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芝要死了，蘋果還能「作」死多久？（上）

龍應台說「我不在乎大國崛起，我只在乎小民尊嚴」。這種神邏輯也確實忽悠了不少不動腦子的人。每一個強大企業的崛起都關乎千萬人的尊嚴與幸福，更何況一個大國的崛起。在人類的歷史上，每一個大國的崛起，都關乎億萬人的命運榮辱。因為大國的崛起事實便是這個國家的國民的崛起，企業的崛起。大國的衰落便是這個國家企業的衰落，國民的衰落。尤其是那些世界頂級企業的興衰更是與國運緊密相聯。今天我們來聊聊東芝和蘋果，一個將死的日本企業巨頭，一個正在「作死」的美國企業巨頭，這兩個企業身上所折射的日本與美國的國運。

東芝是日本企業的驕傲，其江湖地位實際上還要高於松下和索尼，在家電和半導體等領域叱吒風雲數十年，而且還是第一台筆記本電腦的製造廠家，擁有諸多驕人的戰績，到如今卻到了連年虧損，負債纍纍，靠變賣核心資產苟延殘喘，行將就木了。而蘋果毫無疑問也是美國企業的驕傲，眼下仍然是美國最具價值的科技巨頭，在手機、電腦製造等許多方面被視為行為標杆，創新楷模。尤其是它的APP STORE更是被視為互聯網生態圈創新的典範，也是蘋果的利潤奶牛。但是最近蘋果瘋狂「作死」，菏澤而漁，繼停止微信讚賞功能之後，更是挑釁整個互聯網，恐怕離東芝的下場也不遠了。

一、東芝：日本製造的神話

東芝（Toshiba），是日本最大的半導體製造商，也是第二大綜合電機製造商，隸屬於三井集團。而三井財團又是日本最大的財團，包括日本最大的汽車公司豐田等企業巨頭都隸屬於三井系。東芝公司創立於1875年7月，原名東京芝浦電氣株式會社，1939年由東京電氣株式會社和芝浦製作所合併而成，業務領域包括數碼產品、電子元器件、社會基礎設備、家電、IT和核電等。20世紀80年代以來，東芝從一個以家用電器、重型電機為主體的企業，轉變為包括通訊、電子在內的綜合電子電器企業。進入90年代，東芝在數字技術、移動通信技術和網路技術等領域取得了飛速發展，成功從家電行業的巨人轉變為IT行業的先鋒。從東芝公司的歷史我們可以看出，東芝公司的崛起與衰落與日本的國運緊密相連。

東芝作為日本製造的神話，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越了松下和索尼，尤其是在技術創新方面，東芝長期都保持著日本首創乃至世界首創的地位。東芝公司的前身田中製造所，便是日本國內第一家電報設備製造公司，由田中久重創建於1875年。除此之外，我們可以例舉出一大批日本第一和世界第一：

日本第一家白熾燈泡（1890年）生產商，第一台水輪式發電機（60kW，1894年）生產商，第一台感應電動機（1895年）生產商，第一家雙燈絲電燈泡（1921年，也是世界第一）生產商、日本第一家電動洗衣機（1930年）生產商，第一家電冰箱（1930年）生產商，第一台雷達生產商（1942年）生產商、第一家數字式計算機（1954年）生產商、第一家電飯煲（1955年）生產商、第一家晶體管電視與微波爐（1959年）生產商、第一家郵箱編碼自動識別裝置（1967年，世界第一）生產商、第一家彩色電視電話（1970年，也是世界第一）、第一家高集成電路彩電（1971年，世界第一）生產商、第一家日文字處理器（1978年）生產商、第一家光碟式文件生成系統（1979，世界第一）提供商，第一漢字光學字元識別技術（1983）提供商，第一家筆記本電腦（1985年，也是世界第一）生產商、第一家DVD（1995年，世界第一）生產商、第一家HD DVD （2005年，世界第一）生產商等等。

總之，東芝是日本製造真正的神話，頭頂上戴著眾多的日本第一和世界第一，前面所例舉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可以說在技術創新這方面沒有哪家日本公司可以與其媲美的。但是就是這樣一家牛氣衝天的企業，如今卻在破產的邊緣掙扎，在它的背後折射的正是日本國衰落的必然命運。

