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談不長的人

與第18個男朋友分手的當晚（其實我想說第十八任，但總覺得任字，有一種莫名的正式和凝重感），對著電腦屏幕的我，眼神渙散得像個痴獃

手在鍵盤上無意義地自動敲打，完全不怕打錯字，畢竟那些語句的套路，已經讓輸入法有了個性化的記憶

我知道任何的挽留都無法改變我的想法，但我依然在措辭上稍作停頓思考，「起碼要把傷害降到最低，嗯！」，其實誰不知道，這種想法，只是說分手的人拿來騙自己而已

半小時過去，終於收到了對方的回復：「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好吧。」，有點錯愕，竟然沒有丁點的戲劇化

慢慢鬆了一口氣，像是終於把前幾天一直噎在喉嚨里，讓我不舒服的不知名物體咽下去一樣

但放下手機不到一分鐘，無明的落寞感一涌而上

「啊！好想談戀愛，好想好好地談一場戀愛！」心裡不禁嘆息，彷彿已經空窗了三四年的樣子

實則我根本不知道，何謂好好談一場戀愛

初一那年收到過一封音樂聖誕卡情書，裡面一大一小，黑色墨水因為未乾而被合上，那已經模糊的字體『我喜歡你』

那一種第一次收到情書的面紅耳赤，便是我潦草開展初戀的原因

多年後跟身邊的人談起，其實有不少人也有同感

初戀的美好，就像男孩子第一次接觸AV一樣，即便開場女主穿著密實高領，也能一秒惹得你臉紅心跳

多年後想起想當年的那一部，苦苦求得種子，鬆開褲襠鏈，拿好紙巾，「我的舊相好，等我」

卻被開場那丹鳳眼齙牙水桶腰的高領毛衣女優而活活嚇得立馬走了個降旗禮

「所以也不能怪我只談了兩個月，畢竟他只是一個黑黑的胖子，而我也沒搞清楚狀況。」歪頭，聳肩，這是我對自己第一次談戀愛，第一次戀愛談不長的最佳解釋

我們還小，什麼都不懂，而且他不好看

貼上年少輕狂的標籤，國中三年便談了六個男朋友

偶爾腦袋空白，還喜歡從初一到初三，從一班到十班，還有隔壁的學校，QQ空間里的陌生訪客，細數自己曾有多少個『追求者』

現在想想，不過都是些沒談上幾句便說喜歡甚至愛的人，根本就說不上是追求吧

但以前會覺得甜滋滋的，彷彿追求者多，戀愛談多了，那就是經驗豐富，那就是成熟的催化劑，甚至是一種談資

「你談過多少次戀愛？有多少人追求過？」

「um……」心裡默想：沒有牽手的算不算呢？欸不理了，反正有過名義的關係都算吧~而後驕傲地把雙手藏在背後，一隻一隻地合上手指。

「哇，這麼厲害？」

而再默默偷笑

這種想法一直伴隨到我的高二下學期，直到我發現身邊不少早戀的同學把QQ簽名改成一周年快樂，在微博慶祝著這場於年輕人來說的愛情長跑時

直到我剛開始談第八個男朋友，跟我同一所初高中的女同學笑說：「這一次，我賭30塊，你絕對談不到半年。」

尷尬一笑，我開始了人生對自身戀愛狀況的第一次恐慌：我是不是真的談不了長期戀愛？

處在恐慌的人只想立刻找到解決辦法，而我則給把目標和寄望，鎖定在第八個男朋友，那個高三下學期的師兄身上

我，一定能跟他談上一段稱得上長期戀愛的戀愛

回想起也覺得可笑，原來戀愛也能立flag

當然，這個『計劃』我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每天在QQ簽名更新戀愛天數，實則心裡在暗自倒數著半年的到來

