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異聞錄5》教會我「如何成為一個朋友」

本文編譯自Kotaku AU網站發布文章——《Persona 5 Taught Me How To Be A Friend》作者Amanda Yeo，較原文稍作改動

最近在Kotaku Australia上看到了一篇關於《女神異聞錄5》的文章，作者是一名叫做Amanda Yeo的女性玩家。我並不確定這她的經歷能否引起你的共鳴，但即便是以我蹩腳的英語四級的水平看來，我依然能夠對其中的某些描述感同身受。Amanda看起有些自閉，《女神異聞錄5》則在一定程度上打開了她的心扉。又一次，我們得以見證電子遊戲為玩家心靈所帶來的治癒與溫暖，在此，我想和你們一同分享Amanda的故事：

畫面切換至黑色，幾乎讓我的房間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像是從雜誌封面切掉的一角—— 「Fin」的字樣在屏幕右下角閃爍著白光。所有的燈都熄滅了，家人早已入眠，連我家的寵物狗也在一旁打著瞌睡。我剛剛通關了《女神異聞錄5》……我渴求一個擁抱。

「昨晚我打通了《女神異聞錄5》。」第二天早餐的時候，我告訴姐姐。

她看著自己碗里的麥片點了點頭。

「哦，挺好，感覺怎麼樣？」

「好像是高中畢業一樣，甚至比那更糟。這些角色和我一起克服了所有的困難，從品行惡劣的權威到故事中的神明……但是現在，我們註定要各奔東西，我不得不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們說再見，可我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同他們見面了。」

「這有些……奇怪，但聽起來不錯，只是不太好理解。」

對我來說，這樣的情感牽絆實在難以傾訴。雖然我的姐姐也是一名遊戲玩家，但是幾個小時的遊戲時間常常會令她感到焦慮。而我則已經在《女神異聞錄5》中花費了超過200個小時。

我不得不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們說再見，可我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同他們見面了。

在此之前，我從未接觸過《女神異聞錄》系列，當《女神異聞錄4》發售的時候，我還沉浸於各種小說。我是說，比起漫畫，我覺得自己應該多讀些書。我依然寄希望於杜魯門·卡波特（美國作家）和「法國新浪潮」能夠使我成為一個「出色」的成年人。

我的確成長了，與此同時，也開始學會擁抱我最初的興趣，當《女神異聞錄5》歐美版本發售的時候，我立刻為之著迷了。我看過冬粉們討論這個系列，那聽起來正合我的胃口。因為我最喜歡的漫畫類型剛好是「擁有神秘身份的高中生活」，其次則是「擁有超能力的高中生」。

「如果你沒有60個小時以上的時間投入其中，那麼請重新考慮（是否購買）。」當我對這款遊戲充滿興趣的時候，Kotaku AU的編輯Alex Walker提醒道。

我沒有60個小時可以支配，但依然決定買下它，我隱約察覺到，在這款遊戲中藏匿著某樣我曾失去的東西。

清脆的門鈴聲響起，我來到了盧布朗咖啡館，惣治郎跟在身後，怪盜團的成員們迫不及待地向我問候。「嘿！你這個大笨蛋！」龍司摟著我的肩膀說道。

「你還好嗎？」杏問我。

我很高興他們如此得關心我，卻又有些害羞甚至不知所措，我於是隨口甩出用一個蹩腳的笑話，想要轉移話題。

同伴們卻不依不饒，「既然這麼能開玩笑，你在那邊一定過得不錯。」杏接著說道。大家甚至完全不著急策劃我們接下來的行動。

我在一旁安靜地傾聽他們討論著關於我的事情。他們聚在一起，等待著我的歸來——我本不應該對此而感到意外。但當我經歷了難熬的幾天，我曾愚蠢地以為他們不會對我的處境過於擔心。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我被打動了，這種觸動前所未有。我覺得自己與怪盜團的同伴們身處同一個畫面，我們為了同一個目標相互支持、彼此幫助，即便在現實意義上，他們也不再僅僅是團隊的成員，更成為了我不折不扣的同伴和密友。