東芝公司的成長是與日本明治維新以後走向崛起的國運息息相關的，它的迅猛發展便是日本興起的縮影，等到二戰期間，東芝已經成長為日本的五大軍工生產商之一，為侵華日軍生產了大量的各類坦克、大炮和機槍等武器裝備，至今仍然是日本最重要的軍工企業之一。二戰以後，東芝公司依靠著蘇聯、美國和的巨大市場，再創輝煌。但是它的衰落也是因為日本處於、美國和俄羅斯等大國的包圍之中。

1983年，日本東芝集團中機械設備製造公司的東芝機械株式會社賣給前蘇聯幾台五軸聯動數控銑床，前蘇聯將其用於製造核潛艇推進螺旋槳，由於加工精度提高，使得螺旋槳在水中轉動時候雜訊大為下降，以至於美國的聲納無法偵測到前蘇聯核潛艇的動向，蘇軍潛艇能很好的隱藏在海底下。該數控機床的銷售，也使得蘇聯的裝備製造業上了一個檔次，時至今日，美軍的聲納也難以監聽到俄軍的潛艇了。

這筆交易讓東芝公司獲利豐厚，原本是市場行為，但是卻違背了「政治正確」，1987年，東芝被指控違法販售螺旋槳予蘇聯軍方，供應其製作非常安靜的潛水艇。這項交易違反冷戰時期的CoCom協議。美國和日本的關係也因此事而受挫。最後東芝的兩名資深經理人被起訴逮捕，而東芝也遭受兩國的罰款制裁。這個事件告訴我們沒有純粹的市場，而日本也沒有完全的經濟主權，日本企業一旦突破美國設定的天花板，就會招來懲罰。

二、喪鐘為「東芝」接盤俠而鳴

東芝作為一家技術領先的日本企業，在90年代的日本經濟泡沫中，並未受到太大的牽連，反而實現了很好的轉型。在從傳統的家電、機床、電器製造轉向IT產業的過程中，東芝是做得最成功的。到2000年，東芝的半導體銷售額，僅次於英特爾，位居世界第二位，IT產值在東芝總產值中所佔的比例達到了四分之三，筆記本電腦更是連續七年保持著世界第一的銷量。

東芝最大的問題出在哪兒呢？就是併購了西屋電氣，作了美國泡沫資產的接盤俠。一個戰略誤判帶來毀滅性的災難。2006年，財大氣粗的東芝公司以54億美元（6216億日元）的高價收購了美國核電巨頭西屋電氣。當時共有15家公司及聯合體參與了投標，其中大部分是日本企業，尤其是三菱和日立狠狠地擺了它一道。競購價格從十幾億美元一路升至50多億美元，東芝掉進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坑裡。可笑當時的東芝社長黑天厚對此項收購相當滿意，直言20年將收回成本，未來收益可觀。

但是三隻黑天鵝的飛出徹底毀了東芝成就全球核電龍頭的美夢。第一隻便是2011年日本突發福島核危機，不僅導致日本國內反對核能聲音高漲，許多外國政府也選擇放棄或減少核電開發，東芝的訂單不僅沒有增長，反而下滑了。第二隻便是美國政府的限制，以技術保密為由，只允許東芝做甩手掌柜，不準東芝參與實際運營，等於是東芝花高價娶了個老婆，卻不能碰，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美國公民呢。第三隻便是核電的崛起。短短几年時間，核電崛起為世界最先進的核電開發商，連日本的傳統盟友英國都將三座大型核電站交給了。

據日本媒體在福島危機后報道，東芝的損失或高達9000億日元（約合547.5億人民幣）。事實上在09年以後，東芝的核電訂單就沒有增加過，而到了2011年，國際社會核電業務早就虧多賺少，巴不得有東芝這樣的企業來接盤。而東芝還真不負眾望，一條路走到黑，於2016年底又通過西屋電氣併購了美國核電工程企業——美國芝加哥橋樑與鋼鐵公司和石偉公司(CB&I、S&W)，而這也成為了東芝資不抵債的導火索。

從近兩年財報數據來看則更為直接，其凈銷售額在2015年第四季度達到頂峰，其後便開始斷崖式下跌。特別是根據2016年第三季度財報預測，將從原先預計的盈利1450億日元(87億元人民幣)下調至虧損3900億日元(234億元人民幣)，債務將超出資本1500億日元(90億元人民幣)。核電業務將虧損7125億日元，而這有相當大部分是低估了美國的政策風險導致的結果。雖然東芝已經向美國申請將西屋電氣破產，但是留下的巨額虧空卻成了壓跨東芝的那根稻草。

