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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戒毒所里的青年:用297秒影片救贖,問記者你願跟我做朋友嗎?

VR戒毒分三步:誘發、厭惡、回歸。他們的人生,也是這三步。

文 | AI財經社 袁琳

編 | 金赫

誘發

吳天(化名)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不自覺地開始動。大拇指先是不停摩擦食指,然後挨個把關節按得「咔咔」作響,反反覆復,似乎焦慮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分鐘后,右手也開始進行類似動作。

此時的吳天正在進行VR戒毒治療。他穿著戒毒所統一發放的綠白相間的短袖短褲,與其他戒毒學員一起,坐在一間能容納30人的VR戒毒室里,每個人都筆直地一動不動坐著,面前擺一台電腦。

吳天坐在教室的第一排,身板挺得很直。他搭在扶手上的雙臂貼著三個晶元——左邊手腕處一個、右邊手腕和手臂彎各一個——用來檢測心率,頭上戴一台白色的VR眼鏡和碩大的耳機。電腦屏幕上同步顯示著吳天此時正看到的畫面:一個房間里,幾個男女正慵懶地聚在一起吸食冰毒,有的躺在床上,有的坐在地上,有的圍在桌邊,裝著冰毒的小壺正咕嚕咕嚕冒著白氣,男男女女神情迷離。耳機里,有年輕男女的聲音在召喚:「來啊,一起玩啊。」

鏡頭慢慢拉進,插在小壺裡的吸管湊到跟前,吳天咽了一口唾沫。

吳天所在的戒毒所叫浙江省良渚強制隔離戒毒所,如果吸毒被抓次數超過兩次,就會被公安機關責令強制隔離戒毒,期限兩年。這裡的戒毒學員,都是男性。

VR戒毒是一種新型戒毒療法,一個療程有6次課,每次課的內容是一段大約五分鐘的VR影片(每節課的影片內容不同),影片分三個階段:第一步,誘發毒癮。通過身臨其境的毒品吸食場景和相關吸毒用品的呈現,誘發戒毒學員的心理毒癮;第二步,厭惡治療。展現長期吸食毒品帶來的生理危害,引起學員的恐懼和厭惡情緒;第三步,回歸家庭。呈現鳥語花香的生活場景,調動學員對家的思念,堅定其戒毒意志。

本質上來說,VR戒毒療法是藉助現代化的VR工具,以厭噁心理學作為基礎原理,通過身臨其境的反覆衝擊,建立起毒癮與厭惡之間的連結。吳天現在正在看的,是第一個階段。

一名戒毒人員佩戴VR設備進行戒毒治療。@視覺

吳天是我進良渚戒毒所看到的第一個學員。戒毒所被一扇大鐵門與外界隔絕,在威嚴的外表下,裡面更像是一所學校,目之所及,是並排的教學樓、宿舍和大面積的操場。課間時分,廣播體操的「一二三四」被大聲播放著。

穿過操場時,我看到他跟其他學員一起,排成一列,被一位警官帶著,步伐整齊地往VR教室走,就像軍訓時那樣。經過我們身邊時,他第一個轉過頭來看我們,對著我調皮地笑。

他很黑,手背跟手心是完全不同的顏色,頭髮短而稀疏,不太高,右腿上有大面積文身,笑起來還像個孩子一樣。後來跟他聊天我才知道,他已經30歲了,腿上的文身是20歲時候的作品,內容是兩行字——金剛般若有云:一切法得成於忍。興起之作,他當時並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在以後的歲月里也沒有細想過這句話的深意。吳天在這裡已經呆了快兩年,這個月就將回歸社會。

吳天第一次接觸毒品是在初二,15歲。他是土生土長的杭州人,爸爸是事業單位里的中層,家裡經濟條件尚可,父母對他管束很松。一次朋友的生日聚會,十幾個朋友到KTV里唱歌喝酒,有個人突然拿出搖頭丸,問:「哥們兒些要不要來一顆?」

那是吳天第一次看見搖頭丸,除了帶頭的人,所有人都沒嘗試過。吳天覺得沒趣,看了一眼,坐到一旁抱著手機玩遊戲了。等他上個廁所回來,發現所有人都已經吃下搖頭丸,興奮地蹦來蹦去。「這麼好玩嗎?」吳天的好奇心被勾起,又自覺不能落伍,也吃了一顆。

