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通混改方案為何獲證監會特批？

聯通混改，終於塵埃落定。

經歷一波三折的變故，8月20日晚間，聯通集團下屬A股上市公司聯合網路通信股份有限公司發布了《聯通關於混合所有制改革有關情況的專項公告》（以下簡稱《公告》）。

《公告》正式披露了混合所有制改革試點總體方案和擬改革的內容要點。

交易全部完成後，聯通集團合計持有公司約 36.67%股份，新引入戰略投資者合計持有公司約 35.19%股份。

與此同時，針對此前業內對聯通的定增定價以及發行股份數量不符合定增新股提出的質疑，8月20日晚間，聯通在公告中作出解釋，證監會也表態稱：

對聯通混改涉及的非公開發行股票事項作為個案處理，適用2017年2月17日證監會再融資制度修訂前的規則。

證監會對聯通混改進行「個案處理」暗藏哪些玄機？

證監會為何「力挺」？

此前，聯通混改方案公布后又撤回，市場紛紛猜測與定增新規有關，認為不符合今年2月證監會推出的定增新規：

明確定價基準日只能是發行期首日，且上市公司在定增時需滿足發行的股份數量不得超過本次發行前總股本的20%的要求。

根據聯通披露的定增預案，此次發行的定價基準日為該公司第五屆董事會第十次會議決議公告日（2017年8月21日），非公開發行股份數量超過發行前總股本的40%。

證監會發文稱，證監會經與國家發展改革委等部門依法依規履行相應法定程序后，對聯通混改涉及的非公開發行股票事項作為個案處理，適用2017年2月17日證監會再融資制度修訂前的規則。

對此，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企業研究所國企研究室主任項安波表示：「因為聯通混改具有先行先試等重大意義，證監會對其給予了特殊政策支持。對於一般國有企業來說，其混改較難獲得這種特殊對待。」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國家第一次支持聯通。如，2009年國家向三大運營商發放3G牌照，聯通拿到了全球最成熟的3G標準。

項安波表示：「國家歷次對聯通的支持，說明國家希望電信基礎業務領域形成有利於行業競爭的格局，不希望移動一家獨大，對聯通混改的支持也是希望其成為有實力的的市場競爭者。」

混改有哪些亮點？

根據《公告》，聯通擬向戰略投資者非公開發行不超過約90.37億股股份，募集資金不超過約617.25億元；由聯通集團向結構調整基金協議轉讓其持有的本公司約19.00億股股份，轉讓價款約129.75億元；向核心員工首期授予不超過約8.48億股限制性股票，募集資金不超過約32.13億元。上述交易對價合計不超過約779.14億元。

也就是說，聯通混改主要由三部曲構成：即定向增發新股、轉讓舊股以及員工激勵。

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副會長周放生接受國是直通車記者採訪時表示：「增資擴股是蛋糕做大，企業增加了可支配資金。存量轉讓是重新切蛋糕，原股東收回資金。兩種方式用途不同，本質是一樣的，這是一大亮點。」

此外，控股地位的變化也值得關注。根據目前的方案，交易完成後，聯通集團對聯通A股的持股比例將從原來的63.7%降低到36.7%。

周放生指出：「聯通集團從絕對控股的地位降到相對控股的地位，改變了人們認為央企混改必須絕對控股的誤解，同時有利於形成利益和權力的相互制衡和相互監督。」

同樣值得關注的還有董事會組成結構上的變化。根據混改方案，公司將適當引入新的國有股東和非國有股東代表擔任公司董事。

周放生認為，這一改變有利於董事會多元股東的決策者在董事會中發揮作用，使董事會的決策更加科學化和合理化。

另外，在員工激勵上，聯通也做出較大的突破。

「根據混改方案，持股的員工集中在核心員工，他們對企業發展有直接的影響力，並且限制性股票的激勵計劃使得員工在幾年之內不能將股票變現，使員工的利益與企業的利益在限制期內緊密聯繫在一起。」周放生指出。

聯通能否扳回一局？

8月16日，聯通的子公司聯通運營公司在北京分別與騰訊、百度網訊、京東世紀貿易、阿里巴巴等合作方，以書面方式簽署了戰略合作框架協議。

據悉，重點合作領域有零售體系、渠道觸點、內容聚合、家庭互聯網、支付金融、雲計算、大數據、物聯網等。這些公司與聯通主業關聯度高、互補性強，

項安波表示：「由於引入了相關戰略投資者和規模化資金，聯通在4G/5G、大數據、互聯網+等領域的競爭實力將有望增強。」

有通信業內人士認為，聯通在傳統的移動通信業務上陷入被動，在和移動、電信的競爭中不具備優勢，未來可以通過與互聯網企業的合作獲得大發展。

不過，獨立電信分析師付亮指出，聯通短期內仍難與競爭對手抗衡，尤其是移動。希望5G出發時不落後，固網劣勢能儘快有所改變。

作為老牌國企，聯通如何與高度市場化的民營企業融合，是其今後必須面對的一大難點。

周放生指出：「兩個體制之間怎麼能夠做到優勢互補，形成協調的運行機制是最大的難點。包括股東會、董事會、經理層的運轉，這都是前所未有的。這次混改能否取得預期的效果，關鍵就在這裡。」

