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話題 | 走近中國的油畫修復

林風眠、徐悲鴻、劉海粟、潘玉良、顏文樑等油畫先驅者們為我們留下了很多寶貴的油畫作品，但隨著歲月的流逝，油畫會發生掉色、老化等問題。因此，收藏機構或是收藏家在油畫的保護和修復方面都有切實的需求。那麼油畫該如何保護，如何修復，還有國內和國外油畫修復的區別是什麼，現在正成為每個油畫愛好者關心的問題。

修復師司徒勇在工作中

印象最為深刻的一次修復經歷

最近一段時間，我在美術館修復的都是革命題材的油畫，如司徒喬的《放下你的鞭子》、靳尚誼的《瞿秋白》以及何孔德的《出擊之前》。其中對《放下你的鞭子》印象最為深刻，這是由於多了一層與作者私人的關係：司徒喬是我的伯父，我在讀中學時就臨摹過這幅畫。在美術館第一次看到這幅畫作的時候，我嚇了一跳，一方面是因為畫幅巨大，很震撼，另一方面是因為畫的狀況很差，畫布鬆弛，畫面上有許多開裂，顏料缺失也很嚴重。這是我在美術館正式修復的第一幅油畫。

放下你的鞭子（修復前） 司徒喬

布面油畫 124cm×177cm 美術館

放下你的鞭子（修復后）

與修復相比，預防性保護更是重中之重

每一幅油畫都會經歷一個自然老化的過程，除其自身的材料和構造等問題外，也受外界環境的影響。外界的因素包括塵污、昆蟲、紫外線、空氣中的水分子、溫度等，內在的因素如油畫顏料和技法的不當使用，其自重引起的自然下沉等等，都對油畫有所影響。這些影響雖然緩慢，但如不加以修繕，日積月累后難免會使一幅油畫到達無法修復的地步。另外，不恰當的修復也是一種無法彌補的損壞。

油畫修復總是先從檢測開始，了解和分析作品的狀況並做好記錄，找出存在的問題，明確修複目標，並設計一個修復計劃。之後的步驟會根據具體的計劃而定，每張油畫的修復過程都可能不一樣。修復通常包括清洗，即去除表面遮蓋原作色彩的塵垢和變色的光油等；還有結構修復措施，如加固鬆動的顏料層，拼補畫布裂口，糾正顏料層和畫布的變形等；再有就是補缺，用填料和補色顏料重建色層缺失的部分，使畫面恢復視覺上的完整性。但與修復相比，預防性保護更是重中之重。

司徒勇正在拼補畫布的裂口

保存機構和藏家需要注意儲藏和展場的環境是否符合要求，從光源、溫度和濕度上把控。不適當的光源尤其是紫外線會導致某些顏色的改變和材料的退化，畫面會有變黃的傾向。保存和展覽的場所盡量保持微弱的自然光，或選用低瓦數的白熾燈和有紫外線過濾套的普通日光燈，盡量避免高瓦數的射燈。溫度和濕度是比較不穩定的兩個因素，高溫會導致油畫發軟，低溫會使油畫變脆，因此儲藏空間需要將這種變化降到最低，根據季節的變化調整到合適的濕度和溫度。保存油畫合適的溫度應該是在18至22攝氏度之間，相對濕度應保持在45%至55%。另外運輸過程和包裝等也會影響畫作質量。絕大部分油畫的儲藏時間多於展覽時間，所以儲藏尤為重要，首先要選擇遠離火源、水源、暖氣等溫度集中的區域，避免把畫掛在溫差和濕度差較大的牆體上。如臨時置放，需要放在墊磚一類的東西上。為防止意外撞擊，畫面要朝向牆面，有雕花的外框則要背面靠牆。

油畫的保護和修復就是從以上幾個方面進行人為干預，盡量減緩受損程度，從而達到保護的目的。一幅畫得以保存，經過幾個世紀都能被後人所欣賞，需要好幾代的收藏家和修復師的共同努力和合作。

油畫修復從檢測開始

的油畫修復開始受到各方面的重視

油畫在西方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但在的興起不過一百年的時間，對油畫的了解也一直都處於一個摸索的過程。西方國家的油畫修復從業者比國內多，就收藏機構來說，西方的博物館會把修復作為最基本的社會功能的一部分，是一種制度化了的日常工作。國際歷史文化藝術保護學會擁有3500多名會員，其中從事油畫修復的個人和機構超過800個。美國歷史文化藝術保護學會擁有會員3100多名，有700多人從事油畫修復行業，其中擁有4至10名以上修復工作者的工作室有40多個，提供油畫修複課程並授予學位的高等院校有4所，每年由各種協會和機構主辦的研討會和訓練班超過300次，參加的人數達到6000人以上。

而的博物館經常把油畫的保護與修復作為某種臨時的工作項目，並未形成傳統，很多創作年代久遠的油畫作品因缺乏正規的修復和保存維護，目前狀況都很差。油畫修復不太容易被一次性「引進」，需要長期不斷地學習，即便是在起步很早的歐美，油畫修復也還是一個處於發展中的學科，特別是在最近的幾十年裡。在藝術市場上，越來越多的人已經意識到油畫修復是一門專業，需要專業的教育和訓練，這是一個比較明顯的變化。

放下你的鞭子局部（修復前） 孔妍供圖

放下你的鞭子局部（修復后） 孔妍供圖

現在，油畫修復已經受到國內各方面的重視，一些外國專家被請到國內做講座，並開展一些油畫修復工作，國內外的修復機構也開展了長期的學術交流。我任教的上海視覺藝術學院今年成立了文物保護與修復學院，並獲國家教委批准建立文物保護與修復專業（大學部）。但是我認為，油畫修復人才的培養不是高校單方面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很多時候還受到現有教育和行業的制約，合適的人才不一定能得到合適的機會，這才是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還有一點，油畫最好不是等到壞了才去修，油畫的保養應該是博物館、美術館、收藏機構的日常公事。的收藏機構應該從建立體系的高度出發，將藝術品修復納入學術研究的範疇，同時與世界具有先進的油畫修復技術的國家進行交流，在建立起規範的油畫藝術品收藏、保護、修復、理論等學術體系。

作者 | 司徒勇

摘自 | 《油畫》第2期 · 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