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休假竟然是這樣……

文/八部巡撫

現在「休假」話題，似乎已經不再那麼熱，然而，我選擇了此時休假，因為，再有幾天就是我媽的六十大壽。

請假

現在的節奏依然緊湊，政治教育搞一搞、武裝越野跑一跑、安全隱患治一治、應突行動練一練、各級值班查一查、室外積雪清一清……身為老兵，我早已習慣了這種忙碌中的兵味兒。

激動人心的時刻如期而至，填寫休假報告單時，手不自覺的抖，班副打趣地說：「老兵，心理素質還不過關呀！」

我尷尬地一笑，幸福洋溢在臉上。

這個報告單要找好幾個領導簽字，這個過程真是一言難盡，一句話：痛並快樂著！

簽字大業開始前，班裡的戰友說：「老兵，回家給咱媽問好。班裡有我們呢，你就放心走，工作絕對杠杠滴！」我的心裡甜甜的，心想：謝謝，好兄弟們！

找排長簽字時，排長說：「好兄弟，休假回家給家人帶好！往返的路上要注意各項安全！休假愉快！」我的心裡暖暖的，心想：謝謝，好排長!

找連長簽字時，連長說：「興奮得不行吧？瞧你那樣兒！去年一年班級工作不錯，你身為一名老同志，雖然休假了，但班級的事兒不能不管不問，班級工作有滑坡，你立馬給我回來！一會兒，你給指導員彙報一下。」

我的心裡怕怕的，心想：別介呀！好連長。

找指導員彙報時，指導員說：「劉呀，好多休假的注意事項我們大會小會都講了不下二十遍。不過呀，我還是要再簡單提醒一下：

這第一嘛，要注意安全，有乘車安全、財物安全……；這第二嘛，要注意保密，閑談時不要談部隊的事兒、用手機不能說涉密的事兒……

這第三嘛，要定時報告，每兩天要電話彙報一次，每天要發個定位信息……

這第四嘛，……

這第五嘛，……

這第十六嘛，要按時歸隊，身為骨幹一定要發揮模範作用，千萬不能超假，不然怎麼帶兵？

你說是不是？不然怎麼樹立威信，你說是不是？不然讓大家怎麼看你，你說是不是？……」

我的心裡急急的，心想：機關快下班了！好指導員。

從指導員辦公室出來已經是揮汗如雨，一個多小時就這麼過去了。雖然時間寶貴，還要趕下午的火車，可領導的苦心，我懂得，畢竟是為咱好!

平復塞得滿滿的心情，我三步並作兩步到了機關樓，找軍務簽字。您還真別說，這機關效率就是快，3分鐘時間細緻強調了注意事項，字簽完了。我的心裡火火的，心想：簽字完畢！打道回府了！！！

歸途

拿上簡單的行李，心頭鹿撞地走出連隊營門，就看見管計生的小周火急火燎地跑過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怎地？有事兒？這節骨眼，可別休不了假了。小周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完一段話，我的心裡踏實了，不過好尷尬！！！

原來，我們單位都有一個好的傳統，給已婚休假的同志都會準備一份「愛心禮包」。

你問什麼愛心禮包？防止意外懷孕的，你懂。

為什麼會尷尬？因為我還準備回家要二胎呢！！！

看著小周熱氣騰騰的臉，我很尷尬地收下了「禮包」，連聲道謝。

出門打個車，來到火車站，才切身感受到什麼是人口大國，站在硬座車廂里才知道什麼是屹立不倒。

為什麼屹立不倒？因為人擠人、人挨人，左腳佔個地兒，右腳都不知道該放哪兒。

為什麼不買卧鋪？待遇倒是享受，可是一票難求呀！「黃牛們」都愁得皺眉頭，何況是我呢？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合計合計怎麼給媽過大壽是正事兒！

對，一定要好好合計合計，畢竟母親一個人把我和弟弟養育成人不容易，更何況當兵在外好多年見不著幾次面，現在工資高了、待遇好了，也該好好操辦操辦。

在什麼地方吃呢？肯定是在外面飯店了，環境好、設施全，最最重要的是給那些原先瞧不上咱們的人看看：原來他們眼中的「窮當兵的」也隨著好政策挺直腰桿了！看誰還說「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媽媽最愛吃火鍋，就定在縣城最好的火鍋店。

邀請哪些人呢？嗯嗯，這個得好好看看，有句話「寧落一群，不落一人」。

幾個姨舅和表哥表姐定是要叫上的，弟弟一家子，媽媽原來的學校同事也不能忘……還有西鄰居，記得有一年殺了豬還給我們送了肉……呀！這麼一算有二十四五個人呢，看來需要訂大點的房間。

說些什麼呢？這個問題值得思考，不能簡單的說「祝媽媽生日快樂吧」？需要有點氣氛、有點驚喜吧？對，就是氣氛。我要為媽媽精心挑選一大束康乃馨，捧著花說祝福的話。

對了，差點忘了！吃飯前，一定要找個美髮店給媽做個頭髮。我的戰友的母親來隊探親，戰友專門請假外出給媽媽做了個頭髮，效果可好了，至少年輕10歲呢！這個就這麼定了！必須有！

