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躍亭的前世今生》後記：他為什麼能騙那麼多人？

《賈躍亭的前世今生》是我幾個月前寫的，裡面的一部分內容甚至來自兩三年前。7月初，招商銀行對樂視網的資產以及賈躍亭的股份進行了凍結，算是真正拉開了大幕。現在媒體又爆料說，在招行之前已經有銀行對樂視的資產進行凍結了，只是招行的名頭更大。現在，已經有更多銀行和討債人進入樂視，蜂擁而來的結果就是：根本不掙錢的樂視已經快完蛋了。可以預見：現在哪個債主先動手，誰就可以獲得盡量多的資產或賠償。后動手的連渣都拿不著。所以，債主們開始瘋搶樂視的剩餘資產了。

如果國家不出面，樂視很可能在短期內潰不成軍。

那麼現在就有兩個問題了。

第一個問題是：會計出身的賈躍亭，難道之前一點都不知道樂視的資金緊張、財務狀況很危險嗎？

當然不是。從《前世今生》揭示的一系列高超的資本運作來看，他心裡清楚得很。他的如意算盤就是招聘各種有名的經理人，抓住各種熱點和風口，拚命把樂視做大。為此不惜把各個分公司的股權讓出去，樂視拿小頭，讓經理人和管理團隊拿大頭，賈躍亭甚至敢把自己的股權抵押，敢借各種錢，就是把攤子越鋪越大。

攤子鋪這麼大對他有什麼好處？他難道不知道步子太大容易扯著蛋？他當然知道。他的最終目的就是高位減持。賈氏已經從股市上減持了140億元，這些錢有一部分又用於公司，但是還有相當多的錢，現在根本不知道在哪兒。法院封存樂視的資產只有十幾億，估計很多錢已經轉出國了。當然，這還需要公安機關的調查。

樂視網高峰時的1600多億市值，樂視系借的將近大約750～1000億元（還有待進一步調查），絕大部分都將灰飛煙滅。

這就引出第二個問題了：過去十年，為什麼他能忽悠那麼多人？很多給他投資的都是業內名人，比如最有名的孫宏斌居然在樂視快完蛋之前敢投資150億，難道他們都是傻子嗎？

這個問題的原因，可以分成兩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在樂視之前，他怎麼能突然轉行，接下山西電信的大單，然後把他的Sinotel Technologies在新加坡弄上市，獲得了兩億多元融資？毫無疑問，這裡面必然有「關係」，但是什麼「關係」呢？迄今為止還沒有揭出來。

揭出來的是樂視上市之前，接收了令家（完成）的投資。雖然賈躍亭說這只是一筆尋常投資，但蹊蹺的是樂視拿到這筆投資后，在A股順利上市了，而且遠早於很多規模比樂視大得多、成立時間也更早的視頻網站。樂視的業務那麼掙錢，也讓業內人士看不懂。

上市之後，令家高位套現，賺了好幾倍走人了，然後令家出事，賈躍亭在2013～2014年「出國考察」大半年沒回來。這就讓人浮想聯翩了。

2014年下半年，賈躍亭回國了，這就引出了這個問題的第二部分答案：既然他回國之後還能安全，還能繼續從銀行貸款，還能繼續增發股票圈錢，這就說明他沒事，「背後」一定有人。既然有人，借給他錢也應該安全，何況樂視的成長速度貌似不錯。

於是乎，各路銀行、其他金融機構、各路大款，在賈躍亭造出越來越大的盛世、在他們觀望和互相觀望之後，紛紛投入了樂視網這個大坑。

很多人在投資的時候是這樣想的：誰誰都敢投資，我怕什麼？誰誰都敢投資，難道他們都是傻子？

事實證明，他們，都是傻子。賈躍亭高明地利用了群體的從眾心理，忽悠了幾乎所有人的錢。

樂視的產品當然有閃光點，否則也不可能騙那麼多人了。但是和賈躍亭的用意相比，和樂視的規模相比，那些閃光點根本不值一提。

這裡面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孫宏斌。2017年上半年，孫宏斌說要投資150億給樂視，截止到7月份，他已經投資了125億。可以說，他是樂視有史以來最大的金主。

