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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個會講中國故事的人

出版方為一葦的《故事》所設計的封面海報。 資料圖

法治周末記者 武傑

「兒時吃飯,吃著米掉著米,不一會碗邊上便都是米粒,姥爺見了並沒有訓斥我,而是給我講了一個故事,至今記憶猶新。」在微信公眾號「一條」為一本名為《故事》的書眾籌時,一個讀者講述了自己小時候聽故事的情景,「一粒米十年壽命」的故事,嚇得年幼的他呼哧呼哧把米飯都吃完了,現在想來這是無稽之談,當時他卻深信不疑。

當動畫片、兒童繪本、童話故事還不像現在一般豐富的時候,許多人的童年都是在長輩們講述的民間故事中渡過的。教化、傳承、親情、疼愛,甚至消磨時間,都蘊含在這故事裡,口耳相傳。

來自東莞的中國小教師一葦就是這樣被爺爺的各種故事餵養長大的。《太陽山》《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羅隱的故事》《封神榜》……「我爺爺像荷馬一樣是個瞎子,也像荷馬一樣擅長講故事。」一葦說。

2004年年末,當懷有身孕的一葦從東莞市圖書館借回來一本《民間故事選》,想要重溫祖父講過的故事和故事裡那些迷人的情景時,卻發現自己的孩子可能無法像自己一樣,被這些民間故事餵養了。這本故事書粗糙簡陋,裡面的故事內容乾巴巴,沒有細節,字句讀著毫無趣味。

當時,一直在寫童話故事的一葦和她的丈夫決定,花個幾十年時間整理一部真正好的民間故事,就叫做《故事》,像格林兄弟的《格林童話》一樣。

於是,一葦在日記本上寫下「現在開始,為這件事情奮鬥吧」。近期,由中信出版集團中信·大方與樂府文化聯合推出的《故事》即將面世,一葦的夢想終於在十幾年後成為現實。

整理一部真正好的民間故事

一葦本名叫黃俏燕,一葦是她的筆名,她用「一葦」這個名字寫過散文、詩歌,最後找到了自己最喜歡的表達方式——童話故事。「有人說,寫童話的人是魔法師———我手上最厲害的魔法,就是愛。」一葦說。

1999年,黃俏燕畢業於華南師範大學。從小愛好文學、喜歡寫作的她,在大學時就是一名「校園詩人」。從2001年開始,一葦開始寫童話,當初是抱著好玩的心態,後來覺得寫童話是源於一種愛美的天性,因為童話是美好的。

從此她迷上了童話這種任其恣意想象和天馬行空的文體。不過,直到2005年,她才在《少年文藝》上發表自己的第一篇童話。她說,那時很多作品都是即興之作,更是自己內心的真實表達,「我不會為了投稿而去寫作的」。

2009年,一葦憑藉著童話作品《井水裡的花園》,獲得了「冰心兒童文學獎」。在東莞作協副主席方舟看來,她是一個「養在深閨人未識」的文壇好苗子,「土生土長的黃俏燕是用細火在精心烹調自己的心靈佳肴,如果狼吞虎咽實在是一種浪費」。

如果理解她慢火烹調,不為投稿、出名的寫作,也就能理解她放棄原創,轉而整理幾乎無處可發表的民間故事的堅持。

「以前我寫童話,每每寫好了,投出去了,很容易被雜誌採用,可是我所整理的故事,到今天為止也有102篇了,才發表了6篇。」她在給從事民間故事研究60多年、華中師範大學民間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劉守華的信中寫道:「童話雜誌的編輯告訴我這些文章不是原創,勸我不要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和才華,我應該去寫原創童話,而不是繼續做這個無趣的工作。可是天知道,我為什麼偏偏要如此愚蠢地把這件事做了下來。」

從寫童話的魔術師,到下定決心真正成為整理民間故事的獨行者,是因為一葦人生中一個沉重的打擊。2010年,一葦的丈夫在他們去神農架旅行的時候意外離世,悲痛中的她想起來與丈夫的理想,整理一部真正好的民間故事。

提起當時的境況,一葦語氣輕鬆,但是在那時,對於深陷孤獨和痛苦裡的一葦來說,整理民間故事,如同拯救她的稻草,以至於在無數個孤軍奮鬥的日子裡,她都未曾放棄。「我想,整理故事這件事,可以著手做了。如果我面前是海,是蒼茫無邊的弱水,我正可手造一隻航船。等船造好,我或許便可揚帆起航,遠離那些悲痛的日子。」

