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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少功:信息爆炸時代,如何辨認出真正的經典?

我們身處一個信息爆炸時代。每天產生的文學產品幾乎都是海量,鋪天蓋地,排山倒海,你花一輩子也可能讀不完。在這種情況下,也許大家都會認同這樣的態度:應該擇優而讀,以便提高讀書效率,防止精力和時間的浪費。

那麼問題來了:什麼是「優」?什麼是經典?

所謂「經典」,只是一個彈性概念,一直缺乏精確的、公認的、恆定的定義尺度。

首先,市場空間能成為一個衡量標準嗎?不能。民國時期的張恨水,鴛鴦蝴蝶派大師,暢銷書第一人,其作品發行量總是百倍、甚至千倍地超過魯迅,但他在文學史上的地位,與魯迅沒法同日而語。藝術上相似的例子,有韓國的「鳥叔」,以「江南style」騎馬舞風靡全球。他肯定是個成功人士,但大概不會有人把他當作一個舞蹈家。

接下來,作品長度能成為經典的一個衡量標準嗎?也不能。四書五經——五經稍長一點,就說四書吧,還有聖經,唐詩宋詞,都篇幅短小,但它們的經典地位無可懷疑。法國的梅里美、俄國的契訶夫、的魯迅、阿根廷的博爾赫斯,都沒寫過長篇小說,但文學史不可能把他們的名字給漏掉。

最後,一時的名聲地位和社會影響,似乎也不能成為經典的衡量標準。詩人陶淵明生前名氣並不大,鍾嶸撰《詩品》,只是把他列為「中品」。他受到推崇是宋代以後的事。孔子似乎比陶淵明更倒霉,生前到處投奔,到處碰壁,有時連飯也混不上,自我描述為「喪家之犬」。他被奉為儒家聖人,是在他逝世幾百年後的事。

▲雅姆·蒂索油畫《寂靜》

我們排除上述假標準以後,當然不是不可以設定經典的大致標準。我試了一下,想提出這樣三條:

一是創新的難度。前人說過,第一個把女人比作花的是天才,第二個這樣做的是庸才,第三個這樣做的是蠢才。由此可見創新之可貴。創新是經典作品的首要特徵。古典小說《西遊記》,實現動物、人類、神鬼的三位一體。雖說此前的《淮南子》《山海經》已含有零散的神話敘事,但像《西遊記》這樣大規模的神話作品,不能不說是一個大創意,上了一個大台階,你不服不行。在英美社會的多次經典小說評選中,喬伊斯《尤利西斯》的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其實這本書對於一般讀者來說很難讀,我就沒讀完過。但它被很多人推崇備至,如果有什麼道理的話,恐怕就在於它的意識流手法,深入到人類的潛意識,揭破了幽暗、迷亂、但非常真實的另一個精神空間。同時代的伍爾芙、福克納也嘗試過,但喬伊斯做得更徹底、更高難、更豐富多彩,因此成了一座里程碑,繞不過去的一個大塊頭。

二是價值的高度。創新不是獵奇和搞怪。創新貴在思想藝術的內涵,看作者能否回應人類重大的精神問題。漢代有個東方朔,是那個時代的笑星,段子王。如果拿他和另一個笑星卓別林相比,相信大家都會覺得高下立見。卓別林不光是搞笑,不光是娛人耳目,他的《摩登時代》批評工業化對人的「異化」,至今還是深刻的啟示,能與黑領、藍領、白領打工仔們的現實感受接軌。他的《大獨裁者》抗議法西斯主義和極權專制,發出了那個時代的最強音。我還看過他晚期的一個作品《舞台生涯》,風格大異,差不多是悲劇。這樣,他的笑不止是反諷,經常透出同情、悲傷、憤怒、深思,有很多層次,有多方面的才華釋放,顯然把那些只會擠眉弄眼的二、三流笑星甩下了幾條街。同樣道理,我們也可以比較一下謝靈運與陶淵明。謝是著名的山水詩人,他那些詩雖然華麗,雖然優雅,但好像都是旅遊詩,是在度假村裡寫出來的,多少有些花式小資的氣味。陶淵明就厚重和寬廣得多。他的詩里有勞動,有民眾,有情懷與氣節。「盥濯息檐下」,這一句是說收工回來,在屋檐下接水,洗洗臉,洗洗腳。「壺漿勞近鄰」,這一句是說提一壺米酒或湯水,找農友們聚飲和聊天。想想看,如果沒有深切的鄉村感受,沒在艱難困苦中摸爬滾打,這些句子如何能寫得出來?

三是共鳴的廣度。這裡的「廣度」,不是指曲低和眾的那種暢銷和流行,而是指作品具有跨越時代和地域的能力,跨越階級、民族、宗教的能力,具有某種普遍性與恆久性。魯迅《阿Q正傳》里的主人公就是這樣一個文學典型。其「精神勝利法」,以前被人們說成是「國民性」,其實哪止是「國民性」呢,應該說在哪裡都有,在哪個時代都有,是一種人類普遍的精神弱點。塞萬提斯筆下的《唐·吉訶德》也是一個老「梗」。我們現在看到那些一廂情願、不自量力、入戲太深的傢伙,那些自戀和自大的傢伙,通常還會說「這就是個唐·吉訶德」——可見這一形象已深入人心,可能長久留存於人們的記憶。需要說一下的是,這些作品被不同時代、不同地域的人們廣泛接受,並不是因為作者一開始就四處討好,八面溜光,擅長文學的公共關係。事實上,他們都有強烈的個性,甚至在有些讀者那裡可能形成接受障礙。只是他們的文學作品內涵超豐富,以至對於讀者來說,它們的一些異味和苦味已可忽略不計。我們現在讀莎士比亞,幾乎不在乎他是否輕視女性,是不是個「直男癌」。

我暫時想到的就是這三條。

在實際的創作中,這三美俱全當然不容易做到,但一個經典或接近經典的作品,至少要在一、兩條上達標吧,由此才能產生那些奠基性的、指標性的、具有核心競爭力的文學成果,即我們所說的經典。

在這裡,標準可粗可細。你們也可以拿出你們的標準。義大利作家卡爾維諾曾提出經典的14條標準。其中有一條是這樣:經典不是你在讀的書,而是你正在重讀的書。我看這一條就很不錯,可能是我們日常生活中一個很實用、很簡便的鑒別方法。(作者為知名作家,本文為他近期所作演講的一部分,經授權整理獨家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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