「真的很嗨,」吳天找不到詞形容那種興奮,只能不停地重複「很嗨」兩個字,當天晚上,一群人在沒有喝酒的情況下,一刻不停地在KTV里瘋狂跳舞,一直揮舞到第二天早上。

那是吳天踏入深淵的開始,此後他的十幾年歲月,毒品是唯一的內容。他毫無防備,甚至沒有想過這個東西會成癮。那天起,搖頭丸成為他們朋友聚會時的必備,就像聚餐必點酒水一樣。「當時根本沒想這麼多,就是無聊,消遣娛樂嘛。」他說。

國中畢業后,吳天輟學。吃了幾年搖頭丸,他覺得自己身體對其的敏感度越來越弱,市面上賣的搖頭丸質量也有所下降,於是轉而投身冰毒。

良渚戒毒所里的學員多是來自江浙一帶,年齡跨度很大,有14歲的未成年,見到生人害怕得說不出話來,也有頭髮花白的老爺爺,進所次數多得就像回家一樣。他們中的大多數擁有三個共性:都是被身邊朋友帶著入門的、學歷普遍偏低、家庭缺乏管束。

徐文(化名)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吸毒時的感覺。那是10年前,他20歲,在老家嘉興的一家工廠里當機修工。閑來無事,朋友約他出去玩,幾個人去賓館開了間房,進門沒多久,朋友們便拿出冰毒,圍坐在地上開始擺弄。他好奇地湊過去看,朋友抬起頭遞給他一根管子:「試試?又不會死。」他心想,試試就試試。試過之後,徐文接下來兩頓都沒有吃飯,飯送到嘴裡死活咽不下去,但精神前所未有地好。

朋友遞過來的那根吸管成為徐文對吸毒的原始記憶,第一次看VR戒毒治療的誘發影片時,吸管遞過來那一刻,徐文感覺心裡有一百隻螞蟻在爬,頭不由自主往前傾,恨不得一口咬上去。他覺得這個鏡頭最具殺傷力,堅信肯定有人看到這個的時候張嘴了,「肯定有人張嘴,不可能控制得住。」他重複了好幾遍。

徐文和吳天目前都已經完成全部的6次課程,再看到影片時,心情已經比較平靜。但第一次觀看誘發影片,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VR戒毒的原理是根據對撞反射理論,幫助戒毒人員降低毒品的渴求度,達到戒毒效果。@視覺

「很激動,」吳天對當時的感覺記憶猶新,「好久沒見到這些東西了,再看到熟悉的場景,很想跟他們一起玩一玩。」

觸動吳天的點跟徐文的不一樣,晚上回到宿舍,吳天迫不及待跟參加過課程的室友分享感受。

「太絕了,你們注意到沒有,有一個場景,坐在地上的妹子找不到吸管了,在桌子上翻來翻去,沙發上的哥們兒隨手遞給她一個吸管。太絕了,一模一樣。」吳天感慨,這種毒友熱情的互助氛圍他太熟悉了。

「坐地上那妹子肯定吸過吧?沒吸過的能演那麼像?」

「不可能,吸過早被抓起來了,你當警官瞎啊。」

「不過那妹子長得是真好看。」

「我覺得躺床上那個更好看。」

室友你一句我一句,從哪個妹子最好看聊到進來前的吸毒經驗,激動得難以入睡。

冰毒是一種新型毒品,有數據顯示,目前在全國戒毒所里接受矯正的人員,有89%都是冰毒成癮者。跟傳統毒品海洛因等不同的是,冰毒主要體現在心癮上,沒有明顯的生理癥狀。良渚的學員普遍感受是,一踏進戒毒所,與外界隔絕,他們很快就把吸毒這件事拋諸腦後,但一旦出去又看到毒品,心癮就立即複發,難以控制。這也是冰毒難以戒除、復吸率高的主要原因。

「要想抑制毒癮,必先觸發毒癮。」賽翁思公司的吳博士解釋說,賽翁思是VR戒毒系統的研發方。因此,細節是製作誘發影片時最為重要的要素,影片里展示的細節全部來自於真實吸毒人員的親身經歷,百分百還原場景,才能最大限度誘發學員隱藏的毒癮。

在毒癮被重新勾起時,吳天格外懷念那種味道:「我感覺我的牙齒上還有冰毒殘留的痕迹。」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牙齒。

厭惡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厭惡治療。

厭惡治療階段的影片內容很重口味,展示的是吸毒帶來的嚴重後果:被警官抓、精神萎靡、快速衰老、牙齒頭髮脫落、皮膚潰爛……

莫干山女子強制隔離戒毒所的李芳(化名)看到這個部分時,難受得雙手交叉,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身體縮成一團,像只受驚的鳥。「太噁心了,我很怕以後自己也變這樣。」這是她取下VR眼鏡后說的第一句話。

