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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王儲,誰的沙特?

賣過萌了,來看看到底咋回事

李靖雲

作為預言家的「墳墓」,中東政治再次展現了其讓人驚詫的特性。繼兩周前卡達被開除出阿拉伯大家庭之後,沙烏地王室再次爆出重大消息。81歲高齡的國王薩勒曼宣布廢黜50歲的王儲納伊夫,由32歲的副王儲穆罕默德接替王儲。對於沙烏地和中東而言,這是一次「政治地震」。

「兄終弟及」或終結

沙烏地王室是世界上最大的王室。據外界推測,王室成員人數在七千到一萬人之間,其中,具有王位繼承資格的就有2000人。事實上,沙烏地政府對有多少王室成員,一直含糊其辭。

沙烏地從小部落起家,平地而起、陡然而富,和摩洛哥、阿曼、約旦這些老牌王室比,並沒有嚴格的王室規矩。此外,沙烏地王室的威望是一個自我構建的過程,為外界所了解的方式,是通過瓦哈比的宗教教長身份建立王室威信。其實對沙烏地家族而言,聯姻是更重要的辦法。

從二代沙烏地君主阿卜杜勒·阿齊茲開始,沙烏地家族和沙烏地阿拉伯半島上各個部落都建立了聯姻關係。目前,龐大的沙烏地王室實際囊括了阿拉伯半島的大小部落,實際上形成了一個半島大小貴族的統治聯盟。成為王室成員,也就意味著成為沙烏地國家統治集團中的一員。這也是沙烏地長期實行「兄終弟及」的繼承方式的重要背景。兄弟不僅是血緣的聯繫,也是聯盟間權力的劃分。家族的擴大,意味著聯盟的擴大,也意味著王權的穩固,同時也帶來了王室內部的分化,形成了很多權力寡頭。比如,長期掌握沙烏地國防的蘇爾坦親王父子,通過不斷提出新的武器訂單獲得拿回扣,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這種權力寡頭政治結構下,沙烏地政府長期陷入內耗。法赫德國王在1992年頒布了基本法,建立了王室委員會,由10到15位資深親王組成,他們分配了政府的核心權力機關。王室委員會領導下,幾十位地位較高、具有代表性的親王組成王室會議,沙烏地的重大事務多在此做討論,從而形成了沙烏地的基本政治結構。

但是代際與年齡始終是比宗教和聯姻更直接的影響因素。兄終弟及,維持了老親王一代人的權力平衡,但也擴大了沙烏地王權代際間的差異和衝突。現任國王薩勒曼來自著名的蘇德里七兄弟,是沙烏地王室里最有權力的權力集團。但即便是同母七兄弟如此強大的血親權力集團,薩勒曼也是唯一在世的了,比他還小的同父弟弟穆克林已經70了。薩勒曼甫一登基,就廢黜了穆克林的王儲地位,就已經表明,沙烏地不是再是二代間的權力交接,而會是二代和三代之間的權力交接。

如果是二代間的權力交接,那麼就是簡單維持目前的權力結構,沒有多餘的麻煩。而代際交接就必然涉及到,權力交給誰?交接一個怎樣的沙烏地?未來又是怎樣的沙烏地?

新沙烏地,讓小納伊夫走開

薩勒曼廢黜穆克林之後,任命自己的侄子、有黑太子之稱的前王儲納伊夫的兒子小納伊夫為王儲,同時任命自己的兒子穆罕默德為副王儲。可見交給三代已經是明確的了,具體就是交給哪一個了。

小納伊夫的父親老納伊夫是薩勒曼的四哥,從小接受的是瓦哈比經學院教育,生前作為沙烏地王儲,實際行使沙烏地王權。老納伊夫長期掌管內政部和情報系統,堅持王室正統主義,鎮壓沙烏地東部富油區的什葉派穆斯林。他對美長期保持距離,而且對基地組織等的恐怖活動並不太在意,造成了美國反恐無法得到沙烏地有效合作的困境。

小納伊夫則和自己的父親完全不同。和沙烏地的其他三代王子一樣,他是在美國受的教育。受過外交和情報學專門訓練的小納伊夫,是沙烏地最為親美的王子。正是在他的主持下,沙烏地和美國情報、安全及外交系統建立了密切合作。美國國務院和五角大樓一直認為納伊夫是沙烏地王權最好的接班人。有很多消息指出,薩勒曼掌權后,美國官員曾經不止一次暗示他讓位給小納伊夫,以便很快實現沙烏地的代際權力交接。從實際效果看,美國這一態度顯然讓薩勒曼非常不高興,這恐怕也是過去兩年沙烏地和美國關係不睦的重要原因。

對於沙烏地王室的權力交接,美國只關心與誰合作反恐,而沙烏地更關心交接一個怎樣的沙烏地,以及建設一個怎樣的沙烏地。沙烏地擁有世界最大的石油儲量,目前還有5000多億美元的外匯儲備,三萬多億美元的資產。作為一個伊斯蘭國家,沙烏地接近70%的人口都是三十歲以下,而失業率接近12%,其中40%的失業人口都是25歲至30歲。