男朋友看著也歡喜，漸漸地便跟著我在簽名里一起數日子。共同認識的同學也總說我們太纏綿

我笑得有點牽強，感覺自己像一個身不由己的特工，為了完成任務，迫不得已要傷害身邊愛自己的人

每天我都在倆人間製造動人的瞬間，例如折摺紙心心，寫寫日記，送些吃的喝的，在該吃醋的時候會吃醋，也會因為誤會而哭泣

這些情緒並不刻意，甚至是發自內心的。這讓我開始覺得，我好像有了真切很愛一個人的感覺，為了感受它，在傷心的時候，我從不安慰，亦不制止自己

畢竟這種強烈的感覺，正是我變『正常』，談上一段長期戀愛的重要因素啊

186天過去，雖然中途曾有多次動了分手的念頭（大多是些無厘頭的原因，例如我發現他的左臉不再具有吸引力，例如他開黃色玩笑，我突然覺得有點噁心），但我還是做到了

凌晨12點，我立即在微博發送了一條動態，恨不得@所有說我談不長戀愛的人

邊刷新評論頁面，邊把剛寫好的半年甜蜜日記放好，打算著周六給男友送去。他已經畢業了，聽說要考省外的大學

那天我送出了日記，我們相擁，他親吻了我的臉頰，一切彷彿甜蜜，卻有彬彬有禮的距離感

面對面坐在咖啡廳，我開始感覺到不自在，才驚覺這半年來的戀愛，基本所有的時間都建立在簡訊、學校走廊和飯堂的碰面上

看著他的正面，我甚至驚訝，原來他是有雙眼皮的人。一小時過去，他的樣貌，越看，便越覺得陌生

「你以後想考哪間學校？」「以後我們可能一個月才能見一次了。」「要不我們開通短號？以後就可以經常聊電話了。」『以後』兩字飛速從我的左耳滑向右耳，聽多幾遍，我開始感到暈厥

從那天起，我彷彿失去了處理這段感情的能力，對於走出高中校門的他，對於即將要異地戀的自己，對於未來，對於已經過了半年的戀情

說不上為什麼，就是覺得沒有了繼續走下去的理由

後來考上大學，我又變回了那個『談不長』小姐。唯獨當時的我不再為戀愛次數的多而興奮，相反，對於談了多少次的問題，我有了唯一而標準的答案：三次，就三次

同時，我非常抗拒聽到濫交這兩字，因為它，我還特意去查了詞典，它明明就是形容交友時，對人的人品、性格好壞、家教等一系列問題毫無選擇的行為

但我不同，每一個男朋友，他們都有我欣賞的地方，有的對我很好，有的讀書很棒，有的幽默風趣……可千萬別問『那為什麼要分開？』諸如此類的問題，這會讓我再次陷入迷惘

再後來，我從朋友的口中聽到愛無能這個形容詞，他說容易因為一個優點，或者被愛而喜歡一個人，在一起后卻逃避進一步發展的人，就是愛無能

不敢承認聽完的自己一度陷入了興奮與抑鬱之中，就像20歲出頭的青年終於發現自己真正的性取向卻又害怕未來，就像精神病患者終於找到正確解釋他狀況的病名一樣

起碼不正常的我，有了一個歸屬

與第十八個男朋友分手的當晚，我把好想好好談戀愛的嘆息發給了一個跟我有同樣情況的朋友

剛好他寫了一篇文章，發了給我，開頭第一句便說：雖然我總嚷著說要找一個女朋友，但其實我並沒有真的很想找女朋友

「愛無能的人就是本能地想逃避嘛。」我笑著回復他，「我們是愛無能，又不是我們想的。」

可笑的是，後來我看到一篇關於如何判斷愛無能的文章，卻發現自己又有太多的點無法對號入座

很是生氣，彷彿瞬間又變回了無主孤魂

「當我向政府申請津貼時，職員看著我然後，問我申請津貼到底是基於一個什麼理由，Love disabled。」

聽著My little airport的《love disabled》，笑一笑，只能抱以一絲正能量，期待著某一天，我能因為一個人，一件事而痊癒起來

畢竟談不長戀愛這五個字，隨著年紀的增長，真的越來越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