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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角亭 | 陳韻:面對拆遷,我們要給未來一份戰慄的檔案

定海橋是上海一段被遮蓋的「前傳」

村角亭,從字面上講,它是一個處於邊緣地帶的公共空間,它是觀察站,也是暸望台,它在融入與介入城中村生活的中間地帶。這種中間狀態,我們認為準確地描述了藝術進入城中村的實踐者的現狀、處境和工作方法。

基於每個城中村都有它的特殊性和個案意義,「村角亭」以口述的方式,切片式地呈現8位來自不同領域的實踐者在進入城中村后的思想與行動。

「村角亭」由2017深港城市\建築雙城雙年展和《打邊爐》共同推出,於7月-10月間,逢雙周五在兩個平台同步發布。

上海市楊浦區定海橋

口述

陳韻,先後畢業於復旦大學和香港中文大學,定海橋互助社發起人,西天中土項目負責人。

我是2013年做一個叫「西天中土」的印中交流項目,才知道上海有定海橋這個地方。去了后感觸特別深,才意識到自己出生的醫院就在定海橋不遠處,但因為三歲多就搬離了楊浦的外婆家,這次像是太久后的「重逢」。後來我才了解到定海橋在上海現代和當代的歷史上是一個有名的、而且令人產生糾結感情的「地標」,在社會轉型的過程中,它的意義和存在感被「完美地」掩蓋掉了。一座城市的每一個時刻,必然是諸多「前傳」曲折演變的結果,這個作為「前傳」之一的定海橋,不被作為「核心前傳」仔細分析和回味,而淪為了一種殘留物,坐等著被除掉。

2014年我申請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PSA)青年策展人計劃時,從對定海橋的繼續關注和研究中發現,2000年像是上海的一個「裂點」(斷裂與裂變)。之前與之後彷彿無法溝通,通過擱置、忘掉和掩埋2000年之前的事,這個城市獲得了對一種發展正當性的突發認知和信任。

定海橋的街道

我們曾經邀請一位退休的美術工作者到定海橋,他是外灘美術館一位年輕策展人的父親,過去一直在少年宮工作,到了定海橋,他很受觸動。他一直生活在靜安,雖然對定海橋有所耳聞,但覺得離自己非常遙遠,那種遙遠的感覺,跟你聽到新疆、西藏的感覺差不多。這也讓我們意識到上海這座城市一直存在著一種空間的阻隔,每個空間都是在人的意識中,對老一輩來說,不是你拆掉了重建,就可以完成新一輪的組裝。對年輕一輩和移民來講呢?是不是地產化之後,我們就對譬如黃浦江(定海橋也在黃浦江邊)有了全新的時空認識?這是一個需要我們充分理解的變化中的問題。

定海橋的魚販在販賣黃浦江的魚

在準備PSA的這個展覽項目時, 我們通過文獻資料和對定海橋居民的口述,把本地歷史自學了一遍,包括當地人喜歡聽的戲曲、熱愛的運動,還有「流氓歷史」、王洪文和這個地方的關係,以及大廠如國棉十七廠的歷史,甚至九十年代末短暫的用白洋淀防空洞做音樂排練的時期等等,最終這個展覽除了九件作為「觸發器」的先期作品,我們還做了四個工作坊。展覽出來的效果跟我們實際想做的事情有一些距離(預料之中),我覺得有必要再進一步去面對這個「距離」。我們就用展覽的餘款,把在展覽時期就租下來的定海港路252號繼續租了下去。

