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典古詩詞中的愛情，發生於哪些建築場所？｜詩與建築

建築文化

Architectural culture

愛情古今中外都是永恆的話題，所以起源於西方的情人節才在取得了同樣的共鳴。

不過任你怎樣迴腸盪氣的愛情，也總是發生於一定的時間和空間之中。

今天就來看看古人的那些經典愛情詩詞中，流傳千古的愛情往往發生於哪些建築場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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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I

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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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宮復原圖

《離思》

（唐）元稹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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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原后的阿房宮

宋玉《高唐賦》序有雲，戰國時代，楚懷王曾游雲夢高唐之台，有巫山之女前來，別離時說：「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

這一古詩化用了發生於高台建築中的愛情典故。

高台的起源很早，龍山文化遺址是高台建築板築城池的雛形，流行於戰國到西漢時期，以高大的夯土台為基礎和核心，在夯土版築的台上層層建屋，外觀宏偉，位置高敞，非常適合宮殿建築的需求。「高台榭，美宮室，以鳴得意」，反映了台是當時高標準的建築物，因此才被用來誇耀權力和財富。

比如現在很多人看《羋月傳》，就會記住幾個台，如高唐台、雲夢台等。

戰國時築台之風盛極一時，楚國的亭台就遍布高山流水間，屈原在《招魂》中就曾寫道：「層台累榭，臨高山些。」

高台建築既與古代自然崇拜中的山嶽崇拜有關，也和戰國、秦漢之時的宇宙精神和宏闊氣勢有關。

這也是當時秦漢都城、宮殿、陵寢以及長城的偉大風格的文化成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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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II

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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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

（宋）李清照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相見歡》

（南唐）李煜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

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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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愛情詩詞中「西樓」的出現頻率很高，尤其以宋詞為盛。

西邊的樓怎麼這樣讓古人注目、成為抒寫愛情的重要載體呢？

一是因為古代天文學把星相分為東西南北中五宮，由此影響到人們在家居房間布局時，以南為尊，尊長居住面南之屋，即北屋；而東為陽，為大，為貴，東邊的屋子是子孫們住的地方，因此有「東宮」「東床」等別稱。

而西邊屬陰，為次，對應過去男尊女卑的觀念，西樓也就成了女子的居所。如《西廂記》中崔鶯鶯就住在「西廂房」，而「西宮」也就用於指代妃嬪。

二是在《周易》中，西方為兌卦，兌為少女，所以古人常按建築風水的原理，讓年輕女性住在西樓，這也是天人合一的一種表現。

三是在古代的建築設計中，一般在西面開有小窗或留有小廊，主人可以倚窗或憑欄遠眺西方之景，目睹黃昏落日的黯淡與蕭疏，因此引發韶光易逝、懷人懷鄉之情。

四是居所由於在西邊的方位，可以很方便看到月亮，尤其是深夜下沉之月，能夠傳遞出西樓主人為情所困、深夜難眠的相思哀愁。

因此，西樓、西窗及西廂房，就由閨房、居所等具體的建築場所，成為古人詩文中表達相思之情的凄美意象。李商隱著名的「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也正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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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III

長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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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鈴》

（宋）柳永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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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也是古人詩詞中表達情侶間離別愁緒的常見場所。

亭，在的歷史十分悠久，始建於春秋戰國時期，最早並不是供觀賞用的建築，而是國防軍用建築，多設於邊疆要塞，用以監察敵情、傳遞烽火。

到了秦漢時期，亭的建築擴大到各地，為地方維護治安的基層組織所使用。秦制每十里設一亭，負責給驛傳信使提供館舍、給養等服務。如《史記》記載，劉邦原為泗水亭長。

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受玄學隱逸、登山臨水風氣的影響，亭的審美功能得到凸顯，並開始以驛代替亭制。

之後，亭和驛逐漸廢棄，但民間在交通要道築亭作為為旅途歇息之用的習俗，卻沿用了下來，也有的作為迎賓送客的禮儀場所，一般十里為長亭，五里為短亭。

經過文人的詩詞吟詠，「亭」逐漸演變成為「送別」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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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Ⅳ

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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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人》

（唐）張泌

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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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詞中很多篇章都寫到了廊，尤其是唐詩。

在古代建築空間里，廊有著重要作用，不管是私家園林還是皇家宮闕中，廊都是不可或缺的，它擁有其他單體建築沒有的一些特性：

一方面，廊只存在於建築群中，小門獨戶的普通人家是沒有廊的。

另一方面，廊連接鄰近的房舍，有防晒和避雨的作用，也在房舍間虛圍出院落空間，今人在考古工作中就發現了唐代大明宮中廊院的遺址。這些廊道在唐代之時，可能就是唐太宗筆下「霜戟列丹陛，絲竹韻長廊」的真實景象。

此外，廊在視覺上給人以長、深、空的觀感，尤其是唐代多迴廊、斜廊，容易給人以曲折悠遠的變幻之感，即《園冶》所謂「長廊一帶迴旋，在豎柱之初，妙於變幻」之義。

由於廊所具有的獨特意義，唐人常以廊寫相思與閨怨，這是男性詩人們替女性發出的哀嘆。因為女性生活的世界幾乎是封閉的，日常的活動不過是在條條廊道內徘徊踱步，所以這些女性經常走動的廊就成了表達相思與閨怨的一個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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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Ⅴ

軒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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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子》

（宋）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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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喜歡在詩詞中寫窗，尤其是宋代，21085首宋詞中窗詞就達1879 首。

蘇軾這首悼亡詩中所表達的穿透生死的愛情，藉助「小軒窗」寄託的家園之思而體現。

人類最初的房子並沒有窗，後來為排除煙氣、通風透氣，而在屋頂上開鑿洞口，可算是天窗的雛形。

先民通過窗來營造良好的居室環境，實現了屋子內與外的交流，這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次偉大創造，由此走向詩意的棲居。

而宋人之所以愛以窗來表達情感，一方面在於宋代經濟文化繁榮發達，園林藝術大為興盛，建築技術和藝術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這一時期，私家造園活動突出，文人園林成為主流，講究疏朗、雅緻的園林美學通過窗詞得到了體現，

另一方面，宋人已沒有了唐人策馬揚鞭的激情，不再驚嘆於長河落日、大漠孤煙，而是流連於庭院深閨、小閣幽窗之間，顯現出含蓄、陰柔的情感體悟。

因此才有了那麼多以窗寄情的作品。

（編輯：俞菲）

微信名：上海交大建築文化遺產保護國際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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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交大建築文化遺產保護國際研究中心，一支聯合國內外多學科方向、較早從事建築遺產保護的產學研團隊，研究方向與實踐領域包括：建築遺產保護理論研究、安全監測、病症勘察、修復技術、傳統建築再創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