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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東—《中華史詩》:靈魂超度的時間想象

作者簡介:張況,著名詩人、詩評家,1971年生於廣東五華。當代新古典主義歷史文化詩歌寫作的重要代表之一,現為作家協會會員、廣東省作家協會主席團成員、佛山市作家協會主席。已出版史詩三部曲《大秦帝國史詩》《大漢帝國史詩》《大隋帝國史詩》等25部,主編詩文選19部,代表作有100000行21卷《中華史詩》。與陸健、程維、雁西並稱為「詩壇四公子」。系廣東文學院簽約作家,現居廣東佛山。

《中華史詩》:靈魂超度的時間想象

——談張況的《史詩三部曲》

郭小東

最後的勝利屬於死亡,如果這個命題為詩人所接受,同時以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形式與內容,進入他的詩,尤其是以史詩形式的長篇敘事詩,結果將是怎樣?

張況的《史詩三部曲》進入我的視野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它重新勾起我對某些文學理論問題的再度思索。逼迫我看重並堅定認為的是,只要細細辨認,就不難發見,詩人的史詩意欲,並不僅僅是所謂「中華史詩」的新古典主義營構,也不完全關乎古代史上那三個後世人們永遠津津樂道,以為榮辱,以為偉大的歷史王朝及其王朝舊事。那些所謂「特定意義」的歷史事件和社會進程,今人對之的借鑒或把握,已然滾瓜爛熟,歷史只是在不斷的重演中,行走著永難重複的腳步,離歷史真相越來越遠而已。考據與想象,使虛構歷史成為一種學問。而小說與詩,又使這種學問在文學面前土崩瓦解。問題是,一切歷史已死,而使歷史真正復活的,是文學,是詩。張況所做的,正是對死亡的復活,對死亡作為最後勝利者的時間形象的復活。

張況既塑造了一個時間形象,同時又將自己閃進這個形象之中,他在密集的詩的語詞中,不斷地閃進,閃回閃出,他不由自主地融進時間形象,成為時間形象。他在體驗了歷史的死亡同時,創造了另一種歷史,這種歷史帶著強烈的個人性和當代性,不是簡單的新古典主義便可囊括,這也許正是張況把三部曲命名為史詩的緣故。

也許還沒有哪一位當代詩人,把自己的作品以「史詩」命名,沒有並非不可,足見張況對於詩的文學自信及對歷史的文化自足。他在「三部曲」中,能氣貫如虹,汪洋恣肆,揮斥方遒的緣故。這是值得稱道的。寫三個王霸時期的三種霸王人物,詩人沒有心存霸氣,沒有心存高遠,如何成行?

史詩的定義,在巴赫金的《小說理論》中,史詩被作為一種「崇高體裁」,相對應於小說的「低級體裁」。亦即整個正統文學,全部建立在遙遠形象的區域之內,與尚未完結的現時不可能有任何的聯繫。當今現實本身,即保持著真實的當今面貌的現實,不可能成為崇高體裁的描繪對象,當今的現實與史詩的過去比較,屬於低級的現實。史詩描寫的對象,是一個民族的莊嚴的過去。也即「絕對的過去。」史詩的世界遠離當代,遠離歌手的時代,其間橫亘著絕對的「史詩距離。」這種過去式的文學或詩歌言說,既考驗詩人的文學膂力,又對作品提出了嚴苛的要求。

當史詩作為體裁之時,同時也就成為一種崇高的定義標準。它無法自命,只能被評說,被釐定。所以,我說張況這種文學自信和文化自足乃至詩人的自持,已然被置於一種崇高的圍堵之中。這也是中外古今,史詩創作鳳毛麟角的原因。它在歌功頌德的歌謠中成長為敘事,又在長期的流傳中不斷豐滿再生它的德行。誠如13世紀但丁的《神曲》,那個處於神經亢奮中的義大利人,他之成為「中世紀最後一個詩人,同時又是新時代的最初一位詩人」(恩格斯語),《神曲》之所以成為史詩,是他想象中的經歷,隱喻了人類迷惘和苦難的終極命題。以及全詩結構的神秘主義,以此奠定了時代的里程碑。張況亦是如此。我同意葉延濱在序里所說:「這是值得舉手致敬的中華文明的紀念碑式的作品!」

值得研究的是,但丁《神曲》的深邃之處,是他對時間的理解,在中世紀,人類對於時間理論,幾乎一無所知,而在但丁的想象中,生命經已被分成三界,《地獄》、《煉獄》和《天堂》。這是時間作為生命的三個階段、三種形式以及無方向的維度,同時也就同獲三種以上的內容。具有靈魂及靈魂超度的意義,它寫的是來世,形象及形象追尋的卻是往生。

通常的詩評,看不到或沒有發見但丁的時間觀,他詩歌中的時間形象,對之的借鑒或論述就忽略了對時間及時間形象的討論與研究,而面對張況的《史詩三部曲》,我看重的,便是張況在詩歌創作中,對於時間的重視,或叫做對時間的發見,他在長詩中,努力尋找的是,失去的時間,只有時間的尋找,方能找到大秦帝國、大漢帝國、大隋帝國殘陽如血的史詩內涵。張況作為當代詩人,他須完成他的先人們沒有完成的時間責任。