作為唯一一家集團整體混改的試點公司，聯通已經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如果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點，聯通混改成效良好，那麼可以對移動和電信形成可借鑒的經驗。但在此之前或短期內，移動和電信不大可能推進相近層面和類似力度的混改。

背景

回到混改這個話題。眾所周知，國企混改已經不是什麼新話題了，為什麼這次混改的力度如此之大？又是為什麼挑中了聯通這個排頭兵呢？

其實要回答這個問題，得回到混改的牽頭部門上來。大家可能已經注意到了，這次聯通混改，是在發改委的主導下進行的，而並非此前我們印象中的國資委。這各種緣由又為哪般？

島妹諮詢了企業研究院首席研究院李錦先生，他是這樣介紹的：關於混改，一直都是國資委和發改委兩條線進行的。國資委主管企業，因此主抓市場競爭性企業，比如建材和醫藥(24.860, -0.04, -0.16%)，力度也一直比較溫和。

而發改委是管項目為主，為此他們主抓的主要是壟斷性企業，風格一直是勢頭很猛，動作很大，速度很快。比如去年9月28日剛剛公布央企混改的第一批的9家試點名單，今年已經有東航和聯通兩家啟動混改了。

如果把聯通混改放到發改委混改的一系列計劃中來看，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動靜這麼大了。

但其實，解讀這個問題還有另一個思路。今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國務院常務會議等，都密集提到了「深化供需改革」這一要求。2017年更是被認為是實施供給側改革的深化之年。而推動國有企業股份制改革，無疑是深化供需改革的一個重要突破口。

事實上，2016年12月14日至16日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就已經明確提出，深化國企國資改革，要有突破口。混合所有制改革是國企改革的重要突破口。

什麼是「突破口」，就是混改的優先順序高於國企改革的其他方面。這樣一來，國有企業股份制改革的意義就不言而喻了。

李錦預計，接下來，在十九大以前，混改還將加快腳步，爭取讓供需改革取得明顯的成效。

那麼，挑選參與混改的企業有沒有什麼標準呢？為什麼是聯通承擔了這個「排頭兵」的角色？

其實，只要看看聯通過去幾年消沉的業績就知道。2016年，聯通全年凈利潤6.3億元人民幣，同比下降94%，甚至不及2015年的零頭。在4G和固網業務上，2017年的聯通的移動用戶增長數量僅為移動的三分之一左右，固網業務用戶增長數僅為移動的九分之一左右。

在競爭中處於最劣勢地位的企業才有最強烈的改革意願，當然也是試錯成本最低的選擇。近年來競爭力下滑、市場份額縮水不斷縮水的聯通，必然是亟待改革的一個。

爭論

哪裡有改革，哪裡就有爭論。這次聯通混改的陣仗如此之大，自然在社會各界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最多的觀點，就是聯通將所持股份從67.3%降到36.7%，以及同股同權，讓公有制資本失守了。在不少人心裡，國有企業就是應該「純潔」點，甚至不少聲音認為，國有企業是公有制的最後一道堤壩，讓太多民營資本進入，會「搞壞」國企。

然而，反過來還有人認為這次混改不夠徹底，公有制資本進得太多了。比如，這次人壽(27.800, -0.04, -0.14%)持股10.22%，加上聯通持有的36.7%，公有資本還是佔主導地位。這改革還有意義嗎？

就這一點，李錦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引入更多的民營資本，同時保存了國有資本的控股地位，其實是讓聯通從絕對控股狀態變為相對控股狀態，而這事實上撬動了更多更豐富的可用資本，是公有制動能的放大。

更為重要的一點，李錦認為，改革牽扯到利益分配，有各種各樣的聲音，這都很正常。但是有一點，我們不能本末倒置，而是要抓住混改的主線：提高公司治理機制，讓市場配置資源，把企業做大做強。

具體的，李錦提出了四個標準。

首先是公司的發展和治理結構。這次聯通在董事會增加民營董事席位，同時保證了同股同權，就是在優化公司的治理結構。

第二，是保證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作用。這一點，無疑是大幅度引入民間資本最重要的原因。 回顧過去幾年以來，聯通的發展，很明顯在這一點上吃了不少虧。

第三，有效的管控。大家會發現，這次引入的民營資本，大多是以BATJ為代表的互聯網企業，多數在海外上市，這就讓他們身上不僅帶有了民營資本的標籤，還有了海外資本的背景。加上國有資本，這三類資本互相融合協調，其實就是防範管理僵化最好的手段。

最後一點，則是推動企業效益的增長。大家都在關注這次混改，聯通進了多少錢。但正如聯通董事長王曉初說的，錢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未來的發展。比如，在聯通混改中，4G及5G等相關業務和創新業務建設，就顯得舉足輕重。而引入的BATJ資本在人工智慧、大數據、AI前沿技術方面的潛在優勢無疑是對其最好的補充。

牢牢抓住這幾個標準，我們對混改才能有一個清醒的認識！

聯通不是首家參與混改的國企，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但其政策的落地，依然具有極強的示範意義。6月26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三十六次會議召開，再次明確了下半年國企改革的一大重點：今年年底前基本完成國有企業公司制改制工作。而從此前發改委的安排來看，接下來幾個月，將會是國企集團混改方案密集出台的窗口期。

國企混改，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