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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生是以健康和幸福為導向的生活方式——專訪北京電力醫院健康管理中心主任閆炎

北京電力醫院健康管理中心主任閆炎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新華網發 劉品彤 攝

記者:請您談談北京電力醫院的健康管理工作是如何開展的?

閻炎:電力醫院的健康管理工作應該說在10年前起步,最開始的時候,也只是一個基礎的體檢工作,但是後來發現,體檢起不到預防疾病的作用。大家每年都會體檢,體檢完了之後,沒有人去追蹤與管理,不好的指標仍然存在。第二年再體檢的時候,可能那些問題不僅仍然存在,而且還加重了。

所以我們是從檢后服務開始起步的,就是從體檢的結果報告開始,分析體檢對象存在的健康問題,給予他後續的諮詢和指導。在起步之後,尤其是近幾年來,我們結合西方的功能醫學中的一些功能檢測和評估手段,加上中醫的檢測評估,再加上中醫的調理手段,又融合了一些心理上的檢測評估和心理調試,於是形成了目前這種身心一體化的健康管理模式。

身心一體化,就是人的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同等重要。我們在實際工作中發現,心理的健康對於身體健康的影響作用非常大,所以兩者缺一不可,而且一定要並重。因此,我們摸索了10年時間,現在才形成了一個比較成熟的理念和模式,那就是身心並管。

我們目前的這種理念和模式包含有兩點,一點是中西並舉,就是中醫和西醫兩種手段和方法要一起來使用,另一點是身心並重,也就是身體和心理兩個方面的健康同等重要。

記者:健康管理肯定是離不開這種大數據的積累,你們在這方面做了10年,有什麼樣的數據量?大數據在健康管理中怎樣發揮作用?

閻炎:我們從2006年發展到現在,最初開始時有體檢的信息系統,那個是我們的基礎,現在有一個大的健康數據平台。在這個數據平台上,我們累計有4500萬條數據,有40多萬人次的數據量。這些數據量應該說是我們健康管理中心最大的一筆財富,而且我們最大的優勢是,我們的人群是相對穩定的人群,而不是流動的人群,因此這筆數據就更具有價值。

我們可以通過對這些數據的分析來評估,看這些人群的健康指標,他們主要的問題發生在什麼地方,然後做分析,而且因為積累了10年,從數據的變化趨勢上能得到一些結果。所以,對於我們後續的健康管理應該抓什麼、重點放在哪裡,這些數據量作用非常重要。

記者:通過這些數據是不是就能找出我們的檢查指標如果發生什麼異常,那麼未來可能就會產生什麼疾病?這中間的關聯性是怎樣的?

閻炎:對,有這個關聯性。還有一個就是這個指標的異常與其他關聯指標之間的一些關聯性。這些年,我們也在不斷地挖掘這些數據,然後做相關的研究來指導我們未來健康管理中的一些實踐工作。

記者:您剛才也提到這種管理方式,叫中西並舉、身心並重,這實際上是一個整體,我覺得跟中醫是非常相通的。

閻炎:完全吻合。

北京電力醫院健康管理中心主任閆炎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新華網發 劉品彤 攝

記者:中醫的理念在健康管理中有哪些作用?

閻炎:實際上,我覺得西方的健康管理理念如果追根溯源的話,還得追溯到中醫理念。其實中醫文化的歷史要更久遠一些,我們的中醫養生文化、中醫的整體觀還有中醫未病先知、未病先防的思想理念,歷史都要更久遠。

在我們現實的健康管理工作當中,現代西醫肯定是對於疾病的診斷、治療、路徑和手段方法都很成熟,也很成體系。那麼中醫這方面,以往的感覺是中醫很神秘,缺少抓手,實際上我們在後續的工作中也在思索,如何能夠讓中醫也做到可量化、可視化,怎麼樣讓它也可規範化、有可成熟性。這樣的話,其實更利於中醫文化在健康管理工作當中的應用。

我以前經常跟我們的工作人員說,拿名老中醫舉例,他們的經驗、方法和能力都可遇不可求,感覺不可複製。即便是他的世代徒,也要靠徒弟的悟性去繼承他的一些東西。

因為我是學習西醫的,所以從我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我覺得其實它限制了中醫的一些傳播,它不便於我們把中醫的這種手段和方法大面積用於人群的健康管理工作中。所以我們跟國家中醫藥管理局有一些這方面的學術探討,包括與北京中醫藥大學的探討。

