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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故事,歌的歌 | 周末

按:一周一度的「三輝周末」又來了。「周末」是三輝編輯部喝喝水聊聊天的地方,三輝編輯們輪流主持,想說什麼說什麼。本周主持人是三輝版權經理張星星,她說:「歌是創作者講的故事,有時恰巧也是你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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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故事,歌的歌

文 / 張星星

來自 / 三輝編輯部

這兩天聽說香港樂隊My Little Airport作為諸多「敏感音樂人」之一,可能要被禁了。除了得知音樂、書籍「被下架」時慣例會產生的情緒之外,這次我還有些真正的傷感。一想到今後恐怕再無法在網上聽小機場的歌,他們也不會再來上海演出,便失落萬分。高中和大學時我沉迷於港台的獨立音樂,聽過幾百張唱片,愛過十幾支樂隊,一想到這些音樂今後或許也會面臨類似的遭遇,更是萬分失落。因為那一首首歌就算不是青春的碎片,也是青春的頭皮屑,輕盈地落在年少的肩頭。

My Little Airport《我們在炎熱與抑鬱的夏天,無法停止抽煙》專輯封面

歌是創作者講的故事,自己的,他人的。My Little Airport的故事都很簡單,有時是淡淡的滑稽,有時是淡淡的憂愁。比如《獨身的理由》,說一對情侶分手許久后,男生得知女生結婚了,於是想象自己今後默默注視她的樣子,似乎道出了許多人的經歷:

我會在IG (instagram)看你一生的轉變

在IG等你BB的出現

星期天見你遛狗到山邊

晚上與你姊妹的合照片

偶爾也會見到他露面

與你遊歷的異國景點

時光飛逝 如幻似煙

何時先可以停止懷緬?

Tizzy Bac《我想你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專輯封面

Tizzy Bac也是一支非常會講故事的樂隊,戲劇化的情節,配上鋼琴搖滾的旋律,比看一場電影還過癮。比如《婚禮歌手》說的是一個女孩去婚禮駐唱,沒想新郎是她「朝思暮想有情郎」,她努力控制情緒,最終仍是滿眼淚水,聲線沙啞,下台打開她隨身攜帶的手提箱,裡面竟然是她獨自縫製的婚紗。

所以我燒了婚紗 砸了吉他 恨哪

希望這混亂火光 可以平衡我心中的酸楚

我早就沒了愛 還賭上青春 蠢啊

而我這婚禮歌手 又為你瘋狂沒了工作

大雨這時開始滂沱地下

弄花我的妝淋濕了頭髮

滿目瘡痍逃竄的人群里

只剩斑駁的我和散落火光

Tizzy Bac《易碎物》專輯封面

高中時我喜歡過一個男生,後來發現他也喜歡男生,最後我們成了閨蜜。這段回憶概括起來就這麼一句話而已,但當年遭遇的衝擊遠遠沒有這麼輕鬆簡單。恰恰Tizzy Bac有一首歌叫《丹尼爾是gay,恰恰被我聽到了。歌里說了一個女孩愛上丹尼爾的故事,也有很多抱怨,也有很多疑問,並不能解決我當下的問題,但得知有人的經驗與我是重疊的,確確實實緩衝了情感上的震擊。

也許下個街口 會有熱切的交錯

還能寒暄熱絡 說說最近的經過

當然還會心碎 有時一天碎三遍

But Daniel is gay, he is so gay

就是會愛上gay, 我該怪誰

Daniel is gay, 關於這宇宙的神秘我從來都無解

絲襪小姐《去旅行》專輯封面

大四那年去英國交流,錯過了拍畢業照的時間,最後我把一張自己的單人全身照發給班代,讓他幫我P進集體照里。後來又在這個島國多待了一年讀碩士,也交了一些朋友,遠行過三五次,但與我相伴最多的,仍然是漫漫長夜裡的論文。寫論文時常聽絲襪小姐(沒錯,這是一支樂隊的名字),主唱小龜的聲音甘甜質樸,給黑色而寂寥的夜晚一些慰藉。聽他們的歌我哭過,是那首《我家也有綠油精》,歌里是一個離家的女兒喃喃地講述著家人和自己的近況,先說姐姐當上護士長,快要結婚,再說爸爸已經很久沒有消息,又說媽媽聽她唱歌卻流淚,最後說到她自己:

可是我的牛仔褲又破了啊

鞋子兩三百年沒洗啦

手裡還拿著香煙啊

可是我的頭髮又剪短啦

熬夜好幾天沒睡啦

有沒有更想回去的地方

我國中時父母就離異了,導致我在情感上比較獨立,對親人沒有太多依賴。在國外讀書,又有時差作梗,因而極少與家中通電話。或許人只有在最脆弱的時候——邋裡邋遢,精疲力竭——才會懷想溫暖柔軟的地方。如今我終於回到上海,出於獨立的習慣,仍然沒有和家人住在一起,因此每每聽到這首歌,還是會有想哭的衝動。母親不止一次對我說,如果受了委屈,隨時回來,「家永遠都在」。我想,擁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真是再幸福不過了。

我們織成的網

歌是創作者講的故事,有時恰巧也是你我的故事,如此一來,一首歌的存在就成了你和世上許許多多素不相識卻有同樣故事的人之間,奇妙的紐帶。我們通過在互聯網上點擊播放同一首歌,分享相似的回憶,成為一個透明的共同體。而一旦這首歌消失,啪,紐帶也斷了,我們的回憶、青春、鄉愁又統統彈回各自孤獨的生命經驗之內,無以分享,無以共鳴。

除了思想的封鎖,文化shěn chá還帶來了情感的斷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或許更讓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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