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號丨 地鐵上沒讓座的上海小伙缺德嗎

公共交通工具上，年輕人謙讓座位、禮讓老人，是美德。但與德之相配的美，也應包袱被謙讓、被禮讓的分享者。社會群體倡導的美德，並不意味著是享受者當之得之的必須所得。

上海青年曹天澍在捷運上沒讓座，一位「乘客阿姨」掏出手機「取證」、挑明了要把他的行為「發到微信公眾號上懲戒」他，不料小夥子面帶笑容地打出了「剪刀手」姿勢。

這是作死的姿勢，擺明了跳「火坑」里燒烤的姿勢。但是這一次，曹天澍真「火」了。不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的「乘客阿姨」想要給了的那種「火」，而是被網友普遍理解、甚至支持的那種。

按照「乘客阿姨」描述的情形，曹天澍屬於按在道德的砧板上剁碎了也不能赦的潑皮一枚。他被一干乘客扭送到警務站了。警方事後詢問得知，青年曹天澍當天做了一天志願者，所以沒有主動讓座。

對於王天澍來說，一天志願者做下來，累不是不讓座的最大理由，而是被索要美德時情緒的極端沮喪。他「對老人的不尊重行為」表示了道歉，但解釋說，當時他本想收拾東西讓座，但這個「阿姨」開始指責他、拍攝他，所以他做出了「剪刀手」。

這是剪向道德綁架繩索的手勢，是一瞬間被徹底貶到道德窪地時的反抗手勢。

讓座是禮儀，是美德。但小夥子沒主動讓座就被缺德了，這鍋子背得是一臉烏黑。從現場的細節還原來看，這小夥子並不是堅決不讓座的意思，而是「乘客阿姨」一副要把小夥子搞倒搞臭的腔調。她想借力人們崇尚道德的情緒，把這小夥子給秒殺了、碾碎了。小夥子覺得，讓座本是你好我好客客氣氣的美好，眼下被逼著，即便讓了座也不會因為自己有美德而分享到對方反傳過來的美好了，於是乾脆倔起來了。

道德有溫度，也有坡度。溫度不存，必然滑坡。但是沒有一種道德的滑坡是一個巴掌拍出來的。道德被綁架，勒住的是傳動溫度的血管。這時候只埋怨對方的身體如殭屍，也是荒誕的。

公共交通工具上，老年人、年輕人是主流。兩個群體共同的特點是擁有私家車代步工具的比例最少。不同點是老人有閑可以隨時乘坐，年輕人為生計不得不奔波。年輕人身體狀況肯定比老年人整體上更好一些，但坐在交通工具上的年輕人未必對於一席座位的需求，全都不比大伯大媽更迫切。很多女孩會遇到生理上的例假、遇到痛經、或者其他的身體不適；男孩也會有身心嚴重疲憊的時候。尤其在上下班距離越來越遠、生存競爭壓力越來越大等環境下，不少年輕人其實過得也挺累。有的大伯大媽剛跳完活力四射的廣場舞，一上公交或者捷運，也很累，但這種累，有時候也是年輕人所羨慕的。年輕人這時候能夠讓個座，千好萬好。但如果沒有主動讓座，大伯大媽們也不要戾氣太重。他們只要不去搶捷運、公車上老弱病殘的座位，都算不得缺德。反過來，只看面孔識年齡、只憑年齡排座位的道德尺度，是武斷的，也是與道德的標杆不匹配的。

公共交通工具上，年輕人謙讓座位、禮讓老人，是美德。但與德之相配的美，也應包袱被謙讓、被禮讓的分享者。社會群體倡導的美德，並不意味著是享受者當之得之的必須所得。如果不分具體特殊情況、僅憑年齡和外表決定一方必須讓、一方必須得，那這種美德是因為缺乏應有的人性而黯然失色的。

這些年各種公共交通工具上的讓座衝突，有些是老年人把年輕人讓座當成必須品所造成的。他們當中一部分人，憑的就是這種必須品的心態，憑的就是年齡。此前有老年人看見年輕人不讓座就不問青紅皂白直接上去揪頭髮的、扇耳光的。說得不客氣一點，這是德不配自己的年齡，也不配享受德的美好。

捷運公交上讓座的美德，是呈相互傳遞的形態的。任何一方把道德綁架起來逼迫讓座，傳遞的就不是美德，而是讓年輕人覺得他們天生就欠了老年人什麼，這在越來越趨於講公平、講法治、講權益的年輕人心目中，是很容易形成反感情緒的。年輕人讓座是美德，特殊情況下沒主動讓座也不算缺德。當老年人選擇高峰時段的公共交通工具出行時，首先就要想到擁擠，做好擁擠情況下無座的思想準備。如果把長人幾歲的年齡當成必須有人讓座的通行證，實際上就是帶著戾氣上路了。這種倚老賣老的心態就已經不能指望被所有的年輕人所待見了。道德是美德，但是把道德綁架起來，本身也是缺德的。