我們是利用中醫現代化的理念,就是中醫對於經絡、人的體質和臟腑的診治情況,也有一些現代化的設備可以來進行檢測和評估,去實現以往中醫的那種不可量化、不可視化的問題。比如說紅外成像的檢測,就是讓中醫達到了可視化、可量化。可視化臟腑經絡的情況,它用不同的溫度偏離的顏色直觀地展示出來;可量化是有溫度的數據,已經數據化了。這樣的話,就讓中醫具有了規範性和可重複性,也就是說,我們培養了不同的中醫研究所或中醫博士,他們採用同樣的檢測手段、同樣的評估手段,他掌握了同樣的經驗與技術之後,得到的結論應該是基本一致的。

這樣就是有點類似於西醫的檢測方式,它可量化、可標準化。這樣得出來的結論,再對人的健康狀況進行分析,我們的針對性就更強了。因為問題都擺在那兒,後面就是調理。而我覺得中醫的調理手段,恰恰在亞健康這方面的調整,應該說比西醫有更多的手段和方法。

中醫有很多老百姓喜聞樂見的一些傳統方式,很安全又很有效,也便於操作。比如拔罐、刮痧、經絡按摩、艾灸、針灸,而且確實在我們的實際工作當中會發現,這些手段看似很簡單、很傳統,但是對於人體質的調整非常有效果。而且調整完了之後,不僅僅是被調理的對象從主觀上去感受好與不好,我們還會給他進行重複檢測,客觀地反映他的臟腑經絡的情況,整個的改善情況,前後是可對照的,而且這個對照是我們醫生和被調理的對象雙方都能看到的。

所以從工作的角度來看,我們的手段有沒有效果,大家對於效果的評價,是有客觀的依據。而對於被調理的對象來說,他的主觀感受與他客觀見到的調理后的改善相吻合,便增加了他進一步去調理改善的信心,他的依從性會更好。我們這樣不斷地檢測評估,然後再進行調理,很多人的一些現代亞健康問題都能得到改善。

比如失眠、胃腸道功能異常、頸腰椎的問題等都特別普遍,還有很多女性由於宮寒導致不孕的情況,我們的調理達到特別好的效果,我們也覺得挺欣慰。

記者:健康管理還能解決不孕不育?

閻炎:對,有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例子,一個女孩到我們這兒來做檢測,說是因為自己不懷孕,然後從我們的紅外成像檢測里反映出了她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宮寒。於是我們給她用傳統的艾灸治療,前段時間她已經給我們報喜訊了,所以我們覺得還挺有成就感,挺開心的。

記者:在防治未病中,中西醫結合在哪些疾病預防和治療上已經開始發揮作用?

閻炎:非常多,如果從西醫對於疾病的分類來說,就是慢性、非傳染性疾病,也就是現在特別常見的一些病,比如三高——高血脂、高血壓、高血糖,頸肩關節等問題,以及一些內分泌失調的問題,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但是如果從中醫的角度來看,只要你的體制有偏頗,未必能夠歸納到西醫的哪種病的門類裡面,但只要是體質上有偏頗,通過中醫的調理手段都能夠幫助人調理整個身體的狀態。我們有很多這方面的調理對象,他之前紅外成像的圖和調理三個月、半年之後的熱圖情況是不一樣的,兩張圖放在一起他自己都會覺得這是兩個人,而且他自身的感受也是不一樣的。

記者:未來這種中西醫結合的健康管理會不會也會走入社區,甚至走入到我們百姓家裡去,它的這種檢測設備有沒有可能小型化?或者說我們不用再去醫院做檢測了?

閻炎:未來我覺得應該是有可能的,或者哪怕說它不會小型化到進入每一個家庭,但是現在正好在強調醫療的重心下移,那麼它可能下移到社區這一級的機構,我覺得是完全行得通的。就是把中醫和西醫的檢測手段融合起來,也是可行的,而且我們在實際工作當也在做中醫和西醫這兩者的融合。

記者:怎麼融合?

閻炎:比如說我們的身心一體化的這種健康管理模式,我們西醫的檢測評估和中醫的檢測評估,兩者是同時進行的,分別用各自的檢測設備和檢測手段來反映各自的問題,把這些問題都反應出來了之後,我們最終干預的時候,也是用中醫和西醫兩種手段融合進行的。西醫方面,我們現在是用醫學營養評價和醫學營養干預的手段,實際上從西醫的角度來說,它是屬於現代功能醫學的範疇,中醫是對臟腑脾胃的調理,我們現在就是這兩種手段融合進行。

