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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風---記梁衡

梁衡

(此文經大改后,收入《梁衡<覓渡>發表二十周年紀念文集》中

我與梁衡先生在某些觀點上是不一致的,比如對一些政治事件和政治人物的看法。這是一個自由派知識分子與一個傳統派知識分子之間的分歧,但這毫不影響我對他的崇敬。

梁衡崇敬范仲淹,范仲淹崇敬嚴子陵。范仲淹曾這樣讚美嚴子陵:「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我也借用這句話來表達對梁先生的崇敬,他受之無愧。無論是人格魅力、還是學識才華、還是憂國憂民的情懷,他是我所接觸過的高官兼高級知識分子中最優秀者之一。

與眾多「七零后」「八零后」一樣,我最早知道梁衡,是在1984年國中二年級的語文課本上。我至今清晰記得說明文單元中《晉祠》一文的作者簡介:「梁衡,男,《光明日報》記者」。不足十個字。我高聲背誦:「春日,黃花滿山,徑幽而香遠;秋來,草木鬱郁,天高而水清」,心想:這個人,竟然能把枯燥的說明文寫得這麼漂亮!

直到二十多年後,1996年,我偶然在《新華文摘》讀到《覓渡,覓渡,渡何處》。一口氣讀完,一句話也說不出,獨坐久久,只有震撼、震撼!人的很多記憶會隨著時間而模糊,但那時的震撼,至今無法忘記!這哪裡是一篇普通的人物散文?這是作者與主人公的心靈交流!他吟嘆政治領袖的人性悲劇,穿越時空,迴腸盪氣。

瞿秋白的女兒瞿獨伊後來對梁衡說:「你是我父親的知音。」魯迅先生曾書贈好友瞿秋白一幅對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魯迅是瞿秋白生前的知己,而梁衡,以孤篇壓全唐般的《覓渡》,成為瞿秋白死後的知己!《覓渡》後來被刻在江蘇常州的瞿秋白紀念館。若沒有與優秀靈魂同等的高度,怎能與優秀的人做知音?梁衡寫秋白,就如漢代司馬遷寫戰國的屈原:「同死生,輕去就,又爽然自失矣。」都是同樣優秀的靈魂在不同時空展開的心靈對話,託人言情、托情言志!

梁衡與瞿秋白女兒瞿獨伊在一起



自此,我開始重新認識這位《晉祠》的作者。

由於同在新聞界,我有緣結識梁衡先生。借用他在《覓渡》中寫瞿秋白的話,我形容梁衡:「他既是一座平原上的高山,令人崇敬,更是一座下臨深谷的高峰,風鳴林吼,奇絕險峻,他的思想縱橫交錯、他的人格又坦蕩如白紙,他是真豪傑。」

2011年,建黨90周年,他上廬山採訪,寫了紀念張聞天的心血之作《一個塵封垢埋卻愈見光輝的靈魂》。文壇、學界一片叫好。但到2014年評「魯迅文學獎」時,卻被「打招呼」而不得獲獎。他這個政治官員倒被「文學官場」所害。但是在民間,這篇文章反而「逆流而上」,被不少報刊和網站轉載,再掀傳播熱。收入此文的《洗塵》一書,三個月內重印三次。他的文章的水準遠遠高於那些將他擠出「魯迅文學獎」的所謂獲獎作品。青年出版社編輯李釗平有一個調查:在百度、知網、圖書檢索等方面,他竟超越那些「獲獎者」幾十倍。他的政論新書《官德》、《文風四談》、《幹部修養談》、《為官深思錄》等,同樣是丹心鑄就的精品。

梁衡所著的書

一般人眼裡,做《人民日報》副總編輯,是個風光無限的好差事,名利雙收。但其中甘苦,只有梁衡自知。他曾有一首詞寫報社值夜班生活:

遙夜如水孤燈照

窗外星光,桌上電腦

夜班昨夕又今宵

鐘擺漫搖,鍵盤輕敲

閑拍電話等電稿

車聲迢遞,東方破曉

長夜最是把人熬

白了青絲,黑了眼梢

(一剪梅·報紙夜班)

做副總編輯,幾乎每天都是凌晨兩三點簽完大樣才能下班,而白天又常有會議或活動,二十四小時連軸轉是常態。新華社原總編輯南振中也說過:「我在這個吃苦受累的崗位上,苦熬了7899個日日夜夜。」梁衡與南振中用的竟然都是同一個詞:熬、苦熬。