多數吸毒者在吸食毒品時,只會沉浸在當時的愉悅中,無暇去想所謂的後果,甚至從來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一名吸毒者正在吸食冰毒。@視覺

有人在這個部分因為忍受不了噁心或害怕摘掉眼鏡,坐在一旁觀看的女記者驚訝地張大嘴,用手捂著。賽翁思公司的人說,製作這部分影片時,他們的剪輯師吐了好幾次。

在這個部分,吳天最害怕一個鏡頭:一位吸毒者半躺在椅子上,裸露的下體全部腐爛,穿不上褲子,潰爛的生殖器被鏡頭放大。

他怕自己也會這樣,因為,十幾年的吸毒史,已經開始在他的身體上刻下痕迹了。

他張開嘴讓我看他的牙齒,右上角的兩三顆早已脫落,留下一個漆黑的缺口。頭髮也日益減少,有了禿頂的趨勢。幾年前掉第一顆牙齒時,他滿不在乎,隨手就扔了。

「當時沒有想過要停下來嗎,以後會掉得更多,也許會掉光。」我問他。

「那就裝一副假牙唄。」他雲淡風輕地說。

可是下體潰爛是沒辦法換一個下體的,意識到這個,他突然有些害怕了。

徐文最害怕的鏡頭是警察奪門而入的那一刻,這讓他想起自己被抓的場景,被抓意味著失去自由。「沒有自由太恐怖了,」他想起第一次看到戒毒所時,淚花在眼眶裡直打轉。

理智的時候看到想到這些嚴重後果,所有的人都會暗下決心與毒品一刀兩斷。但現實中碰到,意志很容易變得不堪一擊。

徐文記得他第一次被抓的日子,2015年6月7號。那天,他們一行五個人聚在朋友家,圍坐在茶几邊,桌上擺著冰毒。有兩個人先下樓走了,在樓下被警察抓住,警察上樓敲門,自稱修水管的,他們毫無防備地打開門,警察一擁而入,將他按倒在地扣上手銬。

「人贓並獲,根本沒反應過來。」徐文至今心有餘悸。徐文替朋友頂替了「容留他人吸毒罪」,被判了六個月拘留。他托朋友告訴父母,自己因為無證駕駛被抓,父母忙於經營工廠,沒有起疑心。

180天沒有自由的日子很煎熬,平時沒接觸到也沒有多想吸,徐文告訴自己出去一定要戒了。12月7號出獄,他踏出拘留所,迎接他的是之前的毒友,並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意志力一秒崩塌。

「7點鐘出去,9點鐘管子已經在嘴裡了。當時就想著好不容易出來,得放鬆一下。」他笑嘻嘻地自嘲說,「可能還是苦沒吃夠吧。」

1個月後,在相同的地點,還是相同的5個人,徐文再次被抓,用他自己的話說,「像見了鬼一樣」。這次他被拘15天,消息終於傳到父母耳朵里。

父親暴跳如雷。他出來后踏進家門,父親迎面給了他兩耳光,徐文當時心中覺得愧疚,立馬跪在父親面前,連聲說「我錯了」,父親只說了個「滾」字,便沒再理他。他一動不動跪了一整晚,母親在沙發上不停地哭。

徐文再次決定戒毒。他知道只要斷絕跟毒友們的聯繫,不主動接觸,就會容易很多。整整八個月他都沒再碰毒。某一天,一個女生打電話給他,叫他出去玩,他原本8點下班,6點就急忙關了店鋪赴約了。「其實我知道他們是叫我去溜冰,但女孩子約你,怎麼可能不去?」他說。

沒幾天,他就被朋友舉報,抓進良渚戒毒所了。「我挺感謝舉報我那個朋友的,」現在他腦子清醒,知道自己再不戒毒後半生就毀了。

徐文慶幸的是,雖然自己吸毒這麼多年,但沒有走「岔道」。「岔道」是他們的行話,跟「溜冰」一樣,「意思就是腦子出問題,正常人看著就像神經病一樣。」他解釋說。

吸食冰毒後人通常會變得非常專註,有的人會持續不斷地做一件事,比如打掃衛生。徐文上頭后喜歡專心看書工作,他在這個狀態下考了很多個證:駕駛證、挖機證、電工證、寵物美容師證……「雖然吸毒,但我的工作一天也沒落下,老闆都很喜歡我。」這是他最為自豪的。