舉個例子,西醫的營養師給你制定了一些營養的干預方案,要有一些替代食物、一些要補充的營養素,即便你選擇自然飲食,還要給你制定食物的種類和量。但如果你的脾胃很虛弱,消化吸收功能差的話,那麼我們給你的營養處方、給你吃進去的這些營養素,你能吸收多少就要畫問號了。可能你不能吸收,特吸收能力很差,或者是即便把這個量吸收進去了,你會感覺很難受。

這個時候,我們就要先用中醫的手段,調理你的脾胃,待脾胃功能恢復上來之後,我們的營養師再給你需要攝取的營養量,這個時候你就會感覺很舒服,而且攝入的這些營養素也能發揮一個比較好的效力。所以從我們現在工作的實踐中來摸索,發現這種互動方式特別好,也就是我們的中醫師和西醫營養師他們是要互相溝通、協作、配合的。對於不同人的脾胃情況,給予的營養干預方案要適度進行調整,隨著他脾胃調理情況的逐步改善,然後調理他的一些營養干預方案。

所以,在中醫和西醫這兩種方式的並舉方面,我們一直在努力嘗試,實際上它們各有各的優勢和長處,如果能把這兩種手段融合,其實對人的健康發揮出來的作用是最好的,比單一的用一種手段效果會更好。

記者:我們這麼多年一直在說要中西醫結合,沒想到在健康管理領域先結合了。

閻炎:這也是我們在實踐當中摸索出來的,發現這樣確實效果會更好。

記者:我們今年一共管理了多少名對象?如果把他們總結一下的話,您覺得可以分為幾大類,分別取得了什麼樣的效果?

閻炎:我們管理的對象如果分類的話,其中就有慢性疾病類的,慢性疾病類里最常見的就是代謝綜合征這一類的病,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糖尿病、高脂血症、高尿酸血症、高血壓以及肥胖,因為現在肥胖已經正式被定義為一種病,它本身就是一種病,而不僅僅是一個癥狀。我們管理這些病基本上用了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都可以把管理對象的這些異常指標給扭轉好。

記者:他們不用吃藥?

閻炎:對,就是完全靠這種中西醫結合的干預手段。所以我們自己也對現在所做的這種管理模式越來越自信,因為確實見到了效果。雖然健康管理不像治病那樣有明確的臨床路徑、有效果的評估,但實際上衡量健康管理的工作有沒有成效,其實和衡量治病是一樣的,關鍵就是有沒有效果出現。有沒有扭轉他的健康狀態裡面存在的問題,如果真正扭轉了就說明我們健康管理工作有效了。

記者:不只是簡簡單單的「管住嘴,邁開腿」這六個字吧?

閻炎:管住嘴和邁開腿這六個字對於我們的工作來說有太豐富的內涵,管住嘴並不是說不讓你吃,也不只是從量上去控制,而是要讓你吃什麼、怎麼吃、如何搭配,而且要根據每一個人不同的情況。有可能管住嘴只是管住你油脂那部分的攝入或者主食的攝入,還需要給你增加優質蛋白,增加其他必須的維生素或者必須的纖維素等等。所以管住嘴不等於節食,這不能畫等號。

邁開腿也不是說要提倡大運動量的活動,當然也得結合你的肌腱、關節、韌帶等自身情況,結合你本身的基礎代謝率以及年齡、特點等等。所以邁開腿就是針對每個人設計的運動量和運動方式是不一樣的,注意的點也是不一樣的,所以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其實對於我們的實際工作來說,有很多需要細分的地方,有很多需要再去精細化的內容。

記者:當西方的健康管理理念遇到東方的中醫藥養生文化,您覺得兩者會擦出哪些火花?

閻炎:其實我覺得西方的健康管理理念就是提倡以最小的健康投入,來獲取最大的健康效率,這也是因為西方健康管理起源於保險業,希望有最小的投入,這樣保險就能有最少的疾病方面的支付。

那麼,咱們中醫的養生文化歷史要更悠久,其實我看到過很多版本的對於中醫養生的定義,養生是什麼?我個人最欣賞也最推崇的版本就是,養生是以健康和幸福為導向的生活方式。其實,讓我們養成一種以健康和幸福為導向的生活方式,恰恰是一種最簡單、最小投入的保障健康的方式。

所以,我覺得從這個角度來講的話,中西醫雙方的理念是完全可以融合的,而且我們中醫文化對於養生的理念,其中有「仁者壽」的概念,恰恰現代西醫定義一個健康人的標準是身體健康、心理健康、有社會適應性、而且要道德健康,實際上「仁者壽」這三個字就涵蓋了。所以,從很多層面來說,我們中醫的養生文化應該更博大精深,更有文化底蘊。

記者: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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