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獨自前行的帝企鵝，多像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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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節當天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兒子玩累了要睡午覺，女兒木子偎在我懷裡，一起看電視節目。

我們觀看的是英國BBC2013年出品的動物紀錄片《企鵝間諜》，這部紀錄片第一季有三集。我們一起看完了第一集，主要講述企鵝爸爸和媽媽的長途跋涉。伴著輕鬆活潑的背景音樂，憨態可掬的企鵝走向我們，在剛開始的時候，小木子看的津津有味。

這部紀錄片看起來如此的真實自然，完全是第一視角的記錄，毫無敘述者的中間轉換。這種敘述的秘訣是因為主角並不是人類，敘述者是企鵝自己。為了貼近拍攝企鵝真實的生活狀態，BBC派出約五十人組成的攝影團隊，製作了17台機器企鵝，並在它們身上安裝了50種不同的「眼睛」（鏡頭），然後將這些「企鵝間諜」放入野生的企鵝群落中。因為有了「企鵝間諜」（ 攝製組將攝像機藏入遙控企鵝體內，或將攝像機偽裝成一枚企鵝蛋），我們才可以在最近距離觀看自然界最稱職的父母——企鵝。這大約也是片名的由來。

之前聽說企鵝是動物界里負責任的父母，看了這部紀錄片，感覺名副其實。當它們要生養下一代的時候，企鵝爸爸媽媽會回到世代產蛋的地方，在回歸和哺養小企鵝的路程上，企鵝爸爸媽媽們會遇見各種惡劣的環境和兇猛的天敵動物。第一集講述的即是企鵝爸爸和媽媽們的漫漫回歸路程。

這部紀錄片里介紹了三種生活在地球上不同緯度的企鵝。分別是生活在熱帶秘魯的洪堡企鵝，生活在亞南極海島上的跳岩企鵝，以及生活在寒帶南極的帝企鵝。

也許是因為帝企鵝的樣子既憨態可掬，又神態威嚴，符合木子心目中的審美特徵。所以，她尤其關注帝企鵝的旅途故事。

一支帝企鵝團隊在冰天雪地中艱難前行。它們按照順序排成一列長隊慢慢的走著，彼此之間緊緊地挨著，既能感受到前方的夥伴，還能照顧好自己。有意思的是，當最前面的企鵝發現有一個危險的冰縫時，它先是停下來，然後斜歪一下身子，接著仰仰頭，繼而把長長的嘴巴往後面努一努。緊接著，後面一個挨著一個的企鵝做著同樣的動作，停止、斜身、仰頭、努嘴，這套類似人類遊戲的連貫動作讓木子看的哈哈大笑。她沒有想到企鵝如此的有趣。

腳下的危險就在眼前，木子並沒有覺得企鵝多麼焦慮，而是覺得它們很有趣，並且有組織有順序。這也是整部紀錄片給我的觀感——它並沒有刻意地渲染旅途的艱難，生命的偉大，而是像個講述者娓娓道來，不著煽情，不露痕迹。這大約也符合林清玄筆下最高的化妝技巧，化過妝卻看不出。

看著這支企鵝隊伍，我想它們使用如此熟練又默契的指令，也是為了生存經年累月代代傳遞的信息。所以，它們面對危險的時候，如此的從容與鎮定。

一個挨著一個的企鵝慢慢的跳過冰縫，正當我們長舒一口氣的時候，一隻企鵝不小心掉了下去。隨著鏡頭的不斷晃動，企鵝最終落在了冰縫的最下面，所幸它厚厚的皮毛保護了它。

這隻企鵝就此牽動了木子的心，還有全家人的心。

隨著並不悲涼，語氣很正常的敘述，這隻企鵝開始努力地一步一步往上爬、蹦，爬、蹦......木子喃喃道，它會不會上來？

我沒有回答她。我想，這隻企鵝也許能上來，也許上不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知道這個冰縫下面曾經冰封了多少經過這裡的企鵝。最終，這隻企鵝用我們認為的「堅持不懈」的精神爬到了冰面上，它確實用自己的力量做到了，它戰勝了被冰雪淹沒的命運。

當它艱難的爬到了冰面上，站在漫天風雪中，在只有一米左右的視線範圍內，它卻再也看不到團隊的影子。團隊已經匆匆的離開了，面對前面的漫漫長路，一隻企鵝的生死實在不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況且，危險依然隨處都在。

看到這裡，木子突然對我說，眼睛里有點要流淚了。

這隻企鵝在冰縫之下，木子一直在安靜的看，她大約認為企鵝一定能出來。孩子多數都相信，只要付出就一定有回報。可是，當這隻企鵝站在荒涼死寂的冰原之上，看不到團隊的時候，她卻有點情難自控。

相比較有難度的挫折，她覺得企鵝更害怕看不到一個同伴的孤獨與無望。不獨是她，我們何曾真正戰勝過孤獨與無望？

在漫天風雪中，這隻落隊的帝企鵝艱難的前行著，隨著寒冷奪走的熱量越來越少，它離生命的終結越來越近。它此時最需要的是把自己放進團隊里，讓大家傳遞給它能量與希望。

可是，看著前面還是白茫茫的一片，這隻企鵝的腳步越來越慢。家裡人都說，這隻企鵝看來不太樂觀。即使是如此漂亮威嚴的帝企鵝，面對落單之後生存的危機，照樣的倉皇與狼狽。

我問木子，你為什麼想哭？她說，企鵝太可憐了。

我沒有沖著她，自語道，所有的企鵝都要經歷這些困難，才能回到家，你不知道，有多少企鵝已經死在回家的路上。

讓全家人長舒一口氣的是，這隻企鵝在即將支撐不住的時候，最終看到了為了抵禦嚴寒圍城一團的隊伍。它快速的把頭扎進去，把身子縮進去，直到把自己放進隊伍里。

這一集紀錄片的最後，小企鵝們陸續破殼出生，面對飢餓、天敵和惡劣的自然環境，它們的成長之路更加艱辛與有趣。最終，它們也會如同它們的爸爸媽媽一樣再次踏上這條路。

也許等木子看到更多的動物、植物，包括人類的遷徙，她會慢慢從感動、擔憂轉化為敬畏——生命的延續猶如雄壯的交響樂，有高山、有深谷、有冰原、有沙漠。生命的延續自然而然，不見得有多麼偉大；生命的延續高潮迭起，值得我們用心體會。

清明節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