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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讀|吳冠中與《李村圖》

今年六月下旬,我應山西省圖書館之邀,到「文源講壇」做了一場《永不斷線的風箏——吳冠中在河北李村》的講座。那天的聽眾很多,秩序也非常好,兩個多小時的講座結束,不少熱心聽眾圍上來和我講吳冠中在山西寫生的故事,希望我深入挖掘挖掘,寫成作品。山西人對吳冠中的熟知和敬仰,讓我驚訝。交談中我了解到,去年浙江省美術館在山西博物院舉辦過「文心畫眼——吳冠中書畫精品展」,每天來參觀的人絡繹不絕,山西人對吳冠中的藝術成就早已成竹在胸。

「藝術屬於全人類」,是吳冠中一生堅持的觀點,儘管他的畫在市場拍出了天價,但他生前卻數次把最珍愛的作品捐贈給了國家美術館和博物館。他說過,我的房產可以留給兒孫,作品是屬於人民的,不能留作遺產。在山西博物院展出的80餘幅書畫作品,就是2009年吳冠中無償捐贈給浙江省人民政府和美術學院,由浙江美術館永久收藏的作品。在這批畫作中,有兩幅被他稱之為「結婚證書」的珍藏品,是杭州國立藝專兩任校長林風眠、陳之佛送給他的結婚賀禮。

吳冠中早年畢業於杭州國立藝專,這是他的母校,也是他走上藝術道路的起點。他對這所學校充滿感情,說在這裡學到的是「藝術」,而不是「技術」。所以,他一直把杭州視為「精神的故鄉」「藝術的故鄉」,對母校老師也格外懷念。

從山西回來的火車上,我在手機上又看到了吳冠中1972年為緬懷國立藝專老師潘天壽而作的一幅國畫《李村圖》。這幅畫的創作過程,我寫長篇紀實文學《沃野尋芳》時沒有採訪到,書出版後有人為我提供了這條信息,還把《李村圖》的照片發給我。對於這幅有著特殊意義的畫作未能收入書中,我深感遺憾。

吳冠中在杭州藝專學習時,校長林風眠提倡中西結合,但因不少老師是留法回來或從國外聘來的,對西洋畫更為偏重。潘天壽是聘來的國畫老師,在教學中要求學生從傳統入手,臨摹各時代的名作,主張發揚東方本位藝術,強調與西洋畫拉開距離。青年學子們好奇心強,大多喜歡西洋畫,再加上畫安排的課時很少,幾乎成了不被重視的副科,這讓潘天壽深以為憾。他時常提醒學生,只有把傳統藝術學深學透,打牢基礎,作品才有根。要是連自己國家的藝術都弄不懂,一味追求西洋藝術,那就是數典忘祖。儘管他苦口婆心,可學生們面對西洋畫的誘惑,對老師的教誨又有幾人能真正理解?

吳冠中喜歡標新立異,又有著強烈的求知慾,他不滿足於只學畫,對學西洋畫有著極大興趣,想去世界屋脊望望風景,到西天取回真經。為此,他離開了潘天壽老師,雄心勃勃到巴黎美術學院去學習。

在巴黎的三年,吳冠中跑遍了各大藝術館、博物館,當飽覽西方藝術之後,當在畫室日復一日畫那些人體之時,當領略了法國老師「藝術有兩條道路,小道藝術娛人眼目,大道藝術撼人心魄」的真諦,他突然明悟到,潘天壽老師的藝術道路當屬後者!他的作品從來不以賞心悅目為能事,而是直探博大與崇高的精神世界。他沒有刻意追求西洋風格,卻在不經意間攻入了現代西方所追求的構成美之巔峰。他沒有深入研究過西方現代美術,卻無師自通地把西方美術構圖中的要素運用得非常嫻熟。他善於觀察自然,對自然物象的本質有著獨到的穎悟,並能牢牢把握畫面的強烈視覺效果,其作品著意體現作者的審美品位和人生態度。

