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創業變債奴：現金貸4萬滾成24萬

隨著互聯網金融的蓬勃發展，各類借貸產品如雨後春筍般湧現，近段時間頻繁因負面新聞「上頭條」的現金貸便是其中一種。

3月25日，一年前曾接受楚天金報記者採訪的90后創業者劉立文（化名）向本報求助：因為急於上馬新項目，去年初，劉立文先是通過1家借貸平台借了4萬元，為了償還每月利息，他又在借貸公司的「提醒」下，不斷借新還舊，先後在6家借貸平台借了24.1萬元，從此陷入無法醒來的噩夢。「雞年春節，家近在咫尺卻不敢回去！」電話里，劉立文數度泣不成聲。

劉立文的遭遇只是一個縮影。那麼，現今發展得如火如荼的現金貸，到底是什麼呢？它的業務模式是怎樣的？連日來，記者對此進行了深入調查。

求助欠款20萬藏身出租屋躲債

「借款2000元，一周還款，利息100元。」昨日，記者在一款名為「大小貸」的手機軟體上看到了這樣的信貸產品。表面看來，借2000元只用還100元利息並不算高，但仔細算下來，其年化利率高達260%。

類似的貸款軟體還有不少。自騰訊2015年試運行手機「QQ現金貸」以來，現金貸發展迅速。據了解，現金貸主要指期限短、金額小、沒有明確用途的信用貸款產品，消費者可以直接拿到現金。記者發現，目前持有消費金融牌照、小貸牌照的公司以及一批P2P公司都在從事此類業務。大公司的現金貸產品可貸金額更高、利率更低、還款期限長，而中小公司的產品可貸金額少、利率偏高、還款期限短。

劉立文的噩夢就始於借款。

「我慶幸自己當時條件較差，貸款數額並不高。即便如此，我至今仍被（催債人）逼得像只老鼠一樣終日東躲西藏。」劉立文告訴記者，自己的家人幫不了他，他也害怕連累家人，後來急火攻心病倒了，需要手術卻沒錢，他一個20多歲的大男人穿著成人紙尿褲，提心弔膽地躲在寒冷潮濕的出租屋裡，「講真話，死的心都有，卻又不甘心，畢竟自己還這麼年輕，這一生不該只值這20萬元」！

貸款是為做一個教育O2O平台

幾經輾轉，記者才在一家陰暗狹窄的出租房裡見到了劉立文。相較於一年多前記者採訪他時的意氣風發，到如今落魄得東躲西藏，憑藉著努力苦心以優異成績考入武漢的他，經歷了一場由現金貸帶來的噩夢。大一時，他發現開補習班能賺錢，於是說服父母給他提供了2萬元啟動資金，從此走上創業之路。剛開始沒經驗，招生進展慢，再加上白天發宣傳單，晚上輔導學生，合作夥伴不堪其苦，中途退出。他一個人勉強支撐，經過大半年的經營，總算穩定下來，逐漸開展新項目，盈利額可達到每月2萬元左右。後來，他接觸到做大學生家教中介的朋友，彼時正值移動互聯網創業風口，他萌生出做一款教育O2O平台的想法，也給很多天使投資人發過企劃書，但回應者寥寥。眼看著市面上類似的教育平台越來越多，他轉讓了自己的培訓機構籌錢，就在他最需要用錢的時候，他接觸到了小貸。

「因為我沒房沒車又不是本地居民，貸款的額度很低，利息也偏高。這就是一個惡性循環的開始，一方面因為有了小貸，每個月如果沒錢還款，就只能借新還舊；另一方面，在一家小貸公司貸款成功，個人信息和條件就會在小貸圈成為公開的隱私。於是，客戶經理會頻繁地打推銷電話，然後幫助你怎麼去應對公司信審部門，甚至教你如何編造信息優化個人條件。」談起借貸經歷，劉立文後悔不已：「有些公司在貸款前會告訴你沒有其它費用，但等款批下來簽約時才告訴你每個月會有近1%的服務費，這個時候想說放棄很難，明知是塊有毒的乳酪也只能吞下去。甚至有家小貸公司，我覺得利息太高不想去簽約，客戶經理和介紹人輪流不停地打電話催我過去簽約，因為他們不願高額的傭金和介紹費泡湯。」