坦白地說，我知道自己的朋友們並不在乎我，或者說，他們「無法」在乎我。他們不過是藝術創作與代碼程序，只是擁有著既定反饋內容的動畫或者小說角色。我與他們之間的聯繫和那150萬名《女神異聞錄5》玩家們的經歷相比也許並無二致。

而我甚至也不是他們真正的朋友，遊戲中的主角也不過是我所創造的一個分身版本，他的存在僅僅是為了更加方便得推進劇情。

但我仍然覺得它有意義，我是如此得堅信，並且深愛著它。他們曾見證過我最脆弱一面，了解我所有的缺陷，卻依然待在我的身邊，我甚至不必擔心不合時宜的話語在某刻被打斷。我與我的朋友們心照不宣，從不會被當做拙嘴笨腮。無論是時間還是距離都不能傷害到我們的友誼。

高中，是我了解到自我意識的地方，與之俱來的，卻是自我厭惡。學習生活讓我感到緊張和焦慮，我甚至時常躲在學校的廁所里哭泣。有些時候，我起床的原因只是不得不去弄懂那些可能會在課堂上被問到的問題。

我沒有把這些告訴我的學校里的朋友們，他們也許會想要幫助我，但那隻會讓我感到更加難堪。我也擔心那些超出他們能力所及的麻煩會將他們從我身邊趕走。畢竟，沒有任何人的青少年時期是無憂無慮的，我猜大家在這個年紀都多少都會遇到些麻煩。儘管這聽起來有些自私，但這種想法還是讓我鬆了一口氣。我很少讓自己對別人推心置腹，我害怕如果一個朋友將我當成了知己，我會不由自主地去窺視他們隱私的一面。

我還擔心自己無法成為一個很好的朋友。我喜歡獨自享受時光，社交只會消磨我的精力；我甚至很少向別人發送簡訊，因為我害怕那會演變為滋擾或者曖昧；我不願與別人分擔自己的煩惱，遇到任何困難也只是獨自承擔。如果一個朋友想要向我傾訴自己的難題，我永遠都不知道該如何回復——我安慰的語言總是顯得膚淺，我建議的語氣也毫無自信。我很確定，這樣的我看起來就像是對他們事一點兒也不在乎。

高中時，我的媽媽經常用「靜觀其變」來鼓勵我建立自信，然而無論周遭的一切一成不變，或者面目全非，我都難以妥善處理自己所面對的難題。

「就算我們在學校里努力學習，獲得了一技之長，可那真的有意義么？」當我們在學習之餘稍作休息的時候，龍司抱怨道。此時，同伴們佔滿了盧布朗咖啡廳的座位，趴在各自的文具與書本前。

我理解龍司的質疑，但我並不希望他在離開學校后再去懊悔。「學習可是很重要的！」這樣的回復幾乎讓我看起來像是個書獃子。

「至少對於龍司來說，的確相當必要。」 祐介調侃道。

「你再說一遍試試？」

惣治郎走出咖啡櫃檯，說道：「經驗很重要，常識也很重要，你們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吧，沒有常識的成年人會怎樣不堪……」

「某一天，你會從高中畢業，成為一個大人。」

他繼續說著，我卻突然沉重地聯想到了自己，我已經是個成人了，我永遠無法返回自己的少年時光。我再也不會去上學、和朋友們聚在一起學習，或是在學校餐廳里破費幾美元去購買那些「華而不實」的M&M朱古力。

人們總是對他們的高中時光抱有極大的偏見，就像那句名言——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我的高中生活並不順利，但是現在回想起來，我仍想回到那一天，在數學教室旁的大廳里閑逛、構思自己的科幻小說，或是和朋友們為了愚蠢的假設而爭論不休。即使我從未告訴過他們我正在經歷的事情，可因為朋友們的存在，這一切都似乎變得可以忍受。