這發現讓吳冠中驀然明白,原來古代藝術與西方現代藝術之間有著密切聯繫,關鍵是藝術氣質和感情。如果拋棄傳統全身心去追求西方的東西,是本末倒置,也不可能創作出撼人心魄的大路作品。他為自己當年看輕了古代藝術,一味追求西洋現代藝術感到悔恨和羞愧,更體會到潘天壽老師對學生的教誨是多麼中肯。

在巴黎,吳冠中感到自己是一個靈魂的漂泊者,他理解了梵高給弟弟信中說過的話「你是麥子,你的位置是在麥田裡,而不是在巴黎的大街上」之內涵,懂得了「藝術的學習不在歐洲,不在巴黎,不在大師們的畫室,而在祖國,在故鄉,在家園,在自己的心底……」所以,他不顧一切立志回國,要實現「美術救國」「美術強國」的理想。

70年代初,吳冠中隨中央工藝美院在河北李村勞動鍛煉的三年,在與大自然的密切接觸中,更深刻地體會到潘天壽老師觀察自然的目光是多麼深邃,表現自然的能力是多麼獨特。

1971年潘天壽與世長辭,因農村消息閉塞,吳冠中得知這個噩耗是一年之後。在他藝術道路上發揮過奠基作用的潘老師悄無聲息走了,甚至連見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這讓他十分悲慟。他不吃不喝不睡,一個人獃獃坐著,任憑淚水滿面流淌。房東心疼地對他的學生們說,老吳身體本來就不好,總這樣憋著怎麼行呢?要不讓他到村外找個地方給老師燒燒紙,大哭一場或許能好受些。當時他們接受的是軍管再教育,去燒紙讓人發現還不得挨批鬥嗎?跟吳冠中住一個屋的學生薑玉軍理解老師的心情,他知道視藝術為生命的吳老師只有進入創作狀態,才能從哀痛中解脫出來。於是拿出自己收藏的一大張宣紙,說讓吳冠中根據潘天壽的風格,畫一幅國畫由他來收藏,作為對潘天壽先生永久的紀念。

吳冠中在李村勞動期間,因沒有畫布和畫架,用從村裡商店買的簡易小黑板刷層膠作為畫布,以糞筐做畫架,畫出了《高粱》《玉米》《野花》《石榴》等大批以自然景物為主題的油畫,被群眾譽為「糞筐畫家」。

《李村圖》別具一格,是吳冠中水墨風格發端的藝術珍品,也是他在特殊時期內心世界的真實表露。他揮毫潑墨,把滿腔哀思都傾注在這幅國畫上,低矮的松樹、綠葉紅花的荷塘,它們被兩旁的柵欄隔開,一條小路直向前院。梯子搭在房檐上,下面可見門窗,後面則是遠山。畫的上半部分是序文:「少年時,求學杭州藝校。曾從潘天壽師學國畫,受益匪淺。其後我專攻洋人之洋畫,為求繪畫之真諦,遠渡重洋,尋古訪今,悟道不多。而壽師之作,始終如明燈照我。玉軍同學隨我學彩繪,今又強我作國畫,自離壽師數十年來未墨畫,壽師新故,作畫念之,不知是哀是痛。荼,七二,李村。」這百餘字的序文,不僅表述了吳冠中作這幅畫的背景,也表達了他對恩師沉痛的緬懷。

吳冠中開始學國畫便隨著潘天壽的眼力識別畫品與人品之優劣,對他一生的審美觀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他以潘天壽喜歡的風格作畫來懷念老師,一片真情盡在不言中。我從網上搜潘天壽先生的作品,與《李村圖》做了對比,明白了為什麼美術界稱吳冠中為「叛逆的師承」。他在繼承潘天壽藝術風格的基礎上,彰顯了自己獨有的藝術特色,同時也融入了河北李村的地域風情及當時的生存環境。

吳冠中先生離世前曾給他的學生和親人留言:「你們想我就到我的畫中來看我吧!」他的學生薑玉軍珍藏了近半個世紀的《李村圖》面世,不僅體現了吳冠中對恩師潘天壽的懷念,也寄託著眾多人對吳冠中高尚藝術情操的敬仰。(周喜俊,作家,現居石家莊。原文刊載於8月26日燕趙都市報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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