他見過那些走上「岔道」的毒友。有些人在吸毒后喜歡賭博,印象最深的一次,他朋友在電腦上賭了4小時,輸了7萬,幫他跑腿存錢的人不停樓上樓下跑,腳都跑腫了。還有一次,他一位朋友跟一個女生一起吸毒,想跟她發生性關係,她不願意,他就把她強姦了。

吳天就是徐文口中走上「岔道」的那種人。吸食到一定程度,吳天會產生一種「天下老子最大」的感覺。他第一次被抓便是源於這種感覺。當時他在賓館里吸毒,被打掃清潔的阿姨發現,他知道警察肯定很快就會來了,但突然產生了想跟警察「玩一玩,試試自己的反偵察能力」的想法,在明知下面有警察埋伏的情況下,三番五次進出賓館炫耀,最終被逮捕。

第二次被抓時,他的性情已經因為吸毒產生變化,怒氣衝天地因為一點小事打了家裡保姆,保姆很害怕,撥通110大喊:「快來救我!他吸毒吸瘋了!」

他承認自己「岔道」了,但在戒毒所里的前半年,他一直覺得是自己太倒霉才會被抓。父母每個月來探望一次,總是苦口婆心地勸他戒了,聽得久了,他漸漸覺察到父母的不易,開始主動配合戒毒。

一家戒毒所內的宣傳標語。@視覺

要從巨大的誘惑變為厭惡是個很艱難的過程。目前戒毒者的復吸率非常高,一般出去的人,很快就會回來,他們送別戒友時常常調侃說「出去好好玩,下個月見」。第二次進所被稱為「二進宮」,在這裡,吳天見過「十幾進宮」的人,他們在這裡就像在家一樣,出去了反而無法適應社會。

在引入VR戒毒系統前,戒毒所常規的課程有四個:法律、思想道德、文化和心理健康。雖然也在課程上講過吸毒帶來的嚴重後果,但多是停留在文字或生硬的圖片層面,很多人看了就過了。加上冰毒的毒癮並不外顯,學員們的戒毒情況很難量化。

「VR戒毒系統一方面可以測試心率來具體量化學員的毒癮,另一方面讓他們出去之後,再看到相似的場景,能夠本能地想起那些後果,很多時候自我控制,就在那一念之間。」良渚戒毒所的夏警官解釋說。

坐在吳天旁邊的學員陳生(化名)長得白白凈凈,這是他「二進宮」,我們講到那個第十幾次進宮的人時,他湊過來,眼睛低垂,說了一句:「十幾進宮的,跟外界已經脫節了。他們放棄他們的人生了。我還不想放棄。」

回歸

進所前,有人告訴我,如果想要採訪順利,可以準備一些糖和簽字筆。

在戒毒所,糖是硬通貨。他們很難吃到糖,而糖分會促使人體分泌出刺激大腦快感的多巴胺,帶給人的愉悅感勝過其他零食,倘若有學員能搞到幾顆糖,在戒友面前是很值得炫耀一番的,可以用它換來很多其他零食。

比糖更加珍貴的,是簽字筆。簽字筆分幾個等級,所里統一發放的那種筆,人手一隻,不足為奇,是為最低等;區別於所里派發的,比較少見,是為中等;最高等的當屬得力牌的黑色簽字筆,不是帶筆帽那種,一定要按壓式的,這是警官們配備的筆種,被稱為「警官筆」。

得到一隻「警官筆」是一種無上的榮耀,學員會沾沾自喜地把它別在衣服領口最顯眼的地方,走路的時候脖子高昂。曾有學員在接受採訪后眼巴巴地求記者把手上的筆送給他。

對他們來說,筆是一種正常生活的象徵,是情感的寄託。所里與外界隔絕,一個月家人能來探訪一次,每次15分鐘。想家的時候,他們會給家人好友寫信,這時候筆是必不可少的。自由的喪失,使他們對一切來自外界的事物都充滿興趣,只要跟所里配備的東西不一樣,這件東西就會成為珍寶。筆小巧好隱藏、隨身攜帶、使用率高,因而成為最稀罕的配飾。

