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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這一生」

「 陪 你 一 世 晚 安 」

Y

26歲的時候,我看著身邊的人都結婚了,每參加一場婚禮都在懷疑自己能不能把份子錢給收回來。過年回家,我爸媽變著法給我介紹對象,說好的串親戚,變成了帶我去見相親對象,見了十幾個姑娘,教師、銀行職員、國企、公務員等,都是好姑娘,可是,我沒次都覺得跟你比,還是差了一點。

28歲的我,遇到了一個和你差不多的姑娘,我和她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她說,我還不錯。我抽了一口煙說,你也是。我還不確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她,可是雙方家長就已經訂好了酒店,隨時就可以擺喜宴。

我說我不想結婚,鄭文順說我就是想太多,誰不是這麼過來的。

29歲,我跟她終於結了婚,婚禮辦的不大也不小,該來的朋友都來了,該收回來的份子錢也都收回來了,婚禮的司儀,有點low,帶著標準化的商業化微笑,對著台下的親朋好友喊著要不要讓我跟她親一個,台下的那些人也跟著起鬨。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簡簡單單的親了一口,小聲的對她說了一句:我愛你。

她愣了一下,說,我也愛你。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對我說的,就像我不確定我是不是對她說的一樣。

婚禮結束后,原來婚禮並沒有我想象的浪漫,我聽著她一筆一筆的算著份子錢,鄭文順給了多少,陳彬彬給了多少,吳嘉青給了多少。

想著想著,也許我的這一生,也就這樣了。想著想著,洞房夜,也就那樣過去了。

30歲的時候,她終於懷孕了,我讓她辭掉工作,安心在家裡養胎,我呢,雖然手頭有點錢,但是我依然不敢輕鬆,每次在外奔波,電話那頭都是她對我的抱怨和委屈,我從來不跟她爭吵,睡覺她懷了我的孩子。

31歲的我,有了另外一個身份,父親。生個孩子前前後後連孕檢帶住院費花了三十幾萬,不過無所謂,我看著我的孩子,怎麼看怎麼喜歡。

32歲,孩子每一個小時都要鬧騰一次,這應該是我人生中最不想重複的一年,平均睡眠3個小時,第二天還是要拖著睡不醒的眼睛去外面奔波。

我在35歲的時候已經不見神了,身體越來越差,賺的錢也沒以前多了,有一次,她告訴我,孩子要上幼稚園了,雙語的一個月要8000,我皺了皺眉頭,她已經不耐煩了說:「隔壁老王的孩子,一個月16000,你都已經這樣了,你想讓孩子也輸在起跑線?」

我沒說話,回屋就給她轉了16000,這筆錢,我原本打算給辦個健身房年卡。

38歲的時候我的孩子上了一年級,老師說一年級最關鍵,打好基礎很重要,我笑著說,是是是,老師您多照顧。

這位老師也不是省油的燈,便說:「課外輔導班,一個月2800。」

到了40歲,孩子上了三年級,老師說,三年級最關鍵,承上啟下很重要。我說,是是是,正打算再報個補習班。

44歲,孩子上了國中,她想讓孩子學鋼琴,我沒什麼猶豫的,見孩子也有興趣,索性就隨了他們。

46歲,孩子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有一天我接到了老師的電話,電話里說我的孩子早戀了,叫我去一趟,學校的老師台詞無非就那幾句,你們做家長的能不能不要只顧著賺錢,能不能多多關心孩子。

50歲的時候,孩子上了大學,蠻爭氣的,是北京大學,他學的專業我不懂,我只知道這個專業將來畢業了可能不好找工作。我準備了一箱百威,幾個小菜,我說著我曾經我最煩我爸跟我說的話:

「還是要為以後工作著想,挑個熱門的專業,或者比熱愛重要。」

我跟他從交流變成了爭吵,我發現,我老了,老到可能都打不過這個18歲的孩子,我說不過他,只能說一句:「我是你爸爸,你必須聽我的。」

孩子看著我,知道再怎麼爭辯也沒用,這個酒局也只能不歡而散,在他回自己屋的時候好像叨叨了一句「我不想活成像你一樣。」

怎麼就哭了呢,老子50歲的人,一定是我喝醉了,對不對,一定是我喝醉了。

55歲的時候,孩子開始工作了,似乎開始有一點理解我了,工作了一年,孩子也結婚了,我問他,喜歡那個姑娘嘛?他愣了愣說,喜歡吧。

60歲的時候,我想出去走一走,我跟她已經過了30年,我依舊分不清到底喜不喜歡她,我跟她開始規劃旅遊路線,這麼多年了,我跟她還是存在很多的分歧,還是一直在爭吵。

但某個瞬間,我覺得,這樣可能也挺好的,我一輩子,沒什麼脾氣,跟誰都吵不起來,也只有她,能跟我吵起來。

一切都定好了,兒子說自己工作太忙說要幫他照顧一下孩子,於是我就退了機票。

一下子又回到了30年前。

70歲的時候,我孫子也長大了,不用我天天操心了,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去玩一趟,可是我手邊的拐杖,只能支持我走到樓下的花園。

88歲,我在醫院的病床上,身邊聚滿了人,我迷迷糊糊的看見醫生搖了搖頭,鄭文順陳彬彬吳嘉青也都來了,沒想到我走得比他們還早,但是我沒有感到一絲害怕,因為在很多年前,我已經死了,我突然問自己,我到底是什麼時候就已經死掉的呢。

我想起來,30歲的那場婚禮,原來,那時候,我就死掉了吧。原來,妥協,就是自殺的第一步。

按照慣例,死前的3秒,我的大腦要把我的這一生過一遍,倒敘一下我這88年妥協的一生。

畫面一張一張的過,1,2,3秒過去了,我面無表情的看著著幾秒內的回憶。

我突然笑了,原來我看到了15歲那一年。

我看見一個男孩,他叼著一袋牛奶,背著書包,從你家的陽台下跑過,那個男孩朝窗戶里看了看,我看到了你,看到了我17歲暗戀的那個男孩子,我想不起你長什麼樣子了,我最後一秒努力回憶著,然後終於笑了出來。

17歲的我,也許沒有很多夢想,但是我做了很多努力

我想去一個地方,四季如秋。

我想擁有一群朋友,會傾聽,會傾述。

我想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然後生活就此全都改變。

我會熬夜讀書,會默默守護自己喜歡的人。

可是,現在,我見識多了。可是卻再也沒有像原來那樣因為堅信自己變得更好,而拚命去努力一個更好的未來。

現在的我,比17歲的我弱爆了。我的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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