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業貨物積壓背後：中國勞動力不會永遠廉價

春節過後，全國多地先後爆出快遞公司貨物積壓、網點癱瘓的新聞。根據隨後反饋的信息看，主要與一些快遞網點加盟商虧損倒閉，或者快遞員轉行做外賣等有關。歸根結底，依靠壓低人力資本的運營模式難以為繼。

在過去數年，勞動力市場發生了兩大難以逆轉的趨勢性變化，一個變化是勞動力紅利開始退潮，從勞動力供應過剩開始轉向勞動力供需緊張，隨著老齡化程度的加重，勞動力短缺問題會逐步浮出水面；另外一個變化就是勞動力開始從製造業向服務業大規模轉移。其中一個流向就是電商崛起創造了一個巨大的快遞市場。

國家郵政局數據顯示，2016年快遞業務量完成313.5億件，同比增長51.7%；業務收入完成4005億元，同比增長44.6%，快遞從業人員高達200多萬。其中，圓通、中通、申通、韻達等公司在去年先後上市，這個行業與電商相互成就，共同促進了電商市場的巨大增長，電商、快遞、移動支付等推動領先全球移動時代。

快遞業擴張是以大量廉價勞動力為基礎，起初快遞員的工作與製造業流水線上相比，工資更高，自由度相對更大，因此，成為青年勞動力的首選。但是，數年以來，快遞員工資增長基本停滯，這是因為快遞員受到行業上下游的共同擠壓。有的公司為了快速擴張，採取加盟店方式，主要通過面單費、中轉費、派送費獲取收入，其直接客戶是加盟商，加盟成本過高會導致加盟商將降低成本與獲取利潤的壓力傳遞到快遞員，採取低底薪+送件提成的薪酬制度。與此同時，快遞公司的主要客戶是電商，電商作為集團買方，在快遞行業激烈競爭的環境下，在談判中可以打壓快遞價格，導致快遞費用一直很難提高，快遞員每件提成數年不變。

加盟店模式與外包模式，導致快遞公司與電商共同擠壓快遞承包商、加盟商以及快遞員的收入空間。因此，過去數年物流業的驚人發展並沒有帶來快遞員收益的提高，主要利潤流入快遞公司。隨著這些快遞公司陸續上市，股東以及上市公司對利潤與股價更加敏感，所以，會加大對加盟商、承包商與快遞員的擠壓。由於最近兩年餐飲外賣市場崛起，外賣員需求大增，出現了與快遞行業爭搶勞動力的局面。由於訂餐屬於個人客戶，不像集團客戶電商那樣擁有討價還價的強勢地位，因此，每單外賣費用較高，而且傳遞距離短，外賣員提取的費用高，因此對快遞業產生了虹吸效應。

快遞員大部分每天工作超過8小時，每周工作7天，但他們沒有加班費，更沒有醫療保險和退休福利，逃避支付員工社會保障成本是快遞公司採取加盟或外包模式的主要原因。京東總裁劉強東日前發微博稱，「大家只看到所謂的電商就業數字，而看不到90%以上的電商從業人員沒有五險一金或者少得可憐的五險一金。現在他們吃的是青春飯，將來誰來養活他們？以剋扣配送員和賣家從業人員的福利帶來的快遞業、電商表面繁榮該停止了！否則最後損害的還是消費者利益和社會利益！」京東早就為自己6萬名配送員提供了「五險一金」以及基本的居住條件。

顯然，隨著社會整體工資水平的不斷提高、服務業勞動力需求繼續提升以及老齡化社會的到來，就像服務業增長對製造業的勞動力衝擊一樣，以前那種通過廉價勞動力獲取收益的商業模式將壽終正寢。如果快遞行業不能讓快遞員這一行業最基本要素分享到發展的紅利，就會被勞動力拋棄。任何不能共享式的增長，包容性的發展的模式，都是不可持續的。

正在經歷勞動力供給過剩向供應緊張的轉變，正在經歷從製造業向服務業的結構調整，正在由低收入（低勞動成本）向高收入社會發展。不同產業的命運在這些過程中將出現重組，只有那些以人為本的公司才能獲得青睞，這裡的人既包括「客戶與消費者」，也包括員工和人才。就像製造業中勞動密集型產業已經淘汰過程中，主要依賴人力的快遞行業如果不通過提高自身管理水平與技術含量來增加效率，那麼，未來必然會被市場淘汰。要知道，世界上只有通過廉價（人力）快遞成本讓電子商務成為主流，這在發達國家不可能實現，但勞動力不可能永遠廉價，他們將逐步在市場中獲得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