定海橋互助社

定海港路252號是一個三層樓的私房,每層樓大概16個平米左右,一樓我們打通后可以做討論、放映和展覽,二樓可以短住也可以做討論,三樓則可以長住。當我們打算長期駐紮下來,我們就需要面對一個問題——我們在定海橋是一個怎樣的角色?首先我們認識到自己不想做一個NGO,雖然這很容易被各方面理解,但我們並不追求可以被量化的效應作為「成果」。現在來看在地工作和對城市議題的持續關注,是互助社貫穿至今的重點。我們想做的就是小則立足定海橋,大則立足楊浦,再大就立足上海。上海是一個人流往來頻繁的地方,往來的相關研究者和工作者是否可能在定海橋發出聲音,從而扭轉現在這個城市發展中已經造成的僵化局面,比如什麼事該在什麼地方發生,畫廊應該開在哪裡,美術館應該在哪裡,它們往往不是在地產的願景里,就是在一個士紳化的氛圍里。我們能不能超脫在外,在一個我們無法直接改變其命運而內部利益交織矛盾的社區里存在,是否可以既從社區習得一些方法與經驗,也能和社區居民建立互助式的進步關係?通過最近兩三年的嘗試,我們意識到,只要有決心和意志在當地持續工作,互助社給個人和集體帶來的收穫是可以很大的。

如果沒有互助社,我們就不可能在2016-17年做好上海雙年展的「51人」項目。很多人問我,你們怎麼去找到的這51個不同背景、不同職業並且又非常有趣的人?最簡單來說,就是因為我們對「51人」的思考和討論發生在定海橋。我們立足在這樣一個卑微的點,去看待這個城市和這個社會,我們才會發現到底這個社會還有什麼可以稱為是靈魂和精神的東西。如果你在上海老法租界的一個咖啡廳里,你對社會的精神和靈魂則會有不同的考量,甚至同一個人說出來的話都不一樣。每一個場所都有它強烈的「場所意志」。

PSA「51人項目」

這種場所意志也被我們策劃進了「51人」的活動中。譬如,我們找到了一位上海早期文革運動中的親歷者和核心人物葉老,請他來做導遊。我們包了一輛大巴跟著他走了一些和上海文革有關的事發地點,最後回到定海橋——這個走出了王洪文和他戰友的地方,同參加活動的三四十位青年朋友進行了座談交流。我們還找到一位參加「抗美援朝」戰爭的飛行員曹金先,請他在一個私人的詩歌書店裡講述戰爭的經歷,這個詩歌書店的主人則為這次活動編了一本書,那是一本跟飛行員有關的小詩集。我們還認識了一位退伍軍人於喚樓,他很偶然地去日本學了做日式甜點的手藝,他做的麵包非常好吃,又特別便宜。這個人充滿了軍人的自豪感,結果卻變成了一個麵包師。做麵包非常需要體力,也需要一種意志,還需要溫度,他的雙手的溫度決定了他能做一個很好的麵包師。他非常獨特,陽剛,又有藝術氣質,並且他一定要把麵包房開在他長大的那條路上。

創作麵包的人:於喚樓

我們在PSA的展覽項目中就提出「對歷史的藝術實踐」,定海橋互助社是一個「社」,不是一個「空間」,這是最初提出時就考慮過的。在藝術領域裡,開一個空間就像打開一張白紙一樣理所當然,即便是有意安置在一個社會空間里的「藝術空間」,也是隨時可以採納社會,隨時又可排斥社會。但對定海橋來說,如果你不知道這個地方的歷史和當下、感情和行為,你所身處的現場就無意義,從而沒有必要,你所做的多多少少會被這個場所檢視,哪怕是無動於衷,也是一種反饋。為何要叫「互助社」?我們希望把「空間」這個幾乎是當下最重要的問題放到「社」這個前提下進行討論和實踐。「社」是一群人的關係,既是社會的「社」,也是社群的「社」和社團的「社」。在「社」的基礎上,也就是在人的基礎上,空間問題才會呈現出它的具體面貌和內涵,否則它就是一個空洞的概念,彌散的東西,抓都抓不了。

