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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故事)我的朋友有點兒怪

文| 劉夏

/ 1 /.

我的朋友有點兒怪是個有點兒怪的男孩。當然有點兒怪是我給他取的名字,因為他真的很怪,就比如現在,他坐在桌子前,盯著一杯水,已經一個早上了,莫非水能開花不成?真是不能理解。

「小異,小異,你在家嗎」

「它不就在那趴著呢嘛,快下來呀,小異!」大眼拍拍胖胖的胖臉說。

「啥事兒呀。」我趴在窗口看著蹲在我家樓下的大眼和胖胖。

「咱去後街看演唱會去呀,今天那有草地流浪歌手的演出。聽說主唱可帥了。」胖胖滿臉興奮的對我說。

草地流浪歌手演出?聽起來還不錯。我伸了個懶腰,仰頭看了看天空,湛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流雲,迎著微風緩緩飄動,慵懶散漫又悠閑自得,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我看著大眼殷切的小眼神以及胖胖滿滿的小期待,又回頭看看坐在那一動不動的有點兒怪,我想我今天是出不去了,如果我拋棄有點兒怪,估計他能在這兒坐一天的。哎,誰讓他也是我朋友?

然後掙扎了一分鐘,不情願的說:「大眼,胖胖,我去不了了。」

大眼的大眼瞬間失去光芒,胖胖的胖臉也垮了下來。

「怎麼又去不了?我們都好久沒出去玩過了。」胖胖不高興的問道。

「我家沒有人,小姨還沒有回來。」

「有點兒怪不在嗎?」

「在,可是不能只留他一個人在家。」

「算了,不管他了,我們走。」大眼已經拉著胖胖往外走了。

「對不起啊,明天來我家吃東西,我給你們做骨頭湯。」已經看不到它們的身影了,「這狗臉翻的可真快。」

我走到桌子前,趴有點兒怪的對面,也盯著那杯水,然後有點兒怪盯著我,我沒有抬頭。

「喂,有點兒怪,為了你,我拒絕了我朋友的邀請。草地音樂會呀,主唱還特別帥,很難得的。」我故意強調一些重點,說的自己很憂傷。其實我知道所謂的草地演唱會,就是後街的一個荒廢的小花園的一堆水泥管邊的流浪狗流浪貓的聚集地;胖胖口中帥氣的主唱就是一條長毛的文藝范流浪狗。

有點兒怪看著我,安靜的微笑。

「不要對我微笑,每次都這樣,啊,受不了你!」真是受不了他那迷之微笑,「明天我要請大眼和胖胖過來玩兒,我們要喝骨頭湯。」

他點點頭。

「你就不能說句話嗎?你要說『好』!」

他又微笑,然後「好」。

我跳下桌子。有時候真的受不了他,不過他是我朋友。

/ 2 /.

有點兒怪不會說話,確切的說是他不愛說話,總之,從我認識他到現在,他只和我說過單音節的字,聽到他說話的次數也不超過一隻手。

我以前偷偷聽他小姨說過,他不是天生不會說話,是年幼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出去遊玩,後來出了很大的車禍,爸爸媽媽都在事故中去世了,他卻被完好無損的保護下來,兩天之後才被發現,那年他六歲,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現在他和他的小姨生活在一起,小姨很疼他。帶他看過很多醫生,醫生也束手無措,說這是心理問題。做了這麼多年的心理疏導,他已經可以說話了,只不過很少。

上次我聽到他說話,是在小姨走之前。

小姨很是一個事業型女強人,三十中旬,依舊單身。幾天前小姨有一個國外的大項目,一般情況下,都會帶著有點兒怪一起去的,但這次有點兒怪拒絕了。

「小姨,我,不想,去,我,可以,自己,在家,我,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還有,小異。」

簡單的一句話,他說了很久,小姨很動容,這是第一次他開口說這麼長得話。最終小姨沒有帶他去,而是託付給一個熟識的朋友幫忙照看。

而我更加激動,有點兒怪說「還有小異」,喵嗚,他竟然把我當做朋友,把一隻絮絮叨叨的貓咪當做朋友,就沖這句話,我交定這個朋友了。

/ 3 /.

我是一隻貓,一隻異色瞳的貓。在人類看來,覺得我很漂亮,很獨特,很優雅,外加一身雪白的毛,真是人見人愛,覺得我是貓界男神。可是在我們種族,其他貓可是不這麼認為,我這樣的就是個怪胎。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生活在這裡。刀子嘴豆腐心的貴兵犬大眼兒和大圓臉小迷妹的波斯貓胖胖是我動物界唯一的兩個朋友,它們從來沒有嫌棄過我,敢欺負我的貓狗,全部被秒殺了。它們住在我隔壁,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經常一起偷偷溜出玩兒。

有點兒怪呢,是我人類世界的唯一朋友,我可以無止境的和他說話,快樂的,悲傷的。而他都會還我一個燦爛的微笑。之前一直以為他是嫌我煩,又不好意思才笑笑敷衍了事,後來才知道,他喜歡聽我說話,喜歡我這個朋友。