孫宏斌是傻子嗎？

老鄧認為，從這件事上看，他犯傻了。（敬請恭候鄧元傑後續文章：《為什麼說孫宏斌被賈躍亭耍了？》）

從他過去二十多年的經商經歷來看，我對他的總結是：

1、他是個雷厲風行、大刀闊斧的人。

2、他很有眼光（或者說運氣很好），因為他一直在增長迅猛的行業里。之前是電腦，然後是房地產。

所以在高增長行業里高槓桿發展，肯定可以獲得比別人更高的發展速度。

3、但是他在路子走得很順之後，自信心就會越發膨脹，於是就會栽跟頭，而且是大跟頭。

聯想、順馳，無不如此，現在他給樂視投資100多億，也快了。

從媒體披露的數據來看，樂視在國內房地產的投資花了近667億元左右，貌似很大，但是其中浙江的200億元和天津的400億元絕大部分都是工業類項目，絕大部分還沒有完全投入，涉及房地產的項目，加起來不到100億元。別說肉沒多少，這些也很難輪到孫宏斌，因為他已經是樂視的大股東之一了。

假如樂視資不抵債（這毫無疑問），進入破產清算程序，步驟是這樣的：

1、要有債權人申請資產凍結，由法院派人進駐（現在這一步正在進行），目的是清理公司財產，分別編製資產負債表和財產清單，看看到底還有多少凈資產。

2、處理與清算有關的公司未了結的業務。

3、清繳所欠稅款，以及清算過程中產生的稅款。國家稅款，優先繳納！

4、然後才輪到清理債權、債務，在這個步驟，債權人才能優先拿回值錢的資產。所以在孫宏斌之前，各個銀行等債主估計早就把樂視的優質資產（主要是房地產）拿完了。

5、看看公司在還完所有債務后，還有沒有剩餘財產。如果有，股東們按股權比例分掉。

走到第5步，樂視還會有剩餘資產嗎？

嗯，樂觀估計，或許還會剩點，但優質資產肯定沒有了。所以孫宏斌到底能拿回多少錢或者多少資產，極為值得懷疑。如果他在樂視上損失上百億，不是大跟頭又是什麼？融創一直在高槓桿運作，雖然生意不錯，但損失100多億也夠傷筋動骨的吧？何況孫宏斌只是貌似有錢，他這麼瘋狂投資，難道背後的銀行不擔心嗎？如果銀行繼續抽他的貸，怎麼辦？

所以別對孫宏斌太過迷信。在很大程度上，他覺得樂視能做這麼大，難道之前的投資人都是傻子？他很難相信這麼個巨大的公司會倒掉（營收倒不巨大，而是市值和債務很巨大），所以他也有從眾心理，以及錢暫時花不掉的一種樂觀心情。還有就是擺譜，以及想撿便宜。總之，他100多億元投資樂視，是有多種原因的。只是，這次他肯定栽了。

人，都是健忘的。像樂視這種規模的騙局，基本上十年一次。2000年時代是德隆系，1990年代是牟其中。牟其中是幾十億的規模，德隆系是幾百億，到了賈躍亭這裡，2000億。

不是他比之前的騙子更厲害，而是通脹厲害。

放心，人都是健忘的。等下一個賈躍亭出來，還會有很多人認為，「這次不一樣」。所以賈躍亭們，也會層出不窮。

對於賈躍亭，老鄧只希望國家不要讓他出國，不要讓他跑了（這是我7月6日寫的，當時我還不知道他已經跑到美國了），要全面調查他過去二十年的經營和資金情況。讓過去的重重內幕，儘早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