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歐經濟夥伴協定讓安倍扳回一局

日歐EPA協定一旦實施， 歐盟農產品定會在日本市場獲得競爭優勢，美國產的酒、牛肉、乳酪等就會面臨著「不平等「待遇。川普總統勢必會受到美國農民遊說團體的壓力。利用日歐EPA促使川普在TPP問題上回心轉意，也是日本的一個策略。

7月6日，日本首相安倍和歐盟主席容克在布魯塞爾共同宣布，日歐「經濟夥伴關係協定」（EPA）談判達成了框架性協議。這預示著橫跨歐亞大陸，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貿易區即將誕生。圖 /AFP

邢予青/文

在德國漢堡G20首腦會議召開的前一天——7月6日，日本首相安倍和歐盟主席容克在布魯塞爾共同宣布，日歐「經濟夥伴關係協定」（EPA）談判達成了框架性協議。這預示著橫跨歐亞大陸，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貿易區即將誕生。

日本與歐盟的經濟規模佔全球GDP的28％，它們的貿易額佔全球貿易總量的37％。兩個經濟體覆蓋的人口大約為6.4億。在日歐「經濟夥伴關係協定」下形成的自貿區規模，要遠遠超過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三國組成的北美自由貿易區。

日本和歐盟選擇在G20首腦會議的前一天公布EPA框架協議的實現，具有向前來參會的美國總統川普示威的政治含義。日本和歐盟都是美國忠實的軍事盟友。但是，在是否要繼續推進自由貿易，是否要反對貿易保護主義的問題上，它們與美國卻有不同的立場。

美國總統川普一直抱怨現存貿易體系對美國不公平，指責進口商品摧毀了美國的工作。他推崇「公平貿易」而不是自由貿易，試圖利用美國在世界經濟中的強勢地位，修改現行貿易規則和國際貿易體系。對於日本和歐盟而言，川普的「美國第一」的治國理念就是貿易保護主義的變種， 是全球經濟增長的潛在風險。日本和歐盟在G20首腦會議召開前一天宣布EPA的框架協議，是向川普展示它們推進自由貿易的決心和行動。

日本和歐盟從2013年就開始了雙邊經濟夥伴關係協定的談判。由於雙方都沒有將對方看作區域自由貿易戰略的首選，談判進展並不順利。在川普宣布美國退出TPP之前，安倍政府一直把TPP作為日本自由貿易戰略的第一目標，希望通過TPP加強日美同盟，主導亞太經濟一體化進程，並為21世紀貿易自由化設定標準。不幸的是美國臨陣退出，讓積極推進TPP的安倍政府備受打擊，也打亂了日本推進自由貿易戰略的計劃。

人口下降和老齡化導致日本國內總需求不斷萎縮，這是日本經濟短期無法擺脫的硬約束。利用區域自貿協定拓展海外市場，對於推動日本經濟增長至關重要。與美國相比，擁有5.1億人口和16.4萬億美元GDP的歐盟市場，對日本企業的重要性應是不分伯仲。美國退出TPP讓日歐EPA後來者居上，成為日本政府尋求自由貿易戰略新的突破點。英國退出歐盟的決定，也讓雄心勃勃的歐盟倍感挫折。歐盟也面臨重新定位其自貿戰略的需要。

因此，歐盟對日本自由貿易戰略的調整是一拍即合。毫不誇張地說，英國脫歐和美國退出TPP是日歐雙方迅速達成EPA框架協議的催化劑。對於安倍政府而言，日歐EPA框架協議是安倍執政五年來推進自由貿易戰略最為顯著的成果。它讓安倍從美國退出TPP的挫折中扳回了一局。

日本和歐盟希望EPA可以在2019年全面實施。日本汽車產業將是日歐EPA的最大贏家。日本汽車業是日本製造業中最有全球競爭力的產業，也是日本經濟最重要支柱。日本汽車在北美市場上與歐洲汽車的競爭中一直處於領先地位；在本國市場上，儘管歐洲汽車可以零關稅進入，日系汽車依然牢牢地壟斷著小型車和中檔家庭轎車的市場。但是，日本汽車在歐盟市場的份額並不顯著。日本汽車業老大豐田在歐盟市場份額不到5％，本田大約為1％左右。日系汽車在北美市場的份額接近50％，已經接近可以佔有的市場分額的極限。與北美市場相比，日本汽車在歐盟市場有著更為廣泛的增長空間。

關稅是制約日本汽車在歐盟市場擴張的一個重要原因。歐盟目前對日本汽車徵收10％的關稅。從日本進口的汽車配件，也要面臨歐盟3％－4.5％的關稅。

根據EPA協定規定，從協議生效之日起，歐盟對日本汽車配件的關稅就全部廢除，日本在歐洲的汽車組裝廠會立即受益。歐盟對日本整車徵收的10％關稅，在七年內逐漸削減為零。歐盟也將把對日本醬油徵收的7.7％的關稅、綠茶3.2％的關稅、牛肉12.8％的關稅廢除。

在發達國家中，日本是對本國農產品市場保護最為嚴格的國家。農產品是歐盟對外出口的主打產品之一。日本的關稅和非關稅壁壘阻礙了歐洲農產品進入日本市場。日歐EPA協定為歐盟農產品打開了日本市場。日歐EPA協定一旦生效，日本就廢除對歐洲酒徵收的15％的關稅。目前在日本市場上，歐洲酒面臨著享受零關稅的智利酒的激烈競爭，日歐EPA會改變歐洲酒面臨的不利局面。為保護日本奶農，日本對歐洲乳酪徵收高達30％的關稅。根據協定這一關稅也將在15年內逐漸廢除。對歐盟牛肉的關稅在15年內將會從38.5％降低為9％。產自歐盟的加工食品例如朱古力、義大利面等也將在5年－10年內獲得零關稅的待遇。歐盟農民將會是歐盟方面從日歐EPA協定中獲益最大的群體。

開放日本農產品市場，也一直是美國對日本的要求。日歐EPA協定一旦實施， 歐盟農產品定會在日本市場獲得競爭優勢，美國產的酒、牛肉、乳酪等就會面臨著「不平等「待遇。川普總統勢必會受到美國農民遊說團體的壓力。利用日歐EPA促使川普在TPP問題上回心轉意，也是日本的一個策略。即使川普不會再回到TPP的談判桌上，日歐EPA也為日本應對和美國的貿易摩擦增加了迴旋的餘地。

（作者為日本國立政策研究大學院大學經濟學教授，編輯：蘇琦）

（本文首刊於2017年7月24日出版的《財經》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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