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十幾萬快遞員近半是農民工 工作累待遇低讓不少人改行

原標題:山東十幾萬快遞員近半是農民工 工作累待遇低讓不少人改行

20日，在山東師範大學校園內，快遞工作人員正冒著寒風工作。本報記者 周青先 攝

近日，圓通快遞北京部分加盟店關閉造成快件積壓事件引起廣泛關注，快遞小哥們的生存狀態、快遞行業的發展模式也引起不少討論。我們越來越離不開的快遞小哥怎麼成了艱辛的代名詞，跟隨電商蓬勃又野蠻生長的快遞業，下一步該怎麼走？

春節過後，快遞用工荒一如往年。在外賣行業的衝擊下，快遞小哥越發覺得工作沒有吸引力。有些網點招不到人，有些網點則利潤低招不起人。工作時間長、強度大、家人的不同意，成為快遞小哥離職的主要原因。

齊魯晚報 記者 唐園園 實習生 董澤

招不到快遞小哥 不少企業很頭疼

近日，濟南市民齊蒙（化名）向本報反映，她網購的商品郵寄了近十天還沒有被送到，而以往只需兩三天就能到濟南。「商家用的是全峰快遞，物流記錄顯示6日發貨，9日就到濟南了，但一直沒人配送。」

直到2月16日，物流記錄顯示，齊蒙的快件被「同行代派」。收到品駿代派快遞員的電話時，齊蒙聽說，「全峰快遞出問題了，快件都被轉壓給唯品會的快遞了。」

當齊魯融媒記者再次聯繫到品駿代派的快遞員時，該快遞員稱，全峰快遞是否倒閉他也不確定，但大量快件被代派，肯定是「公司出問題了」。「14日晚上，來了兩輛大車的快遞，大部分是全峰的。」

隨後，記者聯繫到了全峰快遞濟南分撥中心負責人劉經理。「公司經營沒有問題，但市區的兩個快遞網點不幹了，不過目前積壓的快件都被處理完了。」

劉經理介紹，春節過後，市區兩個快遞網點因為招不到快遞業務員而停擺關門。「這兩個快遞網點，一個網點需要七八個業務員，另一個需要兩三個。」目前，全峰快遞公司將這兩個網點收為直營，由公司招聘業務員負責區域快件的配送。由於公司業務員儲備不足，所以只能將之前積壓的快件轉由其他公司代派。

濟南街頭上，不少快遞車體上都寫著「招聘快遞員」。進一步的調查發現，春節過後濟南各大快遞網點雖然沒有快件積壓的情況，但是缺人成為各大快遞公司的陣痛。

在快遞行業中，順豐快遞對快遞員的要求和給予的待遇相對較高，但也時常面臨著「人荒」的壓力。「每年春節后，都有快遞員不回來。一般是家人不同意，對象不同意，打算找更好的工作。」濟南市歷下區青龍橋順豐速遞營業網點負責人李金鵬說，因為工作時間長，沒有時間陪家人，不少快遞員就借著回家過年或者結婚而辭職了。即使今年已經招了四個人，但為了應對人員流失，還打算再招三個人。

一人撐起一個網點 從來沒時間陪孩子

張揚志是濟南全峰快遞一家網點加盟商的負責人，今年是他加入全峰快遞的第四年，也將是最後的一年。

近一年來，張揚志不僅是網點的負責人，也是網點唯一的快遞員。東到二環東路，西到歷山路，這中間的小區樓、辦公樓、學校醫院等加起來上百個，全都是他的配送範圍。

四年前，32歲的張揚志是個個體商戶，做些小買賣。「聽說快遞這行賺錢多，門檻低，就進來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兒！」剛入行時，張揚志也招聘過兩三個夥計跟他一起干，年齡都在五十多歲。「年齡大點的能幹長，年輕的都留不住。」

兩三年後，夥計們相繼辭職，走的理由多是家裡有事兒或者身體不好。「其實他們就是找個借口，掙得少，又累，這工作誰願意做？」

夥計們都走了之後，張揚志一個人開始負責濟南全峰快遞洪家樓片區的工作，身兼快遞員、信息錄入員、分揀等多職。每天早晨五點起床后，張揚志就開著麵包車前往位於蓋家溝的濟南分撥中心，拉回當天派發的上百個快件。六七點鐘回來后，簡單吃點早飯，他就開始了一天的奔波。「我喜歡忙完了再吃飯，中午有時候回家，有時候就在外面小攤隨便吃點兒，有時候忙得也吃不上飯，干這行就沒個規律。」

張揚志就開始像個陀螺一樣，「麻木且疲憊」地忙碌到晚上六七點，這樣的工作狀態持續了一年。回到家他很少做家務，也很懶得動或者說話。「沒有時間陪孩子，也從來沒有輔導過孩子做功課。」張揚志的孩子今年上國小四年級，說起這四年來從未帶孩子出去玩兒過，張揚志顯得有些愧疚。「干這行就是全年無休，前兩天家裡有事，向公司請了兩天假，才沒有被罰款。我一休，這一片的快遞只能延遲送達。」