定海橋互助社的兒童繪畫展

「定海談」現場

做2014年PSA展覽的時候,參展人員中就有一半不認為自己是藝術家。到了2015年以後互助社的階段,「藝術家與否」更不是一個先在的問題,而「藝術與否」變得愈發關鍵。藝術的考量和行為,落實在我們做具體的判斷和決定中,落實在和社區居民彼此的相處中。我們做過一個學期的繪畫班,後來還做過一段時間的晚托班,我們除了要對參與的小朋友負起責任,也在這個互助的過程中了解到了當下的教育落實到一個地方的家庭是一種怎樣的狀況,同時我們也要面對自己的教育背景和其中附帶的問題。我們做這件事的出發點,不是要去對社區作出多大貢獻,而是通過自己的工作立足點去做一些轉化和表達。

今年5月我們在定海橋還做了一個月的照相館,在一位攝影師朋友的倡議下,我們把一樓變成拍身份證件照的定海橋照相館,這位「70后」的攝影師免費幫街坊拍證件照,人傳人地來了不少,我們也認識了很多居民。但是那一個月之後,我們就按照預先的想法把這個階段暫停了。我們不是在做一個長期便民的事情,也不是要和這裡的一家有二三十年歷史的照相館搶生意,而是想看一下這件事情在社區聯結和影像檔案上能走多遠,這取決於我們秋天第二階段工作的繼承和推進。定海橋如果被拆遷,當這些來自歷史的現實和現場被清理,這裡的人能從這段生活中帶走什麼,他從這段生命里走出來,會去到另外一個什麼地方,延續成了一個什麼樣的記憶,又有什麼樣的一個遺產,這是我關注的一條潛在線索。即便這個遺產在一時來看是「氣若遊絲」,互助社也希望在這股「氣」中做一點事情。

我們在定海橋認識了一位「90后」的居委會工作人員,跟我們的關係非常好,他是一個很神奇的小夥子。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認為拆遷是絕對的好事。後來他偶爾來參加我們的活動,私下也和我們聊天,我們慢慢熟起來發現,這並不是他的全部想法。他對定海橋的日常生活的狀況和理解讓我們非常吃驚,他比我們大部分「90后」朋友對生活和社區的認識要深刻得多,並且有一種藝術的感覺,他其實並不是像他所說的追求一個拆遷的結果,而是對這個地方有非常深厚的情感記憶。他現在就在寫小說,但還不肯給我們看。

如果問我們互助社會一直做下去嗎?我們目前看不到解散的必要性。我們關心的城市問題層出不窮,歷史問題也得不到關懷,我們能從定海橋的切口處不斷發現理解歷史和理解它跟周邊關係的豐富可能性,尤其是這裡的人所帶來的鮮活力量。

定海橋的未來就在眼前

定海橋居民針對拆遷問題的意見表達

互助社的工作是微不足道的,而在定海橋,有很多的居民以及她們的工作方式、經營方式在現在的城市發展格局中是不入眼的,定海橋的大部分居民是移民,這些移民是被房東看不上,因為房東的房子很好租。房東也是因為不稀罕住這個地方,才會把老一輩傳下來的房子租給外地人,所以我們就是和還稀罕住在這裡的老居民,以及自己也沒有很稀罕自己的移民在一起。我們在他們中間,反而會感覺到巨大的被包容和被鼓舞。

互助社就是租客,像這裡的所有租客一樣,沒有長期存在的正當性。互助社解散與否這一件事情,對定海橋而言一點都不重要。如果定海橋被拆了,我們也是這裡最不重要的一個群體,我們的鄰居比我們都要重要100倍。定海橋真正最重要的是比我們更需要考慮去哪裡的移民,以及自我認為最重要的房東,前者是這裡要被剔除的真正肉身,後者是拆遷的交易方。

如果有一天我們換到了別的地方,我們也會以定海橋習得的視野和方法繼續推進工作。定海橋對我們而言是一個極富教育性的地方,哪怕這個地方最終以撕心裂肺或喜大普奔的方式結束了,但我們和「地方」相互影響的這條線索希望是長遠的,我們也相信它會在演變和調整中走向思想和感知上的豐滿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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