對於沙烏地而言,領導不僅要年輕化,而且要能理解年輕人。作為沙烏地三代王子中代表年輕一代的穆罕默德,在理解這一問題上顯然是王室中更快的一位。由穆罕默德提出的《沙烏地2030願景》計劃得到了全國青年一代壓倒性的支持,其重大影響讓整個王室都覺得意外,從而一舉確立了自己作為副王儲的地位。

但是即便如此,小納伊夫的王儲位置仍然是穩固的。雖然他在國內政治上較為保守,但是並非頑固。長期負責安全情報,參與外交,在海外素有賢名,一般都認為正副王儲合作可以推動沙烏地的新局。但是新局之外,又有了一個最大的變局,這就是川普。

海灣地區國家作為美國傳統的盟友,既有著本地區的長期地位戰略要求,也有著與美國戰略合作的需求。之前歐巴馬政府接受阿拉伯之春的變化,並且希望能推動地區間關係改善,特別是與伊朗關係的改善。但是川普上台以來,處理方式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他毫不掩飾自己對伊斯蘭教的不信任。同時既希望海灣的盟友在經濟上合作,政治上又以伊朗為最大的敵人,希望地區聯合反恐反伊。

對於美國態度的這一變化,沙烏地內部也是有異議的。對薩勒曼國王而言,可謂正中下懷。副王儲穆罕默德專程訪問美國,按照川普的說法,雙方做了「愉快」的交流。隨後不僅有了川普極其浮誇的訪問,而且在訪問中還安排了一次伊斯蘭美國峰會。川普離開沒幾天,就以懲戒小兄弟卡達的方式,警告了伊朗。

薩勒曼這套借力美國的手法,可以說是連續發牌,但是對於沙烏地內部而言未必都願意如此。據海灣本地著名的英文媒體Al Monitor透露,王儲小納伊夫對於如此處理卡達並不贊成。小納伊夫認為反恐是最大的外交目標,而反恐需要伊朗的合作。對薩勒曼而言,小納伊夫在外交目標上不是同道,甚至於川普訪問沙烏地時,納伊夫也僅僅是被安排短暫碰面。雖然小納伊夫在美國外交和安全系統有著深厚關係,但是顯然對川普並不感冒。對薩勒曼而言,於公於私,拿下他都是自然的。

政治更迭的成本不可預期

那麼此番政治格局變化,薩勒曼付出了哪些成本,收益如何呢?本周二,川普稱讚薩勒曼國王行為果斷,非常有效。蒂爾森對卡達斷交危機,僅表示了程序上的關切,並沒有太多其他表示。可見雖然美國政府系統未必樂見,但是美國政府的領導人並不反對。而海灣第二大勢力,阿聯酋目前掌權的扎伊德王儲,更是被認定是這次薩勒曼父子整頓海合會的最大盟友,目前看阿聯酋等阿拉伯國家都是樂見其成。可見對外盟友而言,這一次變更暫時沒成本,而且很可能還有的賺。

但是中東之所以難以預料,是因為其國內政治的複雜性。據英國衛報報道,此番沙烏地王室會議34票中31票贊成此次政治變更。表面上支持,私下則是一個複雜的交換過程。

和小納伊夫不同,80后的穆罕默德,不可能再繼續兄終弟及這樣的政治規則。沙烏地很可能走上一個父子相承的代際權力交換體系。那麼,之前王室利益分配格局肯定會發生變化。小納伊夫本人一直被認為是賢能親王,他給予過幫助的那些人,要如何安定?顯然只能是給予更大的好處。

沙烏地的巨大財富顯然需要有個再分配的過程,這都可能產生無法測算的變化。特別是沙烏地龐大的油氣資源和幾萬億美元的財富,再次分配必然會牽動全球能源和金融市場。沙烏地的領土囊括了阿拉伯半島大部分,地處波斯灣和紅海之間,如果內部再有什麼不安定的變化,簡單說是影響全球航運業,深了說影響全球戰略安全。

如果這些問題,薩勒曼父子都能搞定,那麼仍然需要面對兩個挑戰,伊朗和沙烏地國內民眾。伊朗國家電視台稱這次王儲易人是「soft coup」(軟政變),而伊朗議會的外交和國家安全事務委員會發言人胡賽尼更是直接要求,「新王儲能按照國際法和國際規則行事,伊朗希望伊斯蘭國家之間能用對話解決問題,但是我們拒絕一切外來干涉」。伊朗表明了將不會和緩,但是沙烏地民眾意見也非一致。據利雅得一些外交官的反應,穆罕默德親王如此快的提升,沙烏地民眾也是議論紛紛,認為其德不配位的也大有人在。但是沙烏地年輕人普遍表示接受,因為新王儲至少在話語上能夠和他們溝通。當日利雅得股市以大漲5.5%收盤,算是王室權力更迭的利好消息。

一個風燭殘年的王國,一個年少氣盛的王儲,準備建立一個遜尼派聯盟,修正阿拉伯之春以來的種種不適應,建立一個全新的不以能源經濟為主的沙烏地,這份工作並不好做。

當然對而言,則是另外一回事。穆罕默德的《沙烏地2030願景》一直被認為是參考了不少經驗,他本人也曾作為沙烏地代表參加了去年的G20峰會。沙烏地未來更需要與合作,這是所有不確定的事件中,唯一可以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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