有學員曾得到一個夾文件的小夾子,粉紅色,他視若珍寶,驕傲地把它夾在正胸口上,彰顯自己的特殊性,睡覺也捨不得取下來。他們用這樣的方式,極力維繫著自己與外界的聯繫。

對自由和未來正常生活的渴望,是促使他們戒毒的動力。

一名戒毒人員正在背誦戒毒誓詞。@視覺

在VR戒毒影片的回歸部分,鏡頭掃過杭州西湖區的一片水域和住宅,吳天覺得有些難過,他家就住在西湖區,那一片住宅里有一盞燈光是為他而亮的。

為了早日重獲自由,學員們大都積極地配合日常戒治,彼此深知相處時間有限,絕少衝突滋事。除了學習課程,他們每天要完成2小時康復訓練。表現良好者,會被警官升為管理人員,還可以縮短戒治時間,最多可以縮短到一年3個月。

小憩的時候,整棟樓有時會大聲播放著最近大熱的歌曲《涼涼》。在漫長的歲月里,這帶給他們慰藉。

吳天從決定配合戒毒開始就表現得很積極,他愛跟警官扯皮耍寶,嬉皮笑臉地跟戒友聊天,他知道這樣能讓他的日子過得更輕鬆。很快,由於表現良好,警官提他做了管理者。在接受了VR治療之後,他還主動給其他戒友解釋原理,勸他們堅持上課。

空閑下來,他喜歡到隔壁宿捨去混零食吃,混書看,最近在看的一本是金庸的《書劍恩仇錄》。

在所里做的一切都是為以後做鋪墊。趙成做過的工種里,他最喜歡寵物店的工作,可以照顧寵物、訓練犬類,還有一些蜘蛛、蜥蜴這種不常見的冷血動物。他積極康復,不使自己的雙手生疏,希望出去后還能回寵物店工作。

吳天很配合賽翁思公司的所有工作,從15歲起,他的人生就被毒品填滿,沒有干過一份工作,「什麼也不會」,他說,不知道自己出去后能幹什麼。他跟賽翁思的工作人員關係不錯,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我馬上要出去了,出去后我去找你們易總(賽翁思CEO)哈!」他期盼能在那裡謀得一份跟戒毒相關的工作。

因為常年吸毒,他們從不敢談戀愛,害怕禍害別人,身邊正經的朋友也越來越少。「有時我斷糧三五天,腦子清醒了,想起以前穿一條褲子的朋友,知道我吸毒后都跟我斷交了,覺得挺可惜的。」徐文說。他和吳天都30歲了,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想回歸正常生活后,好好地找個老婆結婚。「無後為大嘛,不想對不起父母。」吳天顯露出少有的落寞神情。

未來是什麼樣呢?這個問題不忍細想。「走一步算一步吧!」這是吳天的答案。

4分57秒的影片播放完了,鏡頭結束在一片鳥語花香中。吳天取下VR眼鏡,用手捏了捏鼻子,嘆了口氣。經過一個療程6次課的治療,再看到誘發影片,他的心率已經大幅下降,接近正常水平。

賽翁思的數據顯示,目前試驗過的一千餘例戒毒者中,毒品渴求度降低率達到73.6%,痊癒率達到37.6%。痊癒的意思是,通過心率測算,戒毒者在被誘發時的心率轉變為正常水平,「看到吸毒沒感覺了」。至於以後會不會反彈,則需要更長時間的數據跟蹤。之後,賽翁思會擴大樣本,豐富影片庫,在個性化和差異化上下功夫。

今年6月,司法部召開發布會,將VR正式引入戒毒工作,VR戒毒療法在小範圍內的試驗取得的良好效果得到肯定,未來將在全國更大範圍普遍推廣。倘若這個療法在戒除心癮上能大面積長期有效,基於厭噁心理學的理論能得到持續的現實驗證,對於全國眾多難以自制的吸毒成癮者來說,獲得重生的幾率將顯著提高。

司法部舉行了主題為「提高司法行政戒毒教育戒治工作科學化、專業化水平」的新聞發布會。圖片來源於網路

採訪完,我抓給吳天一把糖,他開心地臉上笑成花,當著警官的面炫耀般地剝開一顆扔進嘴裡,蹦蹦跳跳地走了。臨走時,我在樓下又碰見他,他筆直地站著,善意地朝我一直笑。

很快他就將回到外面的世界。他發誓不再重複以前的自己,要過正常人的生活。所有人都知道,朋友圈子是最關鍵的影響因素。

「還跟以前的朋友聯繫嗎?」我問他。

「不聯繫了。絕對不聯繫。」

「除了他們,你還有其他朋友嗎?」

他垂下頭想了一會兒,有點失落,然後抬起頭望著我,眼睛里都是期待。

「你願意跟我做朋友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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