……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想著想著，站著睡著了。

進家

到站了，19個多小時的站立，腿腳的麻木沒有抵消一丟丟兒歸家的喜悅。接下來，還有一個多小時的大巴車程，可以享受有座的奢華待遇了。

透過車窗，視野里不再是荒野的蒿草，不再是山窩青松，只感到田地里的麥苗、發嫩芽的楊柳樹帶著家鄉的味道撲面而來，也許是望鄉情怯，我的眼睛過敏了，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吱嘎」，推開那扇還有兒時調皮印記的房門，喊了一聲：「媽，我回來給您過壽來了！」

快步走來的媽媽突然停住了腳步，面帶慍色地說：「你還知道回來呀！九年沒回家，我還能活幾個九年？九年見一面，我估計咱娘倆都再待不了三個月！」看見媽媽半白的頭髮和深深的皺紋，我的眼睛又過敏了，扔掉手中的包，跪在了地上……

「瞧你倆，拍電影吶？！挺高興的事兒，弄得好尷尬呀！」弟弟的一句幽默惹得媽媽撲哧一笑，我也趕忙站起來，跑過去抱住了媽媽，並偷偷地給了弟弟一個贊的手勢。

舒舒服服地吃了一碗「下車面」，就開始聊起「過壽」的話題。媽說：「現在人都長壽，60歲算什麼大壽！等我70過一下還有點像那麼回事兒。」我和弟弟都舉雙手反對，最後執拗不過我們，媽默許了。

壽宴

寬大的宴客廳、齊聚的賓朋、豐盛的菜品、寒暄的場面都沒有像預想般實現。

大壽當日，我們一家提前來到了飯店，本想在外面迎接一下即將到來的賓朋，媽媽說：「不用等，人齊了。」

地點：六人包間。

人員：媽媽、我、我媳婦、弟弟、弟媳婦，外加兩個孩子。

菜品：羊肉2盤、大豆腐1盤、土豆片1盤、白菜葉1盤、菠菜1盤、海帶1盤。

主食：麵條2盤。

酒水：匯源果汁2盒。

落座后，媽媽說：「你們心中的疑惑我知道，包廂是我讓換的，人員是我挨個通知不來的，菜是我點的。」

看我沉默不語，弟弟說：「媽，就算咱們家給你過生日，也不能這麼寒酸吧？」

媽媽用眼神詢問我的看法，我說了兩個字：「附議。」

媽媽的臉色變了幾遍，有嚴肅、有追憶、有嗔責、也有理解和慈愛。

媽媽說：「寒磣，這個詞用得好，但不恰如其分。你們很孝順，媽知道，從你們前期的計劃里媽已經很滿足了。但你們的計劃里也透露了幾個詞：顯擺、浪費。」

「人少，因為沒必要。你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我走過大半輩子一直牽挂的人，所以有時候沒有必要拿親友團來壯聲勢。」

「菜寒磣，分怎麼看。吃火鍋點肉如果說是必要的話，剩下的青菜一直是我們家餐桌的主菜，它們陪著你們從國小、中學一直到現在，也正是它們的廉價使你們的積蓄越來越厚，才有了房、有了車、娶了妻、生了子，與其說寒磣，不如拿一份反思的心態去憶苦思甜，改掉鋪張浪費、盲目攀比、胡亂顯擺的怪思想、臭毛病。」

「房間，容人即可。什麼時候吃不重要，吃什麼不重要，在哪裡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吃。子不嫌家貧是美德。」

「整的場面再大，都是給別人看的，說到底還是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孩子，你們要記住，路是需要自己走。毫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就會格格不入，慢慢變得自以為是；太在乎別人的看法，就會負重上路，慢慢變得迷失自己。」

「……」

正當我們被教育的汗流浹背的時候，服務員送來一朵康乃馨。

媽媽甜蜜地一笑：「謝謝孩子們送我的花。花我沒全退，還留了1朵，畢竟愛花賞花接受花是女性的特權。退的錢就不給你了，等母親節的時候，你們誰忘了，我就自己買一支。好了，啰里啰嗦，大家都餓了，開飯！」

那天的火鍋是我吃得最解饞的一次，也是最有營養的一次，我決定，以後再和朋友吃火鍋，也這麼吃。

來信

假期匆匆，按時返回了連隊。

不幾日，竟收到了母親的來信。

「吾兒：

見字如面。總覺還有好多話要給你說，怕寫得太多，耽誤你工作。叮嚀如下，自己體悟：

有的人一帆風順，有的人歷經坎坷。但不論逆境還是順境的經歷都是人生的財富，順境中如何乘勢而為，逆境中如何排挫前進，都是一種考驗。

因此，身在順境中，莫要以一種理所應得的心態消磨進取心，放棄了感恩心；身在逆境中莫被滿腹抱怨毀掉了青春志，錯過了砥礪石。

送子從軍戍邊疆，地偏天寒冰甲裳。

遙望異鄉萬千里，老淚雙行夢牽腸。

十載難常回故鄉，空閑勿忘爹和娘。

天寒自當添衣物，病痛要尋醫護幫。

不經風雨難成梁，千錘百鍊方為鋼。

不驕不餒向前行，血汗凝成軍功章。

強軍勢勁震鄰邦，軍中男兒當自強。

兒有三多成才志，我學岳母育忠良。

永遠牽挂你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