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塵封往事 探秘圓明園考古發掘現場

以「萬園之園」著稱於世的圓明園，是古典園林的集大成之作，曾是多國園林效仿的對象。可惜150多年前的一場浩劫，讓這個文化建築史上的一大奇迹損毀殆盡。

它有哪些仍沉睡於地下的未知故事？充滿神秘感的遺址考古挖掘是如何進行的？近日，封面新聞來到圓明園如園考古遺址現場實地探訪，尋找問題的答案。

圓明園先後三次考古發掘，20年間出土5萬件文物。

6月底的北京城被滾滾熱浪包圍，步入圓明園卻頓覺清涼。園內向遊客開放的遊覽區亭台水榭環繞，荷花陸續盛開，吸引了不少攝影愛好者前來創作。

這座始建於康熙末年，歷經雍正、乾隆、嘉慶、道光、咸豐五帝擴建和改建的皇家園林，建設時間長達150年，被譽為「萬園之園」和「一切造園藝術的典範」，中外聞名。

遠瀛觀遺址全景

從1996年至今，圓明園遺址公園曾先後進行了三次大規模考古。最近的一次始於2012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成立團隊， 先後對桃花洞遺址、大宮門遺址、養雀籠遺址、海晏堂蓄水樓、遠瀛觀等遺址進行了考古發掘工作，發掘總面積9800平方米。

在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圓明園課題組組長張中華看來，儘管史料對皇家建築的建造規格和體制有詳細記載，但並不能完整反映圓明園全貌，

「從考古結果看，幾乎每個遺址都和設計圖紙有不同的地方。」張中華告訴封面新聞，文獻只記載了主要建築，圓明園從雍正到同治時期跨越150餘年，根據不同皇帝的喜好會有改擴建。而通過考古勘探工作，為圓明園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規劃、展示和利用提供了科學依據，彌補了文獻資料記載的不足。

鎏金銅象首

而且在20多年的考古發掘中，圓明園遺址公園出土了5萬多件歷史文物。乾隆年間的鎏金銅象首、嘉慶御筆石刻、圓明園所留唯一一尊「地天母」銅像……每一件都無比珍貴。

從2012年開始，考古工作人員根據歷史文檔，對圓明園三園之一長春園中最大的園中之園——如園遺址進行了考古發掘。這座建築面積19000平米的園中園，目前遺址考古發掘面積3800平米，如園景區內芝蘭室、雲蘿山館、聽泉榭、延清堂、含碧樓、挹霞亭、觀豐榭、引勝軒、假山、道路、湖泊及其泊岸等遺址陸續被發現。「考古發現，如園是近幾年圓明園考古發掘中保存最好的遺址，也是首座仿江南園林遺址，意義非凡。」張中華說。

如園考古現場

封面新聞跟隨張中華組長走進如園遺址考古現場，考古隊員正在烈日下緊張忙碌，已挖掘出土的柱礎、假山、金磚、台階、甬道等遺迹被精心地清理乾淨，從它們的規格和布局中，仍可隱約窺見皇家園林的昔日氣韻。

「整個如園兩步一景。」張中華介紹，如園是乾隆三十二年南巡至江寧，見到江南四大名園之一、明代中山王徐達的瞻園后命人仿建的，如園即「如同瞻園」，但規格要比瞻園高。

張中華指著腳下錯落有致的台階告訴記者，考古隊幾乎挖掉了半個山丘，才找出了當時的路，「我們挖出了這裡的台階、假山、甬路，都是早期的設計圖上沒有的，所以皇家園林是怎麼設計的，要通過考古發掘，才能知道。」

在現場，考古隊員正在發掘一小片史料中沒有記載的土地，據推測可能為稻田或者花圃。「如果是稻田，幸運的話能找到當時的稻種，就可以拿到實驗室測DNA，看清代的稻子是怎麼培育的，這是我們解決得比較高大上的學術問題。」張中華接著指向一處台階角落說，文獻記載這裡曾經種有牡丹，「但目前還沒有發現牡丹花根，如果發現可以知道種的牡丹花品種。」

就在封面新聞現場探訪的過程中，考古隊有了新的收穫。在專家用手鏟一厘米一厘米下刮土層時，兩辦青花瓷盤碎片和一個石制的葫蘆范慢慢顯露，再用刷子輕輕掃去泥土，文物輪廓逐漸清晰。新出土的青花瓷盤碎片表面光滑，雲紋走向流暢，葫蘆范則其貌不揚。「一般人可能更多注意到青花瓷盤碎片，但是對我們考古的人來說，那個灰禿禿的葫蘆范才更有價值。」正在接受記者採訪的張中華組長完全被它們吸引住，目光再也沒有離開過。

由於葫蘆與「福祿」諧音，葫蘆器因實用的功能、優美的外形、吉祥的寓意，從古至今廣受宮廷貴族、民間百姓的喜愛。將幼小的葫蘆，納入刻有陰文的范模中，隨著葫蘆的長大，逐漸填實范模中的空間，待葫蘆木質化后取出，范模的陰刻圖文便在葫蘆上作陽文顯示出來，這種被稱為范制葫蘆的工藝使古代葫蘆器工藝實現了一個質的飛躍。據史料記載，在明代萬曆年間，民間就已出現了范制葫蘆。由於其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很快就被愛好藝術的康熙皇帝發現了，並被引入宮中，成為最高統治者壟斷的宮廷藝術。

而此次出土的葫蘆陶范便是迫使葫蘆依照人的意願生長成形的工具。「之前我們出土過一個葫蘆范，范模內壁刻有精美的花紋，到現在我們也不知道這些花紋是怎麼刻進去的。」張中華說。

考古隊員吐露心聲，挖出金銀財寶並不興奮，可能在圓明園退休。

在如園延清堂遺址，封面記者見到了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圓明園課題組成員張利芳，她是考古學博士，自2014年來到圓明園負責考古發掘已近3年。她告訴封面新聞，考古工作者會預先查閱大量文獻材料，做好功課後才會啟動考古勘探，「大致知道這個地方有遺迹現象。可能文獻記載這裡是空地，但我們反倒發現了文物。也可能文獻記載這裡有遺迹，反倒一無所獲。」

「每天都有新發現，不發掘不知道地下到底有什麼。」張利芳

每天都被興奮和忐忑包裹，「每一個手鏟下面都不知道是什麼，有時很忐忑，我們期望的東西萬一找不到怎麼辦，但哪怕露出一絲一點的痕迹，都會很興奮。」

粉彩瓷磚

延清堂大殿的粉彩地磚就是一次意外收穫。在發掘中，考古隊員發現延清堂大殿室內鋪地磚尚有殘存，有金磚和粉彩瓷磚兩種，金磚因過火，多數均酥裂，粉彩地磚部分表面呈黑色，也是因為過火的緣故。在同一大殿內出現兩種鋪地磚，專家推測是出於實際功用的不同，瓷磚是為了便於取暖之用。

「和中彩票是一樣的心情。」粉彩地磚精美的花紋、優良的質地也震驚了張利芳，「好高級啊！原來皇帝鋪這種。」與金銀財寶相比，考古隊員更看重出土文物的史學價值，「挖出金銀財寶反倒沒有這麼興奮。」

據了解，圓明園整個園區有100多處景點、240多萬平方米陸地面積，但目前的發掘工作只完成了5萬平方米，考古發掘工作還將繼續進行，目前圓明園考古工作中期已經規劃到了2020年。對於考古隊何時會離開這座皇家園林，張利芳也沒有答案，「大家開玩笑說可能會待到退休。」

文章轉自：封面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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