梁衡在熬:熬身體,熬意志、熬思想。就是在這種「煎熬」中熬煉出許多好文章。他是淘金的苦力,在年復一年的苦活中,淘出一座座精神的金礦:他的筆下既有瞿秋白、張聞天、辛棄疾、李清照、居里夫人這些古今中外的名人大家,也有普通女教師、護山老者、養豬人這些閃耀著人性光輝的小人物。

從早期的山水散文,到人物散文、生態散文,再到他的時評雜文,他的創作一個高峰接著一個高峰。他說:「我本沒有寫雜文的打算。我的主業是新聞,副業是散文。但因做記者接觸社會,所見甚雜;後來在官場,閱人更多,遇事愈雜。看多了就不能不想,有想法就不能不說。」他的諸多文章,讓政治有了美感,讓觀點有了靈魂。

對梁衡的介紹

他自己的頭銜很多,官職且不說,業餘頭銜每一個拿出來,都是響噹噹:全國人大代表、全國記協常務理事、作協全委會委員、人民大學博士生導師、人教版中國小語文教材總顧問.....但他自己卻不喜歡拿頭銜說事。他寫過一篇雜文:《享受豈能是頭銜?》,隔三差五就被人們改成《罕見省部級高官不吐不快》等題目,改頭換面一遍遍在網上傳,文中這麼說:

常見報刊上或會議上介紹某人時,或在名片上印頭銜時稱: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甚至追悼會上也不忘加這一條。

這個"津貼"施行於20多年前,那時知識分子待遇一般,生活拮据,於是為一部分精英人才發津貼,有重視知識、重視人才之意,后延續下來。

不想這倒使一些人用來做了終身誇耀的資本。動不動就「我享受國務院津貼」(類似提法還有「享受正部級醫療待遇之類)。

事情雖小,卻關乎價值導向和社會風氣。

津貼是什麼?就是生活補助。正常情況下一個有自尊心的人很少要人補助,如果真拿了別人或政府給的補助也會心懷忐忑,低調處事,加倍工作。現在反過來了,把"津貼"掛在嘴邊,印之名片,顯於報章,足見其淺。媒體也無知,跟著捧就像某一級首長,在單位吃小灶,出門坐小車,這本是一種生活、工作待遇。如果每開會或印名片,都要稱:享受小灶、小車者某,這成何體統,他還算個首長嗎

記得當年我在基層當記者,跑鄉村學校。那些最基層的鄉間知識分子生活困難,窘迫拮据。縣裡重才,就特批給一些老教師每逢重大節日可享受二斤豬肉的供應。但我從未聽到過哪個教師自我介紹:享受豬肉二斤。

無論大的還是小的知識分子,無論做事還是學問,一個最基本的素質就是腳踏實地,不欺世盜名。

梁衡說:觸動自己寫這篇文章有幾個原因:除了社交場合看到別人的名片上印「享受國務院津貼」,還經常在編稿時看到《人民日報》上的訃告(有規定:副部級以上官員去世,訃告可上《人民日報》)有的逝者家屬極力要求在訃告中加上一句「括弧:享受正部級醫療待遇」。梁衡說:(他們)幹了一輩子革命,初衷是為人民謀福利,到頭來在生命的盡頭蓋棺定論時「享受某某級醫療待遇」反而成了最大的榮耀、標配的「頭銜」?「享受高配待遇」成了一生的奮鬥目標,官場庸俗化、功利化到何種地步?

那麼,梁衡自己愛做官嗎?有一次,梁衡應邀到清華大學講課,學生問他:「如果有來生,您最想做什麼?」梁衡脫口而出:「還是做官。」清華學子們哄堂大笑!這不怪大學生們,當今,誰這麼說,肯定都被認為是官迷。一個悲哀的現象:在當今,官員似乎並不是個褒義詞。

讀者在聽梁衡講課

但梁衡接著說:「我敢說這個話,一是因為到了我這個年紀已沒有爭官要官之嫌,二是從入世角度看,在各種職業、行業中,只有官員,才能最大程度直接為老百姓做事。」全場一下鴉雀無聲。

梁衡做官,是愛權嗎?是愛做官帶來的人生成就感嗎?是為了錦衣玉食、光宗耀祖嗎?

