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換牙？

牙齒是哺乳動物身上最堅固的結構，也是自然界最硬的生物材料——這尤其是指它們表面那層琺琅質。

然而再堅固也改變不了磨損的命運，動物的一生都在面對積少成多的磨損消耗，我們必須進化出應對策略。

但另一方面，牙齒也不是一種孤立的器官，無論長牙還是換牙，都在進化的背景上有它獨特的位置，這又是一件值得觀察的事情。

以下為視頻文字稿：

現代人享受著社會的福利和醫學的庇護，牙齒有病說拔就拔，但在自然環境下，牙齒健康直接決定了絕大多數哺乳動物的生死存亡：牙齒一旦崩壞，肉食者無法捕獵，素食者無法咀嚼，很快就會餓死。
鑒於牙齒如此重要，很多人這樣理解換牙的進化意義：牙齒表面由琺琅質覆蓋，雖然堅硬但不能再生，換牙就是為了彌補這種缺陷——其實不然，除了人類的幼崽會吃多糖惹齲齒，哺乳動物的乳牙並無顯著磨損，早早換掉太浪費了。
我們換牙的真正原因，是兒童顱骨生長迅速，乳牙會因此變得稀疏，必須換成更大更多的恆牙，所以不難理解剛換門牙的孩子像兔子。
但是知道了「牙為什麼該換」，還要知道「牙為什麼能換」。從起源上看，牙齒來自鱗片——但不是現代輻鰭魚身上那種輕薄透明的蛋白質鱗片，而是古生代早期魚類的骨質鱗片，鯊魚至今保留這種結構：內含髓腔，表面覆蓋琺琅質，儼然一顆微型牙齒。
最晚從4.1億年前的志留紀開始，魚類頭部的鱗片開始移入口中，鋪在頜骨的咬合面上，一步步演化為今日的牙齒——在軟骨魚身上，牙齒至今保持著鱗片的排列方式。而留在身上的鱗片則進化成了毛髮、指甲、汗腺等結構。
特別的，這個演化歷程仍然保存在每個人的基因當中：一個EDA基因負責編碼一種稱為「外異蛋白A」（Ectodysplasin A，EDA）的細胞因子，當它出現異常，人類就會失去所有演化自鱗片的皮膚附屬物，包括毛髮、指甲、牙齒、汗腺和乳腺。
所以不難理解，牙齒作為特化的鱗片，本來也和毛髮、指甲、汗腺一樣可以不斷再生——所以絕大多數脊椎動物都可以終生換牙。除了鯊魚換牙快為人熟知，鱷類一輩子能長出3000多顆牙齒；恐龍能在頜骨里預備兩三輪新牙，毒蛇的那兩顆毒牙也像韭菜一樣拔了還長。
但哺乳動物有些列外，我們的牙齒比其它脊椎動物分化明顯：薄的門齒負責切割、尖的犬齒負責撕咬、鈍的臼齒負責咀嚼，食肉動物的部分前臼齒還會特化成鋒利的切齒，用來切斷組織。這明顯增強了哺乳動物對食物的處理能力，減少了牙齒損耗，一兩副牙齒就足以過完兇險的一生；而形狀不同的牙齒不能代勞，定期換牙反而破壞了這種優勢，於是現代哺乳動物大都只有乳牙和恆牙兩套牙齒。
但也有例外，象類的祖先適應了格外粗糙的熱帶植物，海牛吃海草容易誤食泥沙，袋鼠吃的草大都富集二氧化硅晶體，它們的臼齒磨損格外迅速，因此也能終生替換。同時，兔子和嚙齒動物的門牙太重要，一天都少不了，無暇脫落，索性終生不更換，用不斷延長應對磨損，同時也養成了磨牙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