「現在快遞員不好招，經常七八十斤的快遞要送到六樓去，不搬上去客戶還不滿意，這樣的累活誰願意干？」張揚志說，自己干雖然累，但勉強能掙出家用，如果再雇一兩個夥計，恐怕就要賠錢了。「之前雇的兩個快遞員只干半天，每月加起來要付給他們三四千元的工資。」張揚志說，現在他只派件，每派送一個快件會有一塊錢的收入，根本沒有精力收件。「到這個月28日，我也不幹了，已經提交了關閉網點申請，真心累啊！」張揚志說。

招聘廣告貼了四個月 基本無人問津

從年前到現在，天天快遞泉城廣場加盟網點的負責人邵永恆已經將招聘廣告貼出去了三四個月。 「只要人實在，願意干快遞的我們都會招。車體廣告、招聘網站，我都做過嘗試，但基本上無人問津，即使有人諮詢，打完一次電話也便沒有了下文。」

到今年二月份，邵永恆經營加盟網點剛好一年，這一年中他已經送走了三個快遞員。「我們這個行業賺錢主要靠收件，現在快遞品牌多，收件競爭壓力大了。分蛋糕的多了，收件數量自然也就少了，這樣員工賺的錢相應地就少了。薪資待遇不行了，他們自然就不幹了。」

邵永恆說，快遞派件每件收入只有一塊，「如果存在快遞櫃里要花兩毛錢，打電話通知還得花一毛錢。」因此收件成為快遞員的主要收入，「比如，濟南發往北京的快件，首重（不超過一公斤的快件）我們就收八到十塊。其中快遞單每張三塊，給濟南分撥中心一塊，除去包裝費，每件提成能有三四塊。」

雖然收件提成相對較高，收件數量卻不穩定。「我們沒有大型商超或者電商作為固定客源，都是些辦公樓的散客。」邵永恆說，如果幹得年限長，有固定顧客群或許會容易些，但對於剛入行的新快遞員，工資還不足老快遞員的一半。

近半快遞員是農民工 鮮有人拿到社保

近日，劉強東在微博表示，「大家只看到所謂的電商就業數字，而看不到90%以上的電商從業人員，沒有五險一金或者少得可憐的五險一金。現在他們吃的是青春飯，將來誰來養活他們？以剋扣配送員和賣家從業人員的福利帶來的快遞業、電商表面『繁榮』該停止了！否則最後損害的還是消費者利益和社會利益！」

對此，山東省快遞行業業內人士表示，劉強東把快遞行業的「窗戶紙給捅破了」。電商的蓬勃發展建立在低廉的物流成本上，低廉的物流成本建立在巨大的勞動力紅利上。

記者了解到，快遞行業內，除了個別公司為快遞員交納五險一金外，其餘大部分公司和網點都不會為快遞員交社保，提成是快遞員的唯一收入。張揚志說，快遞員門檻低，對學歷沒有要求，來干快遞的都是為了多掙錢，很少有人特別看中社保，拿到手的錢多就行。

山東省快遞行業協會秘書長馬光華說，目前省內快遞員共十幾萬人，其中濟南有一萬多快遞員，其中超過45%是進城務工的農民工。「工作本身流動性就很強，不少農民工因為有新農合，他們不願交保險，更願意拿到現錢。」

快遞小哥VS外賣小哥 收入差不多心情大不同

「外賣對快遞行業衝擊很大，很多快遞員改行送外賣，這個現象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就感覺特別明顯。」全峰快遞濟南分撥中心劉經理介紹。

濟南外賣小哥張進剛說，「一般每天能送二三十單，好的時候能送五十多單。」每單提成能達到六七塊錢，他一個月能賺五六千塊錢。

對濟南快遞員小王來說，他的收入主要由收件和派件構成。 「派送一個件一塊錢，平均一天能派一百到一百五十件。收件能掙三四塊錢，一天平均能收四十個件。」小王說，一個月平均能掙六千塊錢，但是扣除罰款，也就五千左右。「幾乎沒有快遞員不被罰款的。」

這樣比下來，快遞小哥和外賣小哥的收入差距並不大。但小王說，送外賣的工作時間短，工作相對輕鬆自由，還不用受氣，這就相差太多了。而且，外賣小哥只要肯干，自然會有高收入，但快遞小哥要想多收件，只能靠客源多，干外賣當然更有吸引力。

張進剛平時有自己的餐飲店，他有空才出來送外賣，並不專職做這個。張進剛說，目前市場上外賣小哥主要分兩種：一種是早九晚八的上班族，雖然辛苦但是有底薪；另一種是外賣平台的眾包戶，工作全看自己，想啥時候接就啥時候接。「主要就是中午和下午兩個飯口時間。晚上過了十點，每送一單還給兩塊錢補貼。」張進剛說，他的收入也只能算中等，眾包專職送外賣的，高的一年能掙10萬。

張揚志說，外賣小哥送單延誤也要受處罰，但送快遞心理壓力更大。「他們延誤一單扣一半配送費，也就兩三塊錢。但快遞延誤一天就要罰二十到上百元，有時弄丟一個件半個月白乾了。」

本報記者唐園園 實習生董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