無錢醫治只得自己割膿腫

這麼一圈下來，劉立文成功在六家小貸公司申請到了貸款，分別是恆昌財富（4萬元，共24期，已正常還款7期）、友信（3萬元，共18期，已正常還款10期）、證大財富（5萬元，共24期，已正常還款6期）、證大速貸（2萬元，18期，已正常還款4期）、平安易貸（6.1萬元，36期，已正常還款6期）、融信通（4萬元，24期，已正常還款6期）。

眼看著拆東牆補西牆借的錢越來越多，劉立文再也貸不到款，只能放棄做教育平台的夢想。他想方設法還款，一面做各種兼職，另一方面想重開培訓班，但卻沒錢啟動。「每天都急得吃不下睡不著，肛周膿腫卻沒錢去醫院醫治，於是我自己割破了膿腫，為防止膿水打濕衣褲，只得穿著紙尿褲在外兼職。」即便如此，劉立文仍然表示，「我在努力做各種兼職和工作，不管多久，只要我還活著，我都會分文不少地償還借款。」

說法以管理費為名收取高額利息 律師：是否違法難界定

現金貸為何這麼火爆？據了解，現金貸線上操作，具有方便靈活的借款與還款方式，以及實時審批、快速到賬、額度小、期限短等特性。但現金貸火爆背後其實暗藏危機。首先，「現金貸」很大程度上遊離於監管視野之外。對於准入門檻、監管部門、業務限制等，都沒有明確規定。這就像一場金錢遊戲，在產業鏈前端的賺得盆滿缽滿。有人贏，就一定會有人輸。暴利吸取的，其實是借款人的「高息」血液。

據一不願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透露，小額現金貸的利率極具迷惑性，「借1000元，一周后還1100元，感覺只多了100元。因為金額小，加上很多平台宣傳的是『日息』、『月息』，很多人根本不懂實際利率，稀里糊塗地借了錢」。

對此，武昌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周律師表示，按照法律，對貸款換算公式也是「年化率」，年利率超過36%為高利貸，超過部分不受「法律保護」，但現金貸平台以收取「管理費」為名收取高額利息的做法是否違法很難界定。

一旦按照正規的方式計算，現金貸的利息就變得非常驚人了。此前，有媒體曾梳理了近百家比較知名的現金貸平台，發現平均利率為158%，其中最高的「發薪貸」年化利率可達598%。為了掩蓋如此高額的利息真相，大多平台都收取「管理費」，實際上就是利息。據知情人士透露，不少現金貸平台，就是從P2P和校園貸轉型而來。

除了高利息，現金貸的另一個巨大陷阱是高逾期罰金。某現金貸平台曾曝出「天價滯納金」，每天的滯納金是未還金額的1%，只需要100天，罰金就滾動到和本金一樣多。而魔法現金客服稱，每日逾期罰款為74元，假設借款金額為1000元，只需要14天，利息就滾動到和本金一樣多。

高額利息是在為「老賴」買單 業內人士：監管政策急需完善

除了劉立文，記者在採訪中還接觸到多位借過現金貸的年輕人，他們無一例外地表示，「當時並不清楚真實利率，稀里糊塗地就借了，誰知生活從此變得一團糟」。

事實上，如果了解到現金貸的真實利率，誰會願意支付如此高額的利息？知情人士稱，這個行業中有許多高危用戶，這些人大多會逾期還款、賴賬，甚至騙貸。而比他們更為優質的用戶，則用高額的利息為這群「老賴」買單。這個暴利遊戲中，吃虧的永遠是「老實人」。「一邊是行業到了只要壞賬率不超過50%就能盈利的地步，而另一邊，借款人卻在高額的利息中一步步跌入深淵。」一名業內人士對此憂心忡忡：「現金貸的存在有一定合理性，但市場無序發展和高利息決定了其不可持續性。監管政策應不斷完善，進一步明確監管部門、准入門檻、業務紅線等，將行業引向健康發展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