包里,這次錢放裡層,手稿放外層。錢又丟了,手稿還是沒事。

但他還是覺得手稿比錢金貴,直到編輯說破真相。他終於明白自己不是猛獅,而是一條狗,喪家之狗。

章老師出了門當著我的面把手稿撕成粉碎,跪地捶頭,嚎啕大哭。

7、

章老師晃蕩累了,在北京停下。合租室友是個女孩,小師母三歲。

他笨手笨腳,炒菜連油都不知道放,一團黑乎乎的雞蛋糊在鍋底。女孩買菜回家,哈哈大笑,邊笑邊幫他把廚房收拾乾淨利落了。

章老師再做菜就向女孩請教,女孩手把手教他。時間長了,倆人乾脆一起做著吃。他們邊吃飯邊看電視。有次看相親節目,女孩說:「9號好毒舌,我愛死她了!」

「那也叫毒舌?你一個頂她仨!你也參加唄,絕對完爆全場!不過男嘉賓都太奇葩了,配不上你。」

「他們不夠奇葩,我想要更奇葩的。」

「比如?」

女孩直勾勾地盯著章老師。

「我去趟廁所。」

女孩知道章老師有妻子,也知道章老師是什麼樣的人。可每次夜裡輾轉難眠時,章老師笨拙而又粗蠻無禮的樣子就在眼前浮現,無處遁逃。她平素最討厭曖昧,臨到自己頭上卻糾纏不清。她高傲又矜持,高傲不會讓一個人成為剩女,矜持也不會,但高傲加上矜持就會了。

章老師半夜聽見卧室門敲響。開門,女孩衣衫不整:「給我倒杯開水!」端了杯開水給她。

關門,關燈,躺下,門又響。

「再來一杯!」章老師直接把熱水瓶遞給她,她沒接,狠狠瞪了章老師一眼,摔門走了。

她把自己鎖在房間埋頭大哭,哭完了,洗臉,化妝,穿最漂亮的衣服出門。三天沒理章老師,三天後,又一起吃飯。

她求籤問卜,算命先生說,這個男人是你的剋星。她默默認了,心裡倒有點甜蜜了。

冬夜,章老師急性腸胃炎,女孩穿著睡衣和拖鞋把他送到醫院。出院后,章老師又瀉在了床上。

當女孩拿著洗凈疊好的被單和內褲放在他床頭,高傲不屑地看著他的時候,章老師明白要做出決斷了。

8、

章老師幾年沒音信,大家都說他外面有女人了。

師母不信,「我男人啥樣我比誰都了解!」

師母一輩子不會說硬話,可別人一說章老師的壞話,師母話就硬了。

這也沒能擋住章老師打來電話要求離婚。

師母不抱怨,只是哭。章老師也不安慰。一頭哭,一頭聽,二十分鐘,誰也沒說一句話。

最後師母先開口:「有沒有別人照顧你?」

「有。」

「離吧。」

冷靜得讓章老師毛骨悚然,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師母:「沒事掛了吧。」

正要掛,師母又說:「她做飯你吃得慣不,吃不慣可得自己學著做。」

她不知道章老師早被女孩調教會了做飯,還有幾道拿手菜呢。可惜他倆夫妻一場十多年,沒嘗過一口他親手做的菜。

就這樣,他們離婚了。

9、

離婚後,章老師又開始成夜成夜地失眠。

他偷偷攢了點私房錢寄給師母。女孩打一開始就知道,硬是忍住沒吱聲,但心裡還是起了芥蒂。心裡一有芥蒂,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吵起來。吵得最凶的那次,女孩把這事兒抖出來了。

章老師被戳穿,惱羞成怒:「人都跟你了,你還惦記錢,過分了!」

女孩:「不是錢的問題,是你心裡怎麼想的問題!」

章老師:「我寄錢給我兒子,礙你什麼事!咱們還沒結婚呢!」

女孩:「章順生你不是一個人了你明白嗎?你能為咱倆的未來考慮考慮嗎!過去的事我不計較,你也別念念不忘!」

章老師沒反駁,抖著手抽了自己兩耳光,捂臉哭了。

第二天,他看見女孩留的紙條:你對我的好我會一輩子記得。我還年輕,嫁得出去,勿念。保重。

10、

女孩離開半年後,我在書店暢銷區瞥見一本書,作者「章順生」。我翻開,文風和章老師判若兩人,但勒口上的簡介讓我很確定那是他。

我找到了他。他精神不錯,人胖了,「刀痕」也沒了,仰起小脖抽著煙談笑風生。

我扶了扶眼鏡,對面這個男人好像很陌生。可定睛一看,又分明還是他。他好像回到了用一口性感的章式嗓音橫掃講台的年月。那年他還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中,寶寶剛出生,一切都好。

十年一夢,恍若回到了原點。

我在夜裡起身,翻了幾頁他的文字,心冰冷得如同起了霜的大地、冬夜裡的長街、報曉公雞的殘啼。

我不知他是從哪一刻起,和過去的章順生告別的。也許是女孩離去的那一刻,也許是師母答應離婚的那一刻,也許是他撕毀手稿的那一刻……

我突然想起校長的話:你活得太辛苦只因記性太好,你該把一切都忘掉,就離出頭不遠了。

他做到了。他真的出頭了,比校長的頭還高出一截。

他曾經耗竭心血去追求夢想,一塌糊塗。可當他把一切夢想都拋棄、一切心血都砸碎,一切眷戀都斬斷時,事業馬上從低谷里抬頭了,一秒都沒耽誤。

11、

幾個月後,我聽到一則八卦,蹬三輪車的老孫又結婚了。

兩年前,老孫老婆嫌他窮跟人跑了,留下個孩子,二十多歲還沒工作,靠老孫蹬三輪車養活。據說老孫這次娶的老婆比他年輕了十歲,人也漂亮,江蘇人,在我們縣生活了十多年,賣餛飩為生。

師母再嫁前,我問過章老師:女孩走了,你為什麼不回去找師母呢?

章老師說,各人走了不同的路,越走越遠,就沒有辦法再回頭了。

末了,他嘆了口氣:她不該把一輩子的幸福都賭在我身上。

望不見盡頭的等待不僅僅是煎熬。它對男人來說是煉獄,對女人來說是苦行。煉獄的能量有朝一日或可會化為奔突的地火,燒盡一切枷鎖和羈絆;而苦行的蓄積只會成為怨憎的深潭,將大好的年華埋葬在苦海的淵底。

她會後悔嗎?我問章老師。

我不知道。章老師搖搖頭。

章老師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當年偶爾做試卷到很晚,離開學校時回望,亮著燈的不僅有章老師的辦公室,還有那間低矮的平房,那盞燈從來都比辦公室的燈熄得更晚些。

如果有一天,燈滅了,心底的溫暖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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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 yidianzixun 提供 原文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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