這裡,回顧一下文學史是必要的,否則無法充分肯定張況的詩歌創作實踐的里程碑意義。的長篇敘事詩史並不輝煌,最早的《孔雀東南飛》、《木蘭詩》、《秦婦吟》並稱樂府三絕,以今日論,它們都算短詩。除去蒙古族、藏族的幾首民間流傳的英雄史詩外,當代文學中作家創作的長篇敘事詩為數不多,略計如下:

郭小川的「愛情三部曲」:《深深的山谷》、《白雪的讚歌》、《嚴厲的愛》、《將軍三部曲》、《團泊窪的秋天》;

李季:《王貴與李香香》(1946年)、《生活的歌》、《楊高傳》等等;

田間:《趕車傳》;

阮章競:《漳河水》、《金色的海螺》、《白雲鄂博交響詩》;

聞捷:《復仇的火焰》

劉仲歷的《在河之洲》與張永權的《老鄉何其芳》,分別為七萬行。

還有文革中張永枚的《西沙之戰》……

這種不完全的統計,已見所謂史詩性詩歌的創作何其艱難。如果說上述作品對於時間有所思慮的話,時間並不是作為意識到的形象,而僅僅是一種背景,某種特定政治意義的時代表述,也即「新」的時間定格。

在 這樣的文學史背景上,來看張況的詩,對之的理論抽離就清晰得多。在通常的意義上,文學的藝術,就是時間的藝術。時間是給人神秘感最大的來源之一。詩人,作家,尤其是哲學家,都讓時間迷惑,如果沒有設置起點與終點,時間將無從把握,也不復存在,故薩特在《存在與虛無》中,把時間定義為「綿延」。張況的詩,正是準確地把握了這個字眼,將之化為一種態度,所以,時間及時間形象,就成為了《史詩三部曲》的靈魂及靈魂創作,他把時間既作為敘事與描寫的手段,又將之作為歌吟的對象,結果是寫出一部關於時間,也即關於王朝與人的生命歷程的敘事詩。他敘述了時間,並由時間誘發出了多種多樣的話語。

話語是一種關於價值的言說,是在時間的過濾中,沉澱堅定下來的認知。事關立場與態度。而時間,作為單詞,它所構成的虛線,就是史詩的結構。

《大秦帝國史詩》開篇:「時間龜裂的卜文/ 顯示權勢的動因。」「時間幽藍幽藍的湖岸/一顆身世另類的小野種。」「時間內部龐大的陣容/ 瘋狂地吞噬著倒敘后的朝陽與落日。」「時間一分心/ 歷史就走神。」「時間的疤痕上/ 鬼魅以刀光劍影潛行。」「時間反方向調節的激烈角逐/ 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拚命廝殺。」這些詩句散落在長詩的各個部分,在鋪陳的同時,實現著對時間本身的詩意建築,在予時間以形體描繪之時,一個以時間為主體的語境逐步產生。一種向死而生的殘酷氣氛,瀰漫著詩歌的存在環境。人物由時間產生,又為時間所熏染並凸現性格部分。時間的抽象性和不可叵測性,所產生的神秘感與恐懼感,頓生緊張與危機的情節,使敘事自覺沉沒於弔詭的預設之中,這是大秦帝國的暴虐性質決定的。這種詩意的陳述,使漫長的歷史時間集攏而成一些觸目驚心的時刻。

「烏鴉混淆視聽的讒言/ 擊穿時間遲鈍的真相。」「時間瘦弱的一星亮點/ 照耀一句打蠟的謊言。」「一圈老邁的漣漪/ 正衝破時間的攏絡。」「時間悲悲戚戚的難言之隱/ 被一陣壓抑的冷風吹散。」「時間荒謬的黑手/ 扯斷歷史的臍帶。」「倘若時間再倒流那麼幾十年/ 肯定有不少人會錯誤地認為。」「一種空前大膽的想法,劃過時間走紅的腦海。」「張開透明的馨香/ 稀釋時間的醉意。」

時間不再是一種歲月的度量,成為歌吟的對象,它在詩人的雕刻刀下,被隨意的,激情的把玩把握,無以遁形,將抽象的時間概念,變身於各種形體,形狀與情狀之中,它自己開口,敘說滄桑。它有時是春花秋月,有時是萬丈陽光,它是一年四季,又異形於氣節氣流之外。「時間的視線沉默而冷傲/ 它無法看穿財富的面目。」「時間自戀的足音/ 很近,也很遙遠。」「時間張開嘴巴/ 傷口有話要說。」「一首糾葛著人性悲歌的滄桑曲/ 重重陷入時間深不可側的泥淖。澆滅時間虛張的大火/ 將一截格式化的遺產/ 交給一碰即碎的殘暴。」「被夕陽燒焦的黑幕里/ 露出時間蒼白的裸體。」「時間混濁的老淚/ 熄滅最後的殘燈。」「骨折的時間之手/ 攪拌著荒誕的唾沫。」「時間的水袖輕輕一甩/ 一道氣勢如虹的聖旨/ 便夾雜著變態的閃電。」

