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腳步丈量阿富汗歷史與現實的距離

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時間2017年8月22日，清晨6點03分，雨下了一夜。而像這樣淅淅瀝瀝的雨在這個山地國度已經肆虐了一個多月，南部多個省份的居民正在忍受洪水的侵擾。

此刻，我正坐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館內，利用休假期間為北京大學出版社的新書《尋路阿富汗——在歷史與現實之間》寫一篇書評。

恰巧，就在大約一小時前，美國總統川普剛剛發表關於美國在阿富汗戰略調整的講話。雖然川普沒有明確表示阿富汗戰爭的未來走向，但是沒有人會懷疑白宮、國會山和五角大樓將增兵阿富汗的決心。目前美軍在阿富汗大約有8400名駐軍，主要執行反恐任務，以及為阿富汗軍警提供訓練指導和諮詢。

所以，阿富汗戰爭短時間內沒有結束的可能。

如果此刻尼泊爾人民正在經歷「水深」的痛苦，那麼遠在萬里之外的阿富汗人民已經忍受了長達16年戰爭的「火熱」，而且這樣的忍受還將繼續下去，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也許是下一個16年……

作為新華社喀布爾分社前任首席記者，我和阿富汗的邂逅充滿了意外。2013年2月，當我還在柬埔寨工作的時候，我沒有想到會因一紙意外的調令而轉戰阿富汗；當我2014年4月結束阿富汗第一個任期的時候，更沒有想到會在11個月後重返喀布爾。然而，這共計27個月的記者工作讓我對阿富汗充滿了難以磨滅的回憶。當然，我更沒有想到，會在回國整整一周年的時候，能夠有幸為一本關於阿富汗的書寫評論。就在兩天以後，也就是8月24日，是我整整結束阿富汗任期的一周年。

此刻我才發現，阿富汗已經成為了我的鄉愁。

翻開《尋路阿富汗》，我不禁立刻被作者的偉大精神和書里所描寫的內容吸引。這本書同時也賦予了我和作者神交的機會。

我打開電腦中的老照片，一張張地回憶著我在阿富汗工作的經歷。參照書中那些熟悉的地名、人名對比閱讀，我深深地體會到羅瑞·斯圖爾特那偉大的36天徒步之旅，他是在用自己的腳步去丈量阿富汗悠長並且光輝的歷史，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想以文字記錄的形式為外界和後人繼續研究塔利班剛倒台時期的阿富汗提供了一手且寶貴的歷史史料。

斯圖爾特是在用生命向外界介紹了一個外人不了解而又真實存在、古老落後而與世隔絕、飽經戰火卻依然頑強屹立的阿富汗。

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我完全能夠理解斯圖爾特在書中所記述的2002年前後的離奇遭遇以及與當地村民之間的那些有趣互動。雖然我離開阿富汗時，戰爭已經進行了15年，回首看去，阿富汗和2001年底比起來也有了明顯進步。但是，阿富汗國內的整體環境和國民素質並沒有得到根本改變與提高。斯圖爾特的這些離奇遭遇不僅僅是英阿人民之間的互不理解，也是先進開放與固步自封、工業文明思維與傳統小農經濟思維、全球化視野與足不出戶而坐井觀天、基督教文明與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一次全方位碰撞。

然而，越是存在這種交流障礙就越需要相互進行有效地交流，越是存在文明與文化衝突的地方，就越需要相互了解與溝通。

新聞是有感染力的，新聞是具有放大效應的，同時今天的新聞也可以成為明天的歷史記錄。

出於新聞的力量，我身邊的人一提起阿富汗，首先都會想到爆炸、恐襲、殺戮、戰亂、塔利班、恐怖組織等負面標籤化的名詞，幾乎認為阿富汗就是人間地獄、民不聊生的同義詞。

然而經過27個月在阿富汗工作以後，我發現了一個事實，即包括人在內的外部世界和阿富汗國內人民之間互相併不了解卻又對彼此充滿好奇而渴望充分了解。

斯圖爾特的這本書用一段段翔實的文字，一張張充滿張力的照片，一句句平實的表述在不知不覺之間勾勒出了阿富汗的歷史與現實相映，神秘與輝煌交織，戰火與榮光並存，悲情與自強延續以及苦難與希望相融。

同時《尋路阿富汗》還可以當成一部旅行筆記，它帶你領略從赫拉特到喀布爾一路上的人文地理與風光。

這一路上的很多地方我也去過。

赫拉特古城，作為當年古代王朝輝煌時期的中心城市，是連接中亞與南亞、東亞的重要樞紐。這裡曾經人潮如織，集市繁忙。城裡的星期五清真寺依然講述著阿富汗往昔的輝煌，也見證了成吉思汗曾在這裡屠城的慘劇。而赫拉特省人文旅遊資源豐富，社會治安良好，與巴米揚一道成為阿富汗重點發展旅遊的省份。

古爾的宣禮塔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物質文化遺產。可惜塔利班目前依然在該省活動猖獗，宣禮塔因而缺乏有效保護。

巴米揚大佛被炸毀

如果說阿富汗還有一處古代文物被外界所熟知，那莫過於位於阿富汗中部的巴米揚省那兩尊大佛，可惜已經被塔利班徹底炸毀，目前只剩下兩處空洞。兩尊大佛建於約1500年前，那時的阿富汗還是一個佛教盛行的國度。唐朝僧人玄奘在取經路上曾路過於此，記載了兩尊大佛的瑰偉壯麗。巴米揚省的班達米爾湖更是清澈見底，在湖裡泛舟、游泳，用湖水在岸邊燉羊肉是當地的一道美味。

首都喀布爾則更是完整地記錄了阿富汗從1920年代獨立到今天的全部歷史，裡面包含自豪與恥辱，歡笑與血淚。如果從1979年前蘇聯入侵開始算起，阿富汗戰亂狀態已經持續近40年。而喀布爾的達魯拉曼宮、巴布爾花園、洲際大酒店、游泳池山都是這段歷史的見證者與經歷者。

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我必須要向斯圖爾特致敬，同時也感謝北大出版社能將這樣一本關於阿富汗且具有可讀性的西方出版物譯成中文，介紹給的讀者。

另外，請允許我再次呼籲，希望我的新聞同行們在今後報道阿富汗時能夠將關注的焦點從戰亂、恐襲、傷亡人數等方面逐漸轉移到阿富汗戰後重建以及國內和平與和解所取得的成就上來，讓全世界更多的讀者了解那裡的人，那裡的生活，那裡的社會和那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國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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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趙乙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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