東芝公司為了彌補巨額虧損，製造贏利的假象，自2008年起，開始製作假帳來粉飾業績，根據第三方委員會針對造假髮布的調查會計業務違規報告顯示，2008年度至2014年度的4到12月，東芝虛報利潤總計達到1562億日元(相當於78億人民幣)，相當於稅前利潤的30%。此後東芝又發布了2014財年（截至2015年3月）合併財報及2009年3月～2014年12月的財報修訂結果。受虛報利潤問題等的影響，整個財年的凈虧損額為378億日元（約合人民幣20.2億元）。根據稅前損益計算，過去財報的利潤減額合計增至2248億日元。另外，2014年整個財年最終虧損378億日元，收益惡化浮出水面。

東芝的財務造假終於在2015年東窗事發，東芝開始砸鍋賣鐵填補虧空。醫療機械子公司低價賣給了佳能公司，東芝電梯子公司賣給了投資公司，白色家電賣給了美的，其餘的土地、大樓和不動產能賣的都賣了，還在全世界裁員15000人，總算湊了一萬億日元把窟窿給補上了。但問題是核電業務仍然在巨虧，而能賣的也只剩下半導體這塊業務了。

位於東京的東芝總部大樓將花落誰家呢？

半導體（晶元）業務是東芝的核心資產，利潤奶牛，也是日本晶元行業僅存的碩果。80年代日本半導體行業橫掃全球，1989年全球十大半導體企業裡面有6家是日本企業，而且包攬了前三名。但是如今只剩下東芝一家了，這塊業務倒是很多人要，包括鴻海等企業排著隊要買，諷剌的是日本企業倒作壁上觀，無人願意伸出援手。預計半導體業務售價可以達到2-3萬億日元，可以幫助東芝渡過這一劫。但是失去了家電、核電和半導體等業務的東芝還是東芝嗎？

三、美國挖坑 軟埋 日本龍頭企業的宿命

目前來看，我們看不出任何能使東芝公司擺脫破產命運的跡象。由於美國一手推動的日本金融自由化和市場化，導致日本企業競爭加劇，再也沒有從前那樣抱團和團結了，經營債務成本空前高漲，企業巨頭人人自危，誰也不敢輕易去救援同伴。

廣場協議和新自由主義是美國給日本挖的一個大坑，徹底地動搖了日本過去賴以成功的企業文化和金融體系，東芝掉進去了，還會有更多的日本企業巨頭掉進去。而在太平洋的另一邊，則是企業的快速崛起和窮追猛打，家電領域曾經是日本的強項，80年代一台日本的彩電可以在賣到一萬多元人民幣，那可是1.5元人民幣對一美元啊。但是如今全是家電企業的天下，人把彩電做到了幾百元一台，價格跌落了幾百上千倍。計算機領域同樣如此，如今計算機幾乎要一統天下了，還有手機行業，已經佔領了半壁江山。只要是企業崛起的地方，日本企業便只有節節敗退的命運。

一個東芝便擁有19萬名員工，再加上為它配套生產的企業員工，何止百萬。也就是說，東芝公司的破產，將要砸掉上百萬人的飯碗，這其中當然大部分都是日本人。我就想問問龍應台女士，如果你失去了飯碗，你的尊嚴會在哪裡？大街上的叫化子敢說「我不在乎大國崛起，我只在乎小民尊嚴」嗎？（日本崛起與衰落的視角、因素）

大國博弈殘酷激烈，大國興衰關係億萬人的身家命運！所以，日本的國運便決定了日本企業巨頭的命運。美國在挖坑，在軟埋，前面有猛虎，後面有追兵。80年代，日本最強大的時候，在世界500強裡面有120多家日本企業，幾乎與美國持平，而一直到1995年，企業500強加起來還不如日本一家三菱。但是今天，通過和美國的配合默契，一個挖坑，一個軟埋，日本的企業巨頭在世界500強里只剩下了50多家了，而增加到了一百多家。而就是這五十多家日本企業，估計一大半也難逃被軟埋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