從斷斷續續收集、閱讀故事,到2010年的整理階段,一葦在QQ和天涯社區寫下了搜集整理神話、童話及民間故事,尋同道者的想法,希望大家可以提供民間故事,提供民間故事的集子,但是應者寥寥。當時有出版方找到一葦時,她也曾提議,「一起做吧,還有許多的民間故事沒有找到」,但是出版方並沒有應承這項需要無預期投入的工作。

「很多人都在寫童話,我不寫,還是有其他很多人會寫,但是收集民間故事這個事情,如果我不去做,好像基本上就真的沒有人去做了。」她也曾經在網路上問過很多人,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什麼是民間故事,在一葦看來,《狼來了》這樣的故事不是具有元素的民間故事。

「他們不知道《燕子報恩》《巧媳婦》《放香屁》……可是這些故事他們的祖父輩是知道的。」聲音清脆的一葦語氣有些急促,「現在很少有人會像我小時候一樣,跟著祖父或者圍著別家的老人,乘涼聽故事了,這些故事也就沒有機會傳承。不是我的祖父發明了這些故事,他們的故事也是祖祖輩輩這樣子傳下來的,故事裡有成千數百年的智慧在裡面。」現在一葦有些失落,「好像整個時代都已經沒有人講民間故事了。」

一葦也曾去問過自己的母親,知道哪些民間故事,但是無論是母親還是村裡的老人,都已經不記得了。幾十年不講,民間故事早已從他們的記憶中消失了,更難提傳承。

年幼時,只有爺爺的故事才能夠將頑劣不馴的一葦拴在家中。因為有幸聽過這些故事,知道民間故事的魅力,一葦有一種要把這些故事講出來的責任感,「我真的很愛它們,每次把一個故事講出來的喜悅感,和完成一篇童話故事是不一樣的,像在做一件大事」。

但是在天涯社區一篇篇寫民間故事的時候,一葦並沒有太多的知音,四五年來,她都是默默無聞的獨行者。她用最喜歡的故事,《范丹問佛》鼓勵自己,其中一句「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成為她的支撐。

做了卡爾維諾式的工作

民間故事是人們十分熟悉和喜愛的口頭文學樣式,具有寶貴价值,正如《義大利童話》的著名作家卡爾維諾所講的:「民間故事是最通俗的藝術形式,同時它也是一個國家或民族的靈魂。」

有人說一葦是的卡爾維諾,「她不是卡爾維諾,但她為童話故事,做了卡爾維諾式的工作,卡爾維諾讓義大利童話煥發了新生,成為這個時代的經典,而一葦則激發了童話故事的活力」。而一葦說自己寫童話的時候,如同安徒生,現在則是做著格林兄弟一樣的事情。

劉守華教授在給《故事》的序言中寫到,民間故事以現實社會中形形色色的普通人的生活遭遇及其理想願望為敘說中心,用巧妙的虛構方式編織而成,富於趣味性和教育性。它們有的貼近實際生活,有的飽含神奇幻想,有的詼諧幽默,有的寄寓哲理,構成一個多姿多彩的藝術世界。

而的民間故事從萌生到發展成熟的歷史可追溯到兩千五百多年前,從《山海經》到《搜神記》《夷堅志》等古典文獻中,可以搜尋到大量古代民間故事。如今,即使規模宏大的、被譽為「文化長城」的《民間文學集成》已經成書問世,劉守華教授依舊認為,全國民間文學的真正意義上的普查並沒有完全實現,因而對活態民間故事的採錄還大有可為。至於就已有的民間故事資料進行清理改寫,眼下還沒有引起人們足夠的重視。用簡單拼湊方式出版的故事集充斥書市,卻還沒有一本如同《格林童話》《義大利童話》那樣精心改寫的故事書受人青睞。

這聽起來像是一項偉大的事業,但卻是擠在一葦繁忙的工作中完成的。一葦是東莞高埗鎮低涌中學的老師。2014年,她到高埗鎮的西聯國小支教,學校的工作並不輕鬆,即使是假日,也只能等孩子入睡以後,才有屬於自己的閱讀寫字時間。

她總說自己是個笨人,做任何事靠的是下苦功夫。她讀了台灣遠流版40冊的《民間故事全集》,翻閱了全套《民間故事集成》以及無數卷本,查找了大量民間故事家故事集,包括解放前的故事資料,「所有跟故事有關的書,我儘力都收齊了」。