時間作為想象的對象,在不斷的描寫隱喻之中,豐滿而為內心象徵,不斷被賦予外在的經驗,賦予人的性格和形象。張況在充分鋪排內心的象徵的同時,把屬於內心和外界的兩種經驗,用時間搭通了橋樑。使靜止的時間在詩的進程中流動起來:「積雨雲拿起大手筆/ 替狂風摘除了性別/ 它要將時間的縮影/ 植入大地的心臟里。」「為一份憧憬圓滿的情緒答案/ 極力表達長時間的忿忿不平。」「時間的假髮落草為寇/ 路邊的墓碑拔腿就逃。」「時間靈異的河流/ 一路上汪洋姿肆。」「血色蒼茫/ 時間只是一個悲傷的看客。」

時間本身具有思維的功能,它和詩人一起面對另一個時間,對天地間的一切,包括生靈發出叩問。時間瞬間被泛化了。它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既代表詩人又與詩人對話,這就形成了長詩持續不斷的節奏,它是保持詩人樂此不疲的動力。時間,此刻已成了人類並不存在的永動機,它在自行擰緊發條的基礎上,不斷地鬆緊著詩歌的節律,詩人所有的思索,語詞的流淌,結構的建設,都因此而保持著一種弓滿的狀態,這種激越的情緒,並未因詩行的長短,寫作的停頓而有所鬆弛,這種緊緻的張開的狀態,使詩句與詩行趨向於飽滿豐富。一瀉千里的情緒所形成的格局,仍然是酣暢曉暢的。

在《大漢帝國史詩》中,這種酣暢曉暢表達得更為淋漓,我以為詩人在創作第二部時,一切青澀已近成熟,那是詩歌的金秋時節。時間在他心中,詩中表現得更為從容,顯示著一種氣質與風度:「時間不幸以最為決絕的瞳孔/ 瞥見了令人痛惜的一場別離/ 時間之手隨即淒然地關閉了/ 歷史上最為悲壯的一個場面。」「時間並不想念自己臉上滑落的淚水/ 因為那裡面藏著太多的惶惑和困頓。」「被時間過濾后的一場瑞雪/ 輕輕掩埋人們內心的荒涼。」「像時間樸素的韻腳/ 在風雨中規行步距步。」「而拒絕偽證的生活/ 接受了時間的撫摸。」「一個盛世片斷/ 掙脫時間的束縛。」「在時間燃燒的骨節上/ 化作聞風喪膽的煙灰。」

從詩的歌吟到描述到敘事到哲思,詩人對時間的認識和理喻,越加駕輕就熟。他眼中的時間,已經漸成一個完整的世界,也即具有了空間的想象。這種想象的讓渡,於張況的創作,是一個質的飛躍。他甚至已經到了寫作無意識的境界,那種滿滿的自覺已無需刻意強調,也無需用心防範。時間彷彿已成一種心靈的跡象,隨水而逝的河中浪涌,隨時來去,關於時間的語詞,也越加密集。每三五頁就會有時間意象出現,這種意象的密集,強調並豐足了詩歌的時間生態。這是一條漫長的時間之河,時間之旅。它不失氣質氣度地在詩歌中行走,既表現著自己,又言說著他者。它成了長詩的魂靈,由於它不是一個固定的形象,也不是一個規劃中的指涉,它的變化萬千所承擔的意象群、意義群,使這三部長詩的史詩品格有了不同凡響的吟唱。

我搜遍了三部長詩中關於時間凸現的詩句,不下二百多條。由它們結構形成的詩句,是為長詩中最為精彩的,它們像極了奔馬的奮蹄,聲聲碎落在遙渺的行腳,最終集結為時間的投名狀,記錄並長成為全詩的承擔。

時間在詩行中行走,立體而為一種思維中的時間,一種想象中的時間,這就是張況詩歌創作中的現代性追尋。它勾連起那種叫詩性與神性的東西。他把不可逆的時間,向各個方向綿延、伸長,把時間形象立體地站立在紙上,這就是張況的史詩三部曲。對之作文學史判定與分析,將是期待中的事。

這樣的詩作終於出現在廣東詩人筆下,成為廣東詩壇一直在期待又久久未能出現的文學風景,以往關於廣東是詩歌大省的自詡與期盼,至此可以畫一個暫時的休止符。小女人散文做足了南方都市奢侈的市井情態,而堅持不懈的現代詩及種種充滿小資情懷的後現代詩歌,也已然泛濫到只有存量的驕傲。在一個陷落於迷惘與難堪生存的時代中,詩歌理應對歷史與現實的文明狀況,對民族的文化傳統,對歷史的重大回眸,有一種理性同時激越的叩問與追尋。從高漸離與燕太子丹開始的時代到獨夫的倒地,走過了三千年,而廣東始終是其中一個並不沉默與寧靜的符號。張況的詩,對此張開的視野與胸襟,將之作全新的收拾,為宏大的敘事辟出了一處空間。這是百年間南方文學一度丟失之後的重拾。

作者簡介:郭小東,著名作家、文學評論家,廣東省作家協會副主席

供稿:北京城市未來文化藝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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