這會兒,有點兒怪給我端來了一盤牛奶,坐在我身邊,似乎很愧疚,但沒有「對不起」,只是沉默的看著遠方。

「有點兒怪,你每天這樣不說話,不悶嗎?我要是不說話,會憋死的。」

他搖搖頭。

「你說話,我們需要交流。」

他微笑,我無奈。

「你說,好。」

一秒,兩秒……好久,沉默。

「好!」有點兒怪說。

「這樣就對了嘛。」

其實我知道有點兒怪在努力,近十年沒有說話,一時間一定是適應不了的,慢慢來。

「有點兒怪,我們一起看電視吧,你要說『好』」

「好!」我們打開電視一起看電視機。

「有點兒怪,你聽過這個故事嗎?」

搖頭。

「你要說,『沒有看過』。」

………………

「有點兒怪,今天晚上我們吃魚好不好?」

「好!」

「有點兒怪……

這就是我們每天的生活狀態。

/ 4 /.

第二天早上,大眼和胖胖來了,有點兒怪給我們端來了骨頭湯,就自己回卧室了。

「哎,小異,有點兒怪,最近好點兒了嗎?」胖胖邊喝邊問道。

「還是那樣。」

「我覺得他需要交一些朋友。」大眼故作深沉的建議。

「我不就是,你們也是呀。」

「我們?」大眼驚訝的說,「他從來沒有和我們說過話。」

「你們覺得他和我說過話?」

「難道你倆從來都不說話,那得多怪。」胖胖在一旁插嘴。

「所以他叫有點兒怪嘛!」說完,我們一起哈哈大笑。

/ 5 /.

有點兒怪病了,連生病也這麼沉默,不咳嗽也不打噴嚏,我發現時,他已經燒的滿臉通紅。我給他找來葯,喂他吃下。

他安靜的躺在床上,我趴在他身邊。

「小……異!」

「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要不要喝點水,或者吃點東西……

「謝謝!」這兩個字,簡潔清晰,沒有任何的停頓。

「咱哥倆誰跟誰,說啥謝,我去給你端湯。」

我跳下床,掩飾住內心的波瀾。

這天晚上,有點兒怪和我說了很多話,可能有他前十幾年一共說過的那麼多。

「小異,謝謝,你幫我。」

「有點兒怪,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們倆躺在床上,慢慢的說著。

「我,是,不是,很怪。」

「你只是很特別,和我一樣。」

「特,特別?」

「對,特殊別緻,你看我怪嗎?」

他搖搖頭,我沒有糾正他。

「你看我的眼睛,一隻黃色,一隻藍色,也許在你們看了很漂亮,可這在我們種族中是很特殊的存在,就是怪胎。」我接著說,「我小時候經常被其他貓欺負,它們咬我、撓我,沒飯吃,沒地睡,別提多慘了。」

有點兒怪笑著看著我,我說:「你還笑,別看我現在這麼樂觀開朗,我小時候和你一樣,覺得全世界都欠我的,恨我爸媽,生下我,又拋棄我;恨我這雙異色瞳;總之有種要報復世界的衝動。」接著說,「後來吧,就釋然了,自己難受只能自己承受,什麼也不會因為你而改變,地球離了你依舊會轉,幹嘛把自己弄得這麼難受?」

我說完瞅著他,他低著頭,說:「好!」

「有點兒怪,我們是不是朋友?」

「是。」

「是,就和我說說你的秘密,說出來就會好受多了。」

有點兒怪沒有說話,沉默了好久。然後開口了。

「我,看著,我,爸媽,死去的。血,一直,在,流,我,躺在,我,媽媽,的,身,下,動,不了,很難受……

這是他第一次和我提起那段往事。一段話說的很慢,但是很平穩。

我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夜靜如水,滌盪心頭的陰霾。

/ 6 /.

天亮了,睜開眼睛已是陽光滿地。

「小異,小異,出來玩兒。」是胖胖他們。

「哎!等會!」我碰碰有點兒怪的額頭,不燒了,應該好了。

然後輕輕的下床,輕輕的出去。

「喂,小異,你家小姨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不過應該快了。」

「你家院子真舒服,要是再有小魚餅乾就好了。」胖胖舔舔小爪子,悠悠的說。

「給,你們,小魚餅乾。」

我們一眾齊刷刷的瞅向有點兒怪,一室寂靜。

「喵嗚,怪哥哥,你說話時的嘴唇好性感。」大臉妹胖胖一臉花痴的讚歎道。

「那啥,你是有點兒怪?」大眼的大眼瞪得更大了。

而有點兒怪只是微微一笑,我也微微一笑。

陽光真好,兩隻貓,一隻狗和一個大男孩,躺在草地上,咯咯的笑不停。

別問他們在笑什麼,因為他們也不知道。

我是劉夏

謝謝你讀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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