2015年北京舉行「九三」抗戰勝利70周年大閱兵。很多人都希望登上天安門廣場的觀禮台,想辦法弄一張入場券,也以弄到這張券為驕傲,這是人之常情,很正常。梁衡作為退休的部級官員,不用自己費力去「弄」,自動享有這種「優待」,但他沒要觀禮券。

事後我問他:「為什麼不去呢?」他說:「凌晨三點就要出門、提前三四個小時就要到廣場等候、集合,來回折騰一整天,不想受這個罪。看電視轉播,不是更清楚嗎?」「我本是,卧龍崗散淡的人」----我忘了這是哪齣戲里諸葛亮的唱詞。梁衡也一樣。

梁衡在位時,到某省出差。省里接待部門對他說,希望能提前一天到,因為省委書記第二天要外出,早一天來,就能趕上書記「接見」。他說,都是為工作,不必客氣,他走他的,我去我的。結果書記還是臨上車前,匆匆陪他吃了頓早餐。

梁衡曾在《跨越百年的美麗》中這樣寫居里夫人:「她本來可以躺在任何一項大獎或任何一個榮譽上盡情地享受,但是她視名利如糞土,她將那些獎章送給6歲的小女兒當玩具。上帝給的美貌她都不為所累,塵世給的美譽她又怎肯背負在身呢?」而梁衡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散淡的人,卻有顆赤子心。他在新聞出版署當副署長時,籌了六大卡車冬衣,親自帶送往貧困地區。直到12月寒風起,貧困地區的地方官進京拜見他,他問起冬衣事,地方官說:冬衣還放在倉庫里,等著春節「送溫暖」。他大怒,不顧所謂四平八穩、喜怒不形於色的「高官形象」,不顧自己與人家是否有上下級隸屬關係,指著這地方官的鼻子罵:「你怎麼知道自己早早穿上棉衣,先把自己的身子溫暖上再說?!」地方官啞口無言。

作者與梁衡

他身在官位,卻不說官話空話,不說正確的廢話,他憂心為政,真情為文,一生不改赤子性情。有人善意提醒他:梁總你稍微改點吧,改了,以你的才幹和學識,何止只是個副部級?他改不了。

2003年以前,中央夏季在北戴河辦公。他認為不妥:北京與河北兩地奔波,牽動各方,勞民傷財。遂向上當面反映,又上《北戴河不辦公書》。那之後,中央取消北戴河辦公,改為休假。

他辦報,常見報上有中國小生給國家領導人寫信,稱「爺爺」。他也認為不妥,亦向上反映,並親自把關改稿。中宣部採納他的意見,專門向媒體開了通氣會。這兩封意見書,現都收在他的文集里。

類似現象已經多年,何以其他人不敢直言、要等到他來說呢?書生本色不改,魏徵秉性難移。

梁衡寫過一首五言詩:

文章千古事,

紗帽一時新。

君看青史上,

官身有幾人?

他在《佩萊斯王宮記》一文中說:「權力再大,也將隨生命而止。可是當他趁有權之時,選擇做國家民族永遠記住的事,這權力便變成了永久的榮譽。」

梁衡的人生之路,並非一帆風順,大的人生挫折,有好幾次:上世紀六十年代,他從人民大學畢業,分到內蒙古冰寒地凍的臨河縣當農民,看看守黃河防汛。從農民兼「臭老九」,他慢慢做到縣裡的宣傳幹事、《內蒙古日報》記者、《光明日報》駐山西記者。

梁衡大學畢業后在農村放羊

上世紀八十年代他四十歲時,中央搞幹部年輕化知識化,他從山西入選中組部的全國省部級幹部第三梯隊,大好前程已唾手可得,一封八分錢的匿名告狀信將他拉下。等事情慢慢查清、還了他清白,「前程」已沒了。他向組織上要個說法,組織上只能兩手一攤:「深表遺憾,但機會不等人。」他只好從中央黨校拖著一箱書重回山西當記者。但在等待調查結果的這兩年時間裡,他寫出了38萬字的章回體科普小說《數理化通俗演義》。近三十年來,這本青少年愛看的科普讀物已出了三十多個版本、再版七十多次。----誰說當不了官就該消沉、今生就休?

人生路上,梁衡一次次掉進井底,又一次次自己沿著井壁,慢慢爬上來。他寫過一首小詩,其實就是寫他自己的:

寵而不驚,

棄而不傷。

丈夫立世,

獨對八荒。

天生我才,

才當發光。

不附不屈,

慨當以慷。

他說:一生絕對順利的人,等於他沒有在世上活過一回。因為除了享受,隨波逐流,他沒有給這個世界貢獻什麼,留下什麼 。

我說:梁衡,是畫中的工筆,一絲不苟;是文學中的宋詞,珠圓玉潤,意韻長久。可我的一位同事說:不對,梁先生不只是工筆畫,他亦有山水大寫意的揮灑!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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