有些從孔夫子舊書網淘來的書,外皮早已破舊不堪,同事們不解一葦為什麼要花幾十塊錢買這麼破的書,她也不解釋,輕輕一句,「我覺得挺好的呀,我喜歡」。同事們並不知道她在整理民間故事。

一葦的書架上,一大半都是這些故事書,有多少本,她自己也不清楚。「我自己沒有什麼花錢的地方,買衣服也很少,就是買書買的比較多,故事書幾百本總是有的。在圖書館,網上看的資料更是不計其數。」一葦笑著說,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瘋狂。

與這些書擺在一起的,是她密密麻麻寫滿故事的筆記本。因為偏愛手寫,一葦像學生時代一樣邊讀邊做筆記,一些借閱的書甚至不用複印,因為她幾乎已經把整本書抄下來了。

「只要我能看到足夠多的故事文本,我就能觸摸到這個故事的核心,捕捉到這個故事的靈魂——然後,我用我的語言,我自己講故事的方式,把它述寫下來。我把它稱為『對一個故事的整理』」。一葦說。

故事的最好命運,是被講述

到西聯國小支教后,作為四年級的語文老師,一葦將周三下午的品德課改為講故事課,每周至少給全班講一個故事。學生們積極的反應,讓一葦信心倍增,「我也給孩子們講《格林童話》里的《糖果屋》,法國童話《穿靴子的貓》,但是顯然沒有《燕子報恩》《范丹問佛》這樣的故事有吸引力」。

一葦講完故事,會問學生們幾個有關故事的問題,最後一個問題永遠是,給這個故事打分。一葦沒有想到民間故事得到的分數會那麼高。

在講故事的過程中,一葦發現了民間故事真正的魅力——被講述。故事以其自身的力量復活,變得鮮活、生動、迷人。正如樂府文化聯合創始人塗志剛說的那樣,故事的最好命運,是被講述;故事的最壞結局,是被遺忘。以致於在接受法治周末記者採訪的時候,一葦不經意間完整講述了《巧媳婦》的故事。

因此,一葦接受了塗志剛的建議,「夫子述而不作。你尊重故事本身的生命,用心捕捉故事的靈魂,用自己的方式述說故事。這不正是『述而不作』么?」從此,她不再署「一葦整理編寫」,而是署上「一葦述」。

但是也有聽眾不買賬的時候。在今年年國中信·大方舉辦的新書推介會上,一葦如同在國小四年級的品德課上一樣講述了她和學生們最喜歡的《范丹問佛》,並在現場詢問這個故事的得分。「50分。」是一個年輕人的回答,因為「聽到開頭便知道了結尾」。這個分數讓一葦有些沮喪,其實她講了沒幾句,便明白了,「這些不是我的聽眾」。

「現在的大人要的是一次性的故事,他們需要巧妙的設計,複雜的情節,看了開頭不能知道結尾,但這不是民間故事的意義,民間故事是要不斷被重複的,它的價值是故事裡每一個細節都蘊含著東西。」一葦提高聲音,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般地說道,「我就像小王子一樣,原諒了他。」

這些評價並不會影響她的心情,更不會影響她的工作,一葦在《故事》里寫著:「我自從開始述寫故事,只感覺堂吉訶德附體,彷彿獨自一人面對虛空作戰。我嘲笑自己『傻人騎劣馬,獨戰大風車』。嘲笑過後,又繼續發傻,繼續寫下去。」

因為寫過童話,一葦在講故事的時候格外注重孩子的視角。她曾經因為找不到故事最好的文本,而虛構過結尾,因此被劉守華嚴厲地批評過。因為在1956年,《民間文學》雜誌曾經在社論中明確提出過:「忠實的記錄,慎重的整理……一切參加民間文學的搜集整理工作的人,應當把它們看得像法律一樣尊重。」但是一葦發現,內容不能虛構,但是可以用孩子們喜歡的語言、方式來呈現,增加細節、語氣詞等。這也算是一葦的特色。

《故事》收入了81個民間故事,這些是從一葦收集的上萬個故事中挑選出來的。一葦說,九九八十一,因為做這個事情像是唐僧取經一樣,歷經磨難,同時這也是個無窮無盡的數字,正如民間故事一樣無窮無盡。

現在她正在為《故事》的第二部寫序言,「暫且定為故事的接力棒吧,這個時代已經變得太快了,但是我仍然希望能夠接過這個講述民間故事的接力棒,然後把它講給孩子們聽,像爺爺講給我時是一樣的,我希望做一個真正講故事的人,而不是一個念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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