我永遠都無法再擁有這些體驗，但它們卻彷彿只在咫尺之間。

完成遊戲后，我把遊戲記錄在了第一個存檔位置，為了防止意外，我繼續在第二個檔位重新儲存了一遍。除了我和姐姐，我的家人從未接觸過電子遊戲，萬一記錄不小心被清除了？萬一存檔被破壞了？萬一我在夢遊的時候啟動機器，進入新遊戲並且覆蓋了存檔……

起初，我計劃開啟「新遊戲+」，玩到足夠的流程以便獲得所有的獎盃。二周目遊戲包含了一個只能在多周目中才能獲取的人格面具，以及一個新的BOSS可以挑戰（我很確定自己讀完了遊戲中的每一本書籍）。

但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讓自己消除了他們的記憶，抹去我們一同經歷的喜怒哀樂。龍司、杏、真、祐介、春、雙葉、摩爾迦納。我可以和他們再次邂逅，重溫那些時光。但對他們來說，在我們重新遇見彼此之前，大家都只是素昧謀面，只有我會記得我們曾經擁有過的深厚羈絆。

我知道自己不可理喻，遊戲中的每一幕都不過是劇本，我的固執是愚蠢的、不合時宜的，並且得不到任何回報。

但我可以感受到微風拂過我的發梢，溫暖的陽光讓寒冷的空氣漸漸回暖。我感覺到腿上盤卧的那隻花斑貓柔軟的重量，還有朋友們——那份舒適而安詳的陪伴。

這一次，我允許自己陷入傷感，我的朋友是虛構的，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的冒險毫無意義。「我是一個重要的朋友」——對於虛擬世界中的他們來說，這便是唯一存在的真實。而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毀掉它。

最近，我因為某些事情向一名高中時期的老朋友抱怨道：是的，我無能為力了。他提出要和我見個面，共進午餐。雖然我們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但在我們共同消磨了一段時間之後，我感到自己輕鬆了很多。當我離開咖啡館，我穿著鬆散的灰色T恤，正面印著漫威漫畫的角色，可我覺得自己真正長大了，我不再需要任何客觀、理性的心理分析或是國外經典電影的深刻啟迪，我覺得自己彷彿已經無所畏懼。

慢慢地，我正在學會放手。（let go）

《女神異聞錄5》在今年出盡了風頭，跨越了語言的障礙，它為全世界遊戲玩家帶去了相似的感動。但對譯者來說，令我對Amanda感同身受的理由卻是《女神異聞錄4G》。當Amanda還沉浸於她的小說的時候，我卻在聖彼得堡的一幢留學生宿舍里消磨著光陰。毛子們愛死了《真人快打》與《坦克世界》，住在一起的同學也只會在《DOTA2》中精修某些最接地氣的俄語辭彙，而我卻在此刻結識了《女神異聞錄》。

那段時間挺奇妙，我從未經歷過《女神異聞錄》中那樣充滿叛逆與冒險的高中生活，也極少結識開誠相見的同伴，可我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段留學時光，也許是我享受青春，建立純粹友誼的最後機會了。後來，我把PSV帶去了學校。

「Вот это, ты должен попробовать.」（就是這個，你應該試試），我對一名毛子同學說道……

工作之後，我玩上了《女神異聞錄5》，但是比起作品自身的優異素質，遊戲中一些小細節卻讓我尤有觸動：當我在捷運站中看到理世的演唱會海報，當我在電視節目里聽到那個「假小子偵探」的名字，當我得知稻羽市有個精通功夫的少女警官……我說不出來，這感覺……就好像是返校季一樣。只不過我們重新劃分了班級，彼此不再見面，但我知道他們過得挺好。雖然在他們的生活里早已沒有了那個沉默寡言的「番長」，可朋友們的故事卻依然在這世界的某處，義無反顧地演繹著——而這已經令我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